第一百章 卧底

第一百章 卧底

季老七與駱凌的相見,頗有些戲劇性。駱凌在外翹首以待,許久也不見高起祥出來,便是夏皋也是一去不復返。礙於身份,駱凌不便去季家貨棧里瞧個究竟,正趕上口乾,便只好在對面的茶鋪里叫了壺茶,尋了座位獨自品了起來。想必是季家貨棧里忙碌開了,人手緊缺,那高起祥不好半途退出,便叫夏皋也一起忙活起來,也好早些完工。這類事情駱凌見多了,也不足為怪。

等到高起祥與夏皋出來,尋到茶鋪,已是到了餉午。夏皋今日得了駱凌的十兩銀子,也不再叫嚷討酒喝,卻是安分的坐在那裏,見二人說話有一搭無一搭的,便知是自己礙眼,遂起身告辭離去。

望着夏皋離去的背影,駱凌冷冷的說道:「這廝的老娘來了,日後做事便有了後顧之憂,還不前怕狼后怕虎的不聽使喚?」

「夏家老娘來卻不是夏皋的本意,家裏要啥沒啥,卻是愁壞了夏家兄弟。」高起祥搖搖頭,無奈的說道,「也是個孝順兒子,就是不知賺錢養家,此時卻是現抓了瞎!」高起祥隻字未提夏皋已將駱凌贈銀子之事告訴了自己,也是不願叫駱凌心生疑慮。對這個駱凌,高起祥多少有些看不透,平日裏見人皆是滿臉堆笑,卻不似偦吏那般臉色多變,見着上司點頭哈腰一臉媚笑,見了百姓便橫眉冷對的把汝的骨頭也要榨乾的勁頭。一遇有事,那陰森森的神色卻是叫高起祥頭皮發麻。

「季東主此時正在貨棧里驗貨,說是這趟運來的鐵料里有上好的佳品,卻混在大宗的尋常鐵料里不好分辨,旁人的眼力不濟,季東主只好親自翻揀。」聽駱凌說明來意,高起祥連忙答道,「若是尋得快,過會也該出來飲茶解渴了!」

「上好的佳品?可是精鐵嗎?」駱凌瞪大眼睛問道。

「對,聽貨棧里的人叨咕的便是精鐵!」

「貨棧里的人卻是不識得?」

「瞧那樣子,便是鐵匠鋪里的鐵匠也是不識得!」高起祥搖頭說道,「那季東主也是拿着鐵塊端詳著,拿捏不準。」

「兄弟,機會來了!」駱凌一改陰森森的神情,兩眼放着光興奮的說,「勞煩兄弟引哥哥去貨棧里見那季東主,就說識得精鐵的人來了!」

「哦!哥哥卻是識得鐵料?」高起祥疑惑的瞧著駱凌,頗有疑心的問道,平日裏也沒聽說這頂頭上司說起過過往的經歷,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還會有假?哥哥自小長在鐵匠家裏,對諸色鐵料熟稔著呢!」駱凌不只是兩眼放光,便是發皺的麵皮也舒展開來,泛著紅潤。

「好,好,好!哥哥且隨吾來。」高起祥將信將疑的,又不敢推辭,便引著駱凌來到季家貨棧。與熟識的管事一說,管事連忙拉起駱凌便往貨倉里趕,口裏叫着,「東家!貴人來了!」

「什麼貴人?沒見七爺正在忙着,還有閑心打趣?」貨棧里的將仕呵斥着,便欲攔住二人。

「趙將仕,這個是高起祥引見來的自稱識貨之人。願助東家翻揀鐵料。」管事沒由來的叫趙將仕呵斥,興緻便沒了一半,只好怏怏的低眉說道。

「哦!原來是識貨之人!」趙將仕上下打量了一番,「這相公好像在哪見過啊?」

「小老兒是縣衙里的小吏,守庫倉的,因本縣庫倉皆在一處,便不稱之為庫薔夫,只叫庫倉吏,駱凌便是在下!」

「就是的!在下去過庫倉,支取打造兵器的銀錢,一定是見過相公!」趙將仕緊繃着的麵皮鬆了下來,「相公竟是還有這等本事,識得鐵料!快請隨在下這邊來。」

季老七蹲在一堆鐵料前正在發愁,自河南高價糴入的大宗鐵料,卻是頭一遭。說裏面夾雜着精鐵料,可怎麼瞧,哪一錠都差不多,一樣的大小,一樣的毛孔,卻是分辨不得。搗鼓了一氣,便是鐵匠鋪里的老鐵匠也是直撓頭,這鐵料卻是私窯冶鍊的毛坯,三五十斤重的鐵錠大小不一,分量不等,毛刺遍佈,拿卻是拿不了,外皮色澤暗淡,怎麼也看不出哪一塊是精鐵。二人正在無奈之間,忽聞有識貨之人相幫,頓時萎靡的神情為之一振,連忙與駱凌相見,寒暄幾句便引來翻看鐵料。

