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青雲

這一天，左峰和莫雪柔正在商議下一步的打算，忽然下屬來報，說有人要來見左峰，一定要見到了本人才會說明來意。

左峰道：「請他進來吧！」

只見來人是一副中年男人的模樣，肚子有些微微凸起，乍一看就是個很普通的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禁問道：「就是你要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人沒有回答左峰的問話，而是端詳了左峰半晌，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嗯，像……是有些像……」

他抬起頭來道：「我叫青雲，是當年白大帥手下七戰將之一。」

「你是刀王青雲！」左峰這一驚非同小可，站起身來走到青雲面前，見此人紅光滿面，而且身體已經發福，不禁難以相信，他沖青雲伸出手去，忽然這隻手握成了拳頭打向這人的下巴！

就算是練家子，如此近的距離之內，而且還是坐在椅子上，匆忙之間想要躲避也無處借力，但刀王卻並不躲避，倒像是早料到左峰會有這一手，以手為刀，掌外緣直切出去，徑截左峰手腕，去勢之疾已是鮮有人能比得上的，若左峰不收手，只會受傷而傷不到青雲。

左峰變拳為爪抓向青雲手腕，青雲單掌一翻向下向左再向上划個弧線，仍舊以手刀削向左峰手腕，左峰再變爪為鶴形，啄向青雲手背，青雲手腕已不能再繼續向右轉，但要往迴轉卻嫌太慢，只得縮手，另一隻手來擋左同知攻勢。

「果然是刀王到了。」左峰吩咐下屬準備酒宴，這才向青雲賠禮道：「小侄冒昧，請刀王叔叔見諒！」

「無妨，你可知道，我已經十多年沒有跟人動手啦，平日裏也就是早上打打太極，身體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啦！」青雲望向左峰，頷首道：「不愧是鬼老二調教出來的人，手底下果我然硬得很。」

左峰聽到青雲說起「鬼老二」，不禁一驚，奇道：「你是說我二叔？你認識他？」

青雲說起這件事，像是極為得意，笑道：「當然了，若不是我，你父親怎麼會認識鬼老二，還是經過我的介紹，他們才相識的呢！」

左峰心頭一喜，說道：「刀王叔，能不能給我說說我二叔的事情，自打我記事起，二叔總是一個人呆在房裏喝酒，我相信他以前一定不是這樣的。」

「那是當然，鬼老二也是個可憐人，他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后媽，更可憐的是這個后媽找到他爹，正要是報仇的，那時的他還很單純，誰知有一天他回家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個后媽把刀子從他父親身體里拔出來……」

「那個時候，他忽然覺個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一切都是灰暗的，正是這件事情，在他的心裏種下了偏激的種子，當時的他非常憤怒，撲上去就和后媽拚命，雖然年歲不大，但他所學的本事，據說都是從古時候一直傳承下來的，因此也很不一般，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那個后媽沒有還有，最終死在了他懷裏。」

左峰不禁感慨道：「想不到，二叔還有這樣的故事……」

「是啊，誰想得到呢！幸運的是，你二叔的父親從小就把你二叔教導得很好，因此你二叔才沒有走上歪，不然，他那樣的身手，絕對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

左峰很關心青雲這樣的人與二叔相遇會是怎麼樣的一副景象，催促道：「快說說你是怎麼認識我二叔的。」

「說起來慚愧，當然我學刀有成，自封為刀王，總想找些人成名的人物來練練手，那些個開武館的，屁功夫沒有，我空手單手就能把他們全放倒了，沒有哪一個擋得住我一招，就在我意得志滿從又一家武館里走出來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人正在沖我冷笑，那種不屑的眼神令我很不爽，所以我就決定教訓他一頓。」

「沒想到我兩隻手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對手，我說『有本事吃我一刀試試？』沒想到他居然點頭應允，有刀在手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應該能戰勝他了，卻不料仍是敗在他的手下，他自始至終都空着手，那種鬼魅一般的身法，還有快如閃電刁鑽反常的出招角度都讓我吃不消，後來他說『武藝練得再精又有什麼用？有些東西，遠比那些虛名重要。』」