駱凌圍在鐵料轉了轉,開口說道,「精鐵者,乃去粗取精之鐵也,應是小而戰重。精者,既無雜質也,外皮該是毛孔少而細小。季東主既是自外觀上分辨不出,便是當初作坊里為掩人耳目在外澆了尋常鐵水。不妨過秤稱稱,重者既是精鐵。」

季老七當下叫趙將仕使人抬來大桿秤,叫幾個精壯漢子聽駱凌吩咐,將鐵料毛坯按大小塊頭分揀擺放,又一塊塊的過秤,很快,百十來塊鐵料里便分揀出六七塊擺放在一旁。駱凌蹲下仔細的端詳良久方才開口說道:「便是在這幾塊里了!季東主可使人抬去鐵匠鋪,燒化開,裏面若是精鐵便可剝去外皮,顯出原來面目。」季老七忙叫人套車,著老鐵匠帶人將鐵料運去鐵匠鋪,按駱凌的法子一探究竟。方才覺得腹中咕咕的叫個不停。「呦!該是餉午了吧?怎麼覺得腹中尚飢呢?」

「早已過了午時了,眾人皆未食午餐!東家可引眾人去腳店裏,吾已叫好了酒食,去了便可吃上。」趙將仕笑着,便引眾人隨季老七出了貨棧,轉過街角,去自家酒館里坐定,上了酒食大口吃了起來。

「相公為何熟諳鐵料的門道啊?」幾杯酒下肚,又吃了些菜食,季老七方覺腹中安穩,便放下筷子開口問道。

駱凌咽下口裏的酒食,連忙答道:「哦!小老兒原本便是鐵匠家的兒郎,自幼在鐵匠鋪里玩耍,常聽父輩們說起,販運私窯來的鐵料便有這般乾的。」

季老七聞言大喜,連忙問道:「哦!相公原是鐵匠出身?」

「不!家父只叫吾讀書,卻是不使在下打鐵。」駱凌尷尬的笑道,「這不,書也沒讀好,鐵匠活也做不來,只好討得這個看庫門的差事混口飯吃。」

「哦!對了,近日裏,還有幾趟鐵料運抵平陸,在下意欲使相公暫且來貨棧里幫忙驗揀鐵料,不知意下如何呀?」季老七探詢的問道。

「小老兒倒是願意,只是衙門那裏卻是如何告假?」駱凌自然是大喜過望,在季老七身邊廝混,便有機會與之接觸,探其心跡,說服之去河陽。口裏說着卻是一副為難的樣子。

「這個不難!」季老七笑着,「午後在下去統領梁竡那裏說了便可!」平陸縣有縣衙卻無縣官,梁竡便暫且權知平陸縣事。季老七去說,又是為鐵料之事,梁竡焉能不許?

二人言語投機,便談論了許多,竟是吃喝到日落。季老七喝的高興,口裏叫着,「在下與相公投緣,便叫小徒前來與汝相識。」說罷,便使人去軍營尋來田野與佟九鳴,與駱凌見了。

「這二位隊將便是季東主的高徒?」駱凌吃驚的叫道,「想來季東主的一定是有武藝在身了?失敬,失敬!」

「在下哪裏有什麼武藝?只是這兩個不長進的東西貪吃貪喝罷了,平日裏叨擾與吾,混些酒食罷了!」季老七不屑的擺擺手,「還不快給駱相公斟滿酒,替為師拜謝幾日相助之恩!」

田野嬉笑着,拿過酒壺給駱凌斟了酒,又拿過酒杯敬了,口裏道著謝,一連與駱凌喝了三杯,叫人一瞧便是個貪酒的傢伙。佟九鳴更是如此,口裏叫着敬酒,卻不待駱凌喝凈杯中酒,自己竟是連喝了三杯,也不管駱凌那兩杯喝與不喝,忙不迭的坐下大吃了起來。

季老七笑罵着,也不喝止,便與駱凌扯些閑話,慢慢的飲著,直至掌燈時分方才散了去。

憑白的結識了兩個軍中隊將,駱凌心下大喜過望,今日喜事連連,與季老七相識了,又交往的如此深厚,近日裏可隨其在貨棧里查驗收來的鐵料,便有了勸其去河陽的事的機會。凡事怕見面,這熟識了以後,諸事便好展開。

田野與佟九鳴經常在季老七家裏飲酒,這叫駱凌頗感興趣,便也要去季老七家裏一探虛實。一日在軍營外尋見正欲去季老七家裏的二人,便強拉着欲去酒館里痛飲。二人執拗不過,田野便說,「那好吧!待吾去師父家裏支應一聲,再與相公同去。」豈料季老七聞言大為不悅,「怎麼平日裏吃酒趕都趕不走,今日卻要獨自去外面吃喝,反倒把老子一人留在家裏?」說罷,穿戴整齊便與田野一道出門,合著幾人去了酒館。駱凌自然欣喜,便叫了上好的酒菜,款待季老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季老七問道:「相公家裏可有家小在此間?怎麼從不見提及。」

「哦!小老兒家在孟州河陽,自金人佔了去便天人兩隔,無有音訊。」駱凌斂起笑臉,似有心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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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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