「他還說要請我喝酒給我講故事，我一聽，問他講什麼故事，他說『講我的故事。』我琢磨著說不定能套出他的來歷來，所以就答應啦！」

青雲越說越大聲，口沫翻飛滔滔不絕，不時還要拍桌子伸手指頭，又說道：「沒想到哇沒想到，鬼老二那傢伙居然比酒鬼還強得多，一邊喝酒一邊跟我碰杯，愣是把我給灌到桌子底下去了……」

青雲沉浸在過往的回憶當中，帶着幾分得意的神色道：「那傢伙的人品，那絕對是杠杠滴！把我背到旅店裏住下，第二天還來問我酒醒了沒有……」

青雲拿起酒杯猛灌一口，繼續說道：「那時候，有一個人比我還要橫，他就是你父親，也不知道是誰先叫他的白大帥，反正所有跟着他的兄弟都這麼叫，於是我心裏有個想法，就是叫鬼老二去跟你老爹比比！」

「嘿！說起你父親的功夫，不是我故意貶低他，什麼玩藝兒，要不是仗着有超能力在身，哪是我的對手，七戰將裏面，就我一個沒有超能力，真亻也媽憋屈呀！」

「你父親自創的什麼『六勁』，在我看來全都是狗屁！說穿了不就是仗着力氣大欺負人唄！更可氣的是，我帶着鬼老二去找你爹邀戰，你爹卻給我們開了個條件，要是輸了，就得叫他一聲『白大帥』，要跟着他干！」

「老子一聽他開出那條件，心裏就有氣！大概是前一天喝的酒還沒醒，我亻也媽第忍不住就沖了上去……誰知道這一動手，我就知道不對了，明明這小子武功不咋樣，可是他那力氣，可真不是蓋的，一拳打過來你擋都擋不住！真接三拳兩腳就把我給打扒下了……」

青雲一臉氣憤地樣子，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酒瓶見了底，左峰又讓人開了一瓶，他這才說道：「我叫鬼老二上，鬼老二不上，我就指著鬼老二對你爹說『這個人比我強十倍，你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你爹當然也想跟鬼老二動手啦！可是鬼老二怎麼都不答應，你爹就想了一個法子，這個法子，這個法子，真是把我都嚇了一跳，他居然求鬼老二收他為徒！」

「不得不承認，你爹這一招真是高哇，鬼老二興許是不想自家的絕學到了他就斷了傳承，但是卻也不願意傳給你爹，他說你爹的資質太差，學不了，要傳就傳給你爹的兒子，嘿，還真是冥冥中自在主宰，真讓你小子學到了他的一身本事。」

「由於我輸給了你爹，只好留在他身邊，鬼老二雖然走了，卻給你爹留了地址，就這樣，直到你爹出事，我才恢復了自由身，不過自從我敗給鬼老二和你爹之後，就明白這個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就沒有那個天下第一捨我其誰的心思了。」

青雲趾高氣揚地抬頭望天：「要不是聽到外面傳聞你的消息，我才不會跑到南疆這裏來吃苦受罪呢！」

左峰曾聽二叔說起過青雲，言語之間對他評價不錯，因此他也對刀王十分尊敬：「是是是，不知道刀王您現在高就？」

刀王得意地道：「我現在七家酒店的大老闆，每天舒舒服服的，不比你東奔西來得自在？」

「那您老大老遠跑來，不知道找小侄有什麼事呢？」

刀王面色一整：「我是來警告你，不要想着去京城打鬼主意，有些人的勢力大得可怕！」

刀王的話講得含糊，左峰聽得更是糊塗，問道：「能不有說清楚點？誰的勢力大得可怕？」

刀王第一次在左峰面前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鄭重萬分地說道：「地下皇者！」

「地下皇者？」左峰很確定地搖搖頭，表示真的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知道並不奇怪，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之下才聽說的，你可知道，綠林道自古至今就一直存在，可是卻從來沒有綠林道的人攪得天下大亂么？」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難道就與地下皇者有關？」

「沒錯，就是因為有地下皇者的存在，有他約束著所有綠林道的人，所以綠林道的人才不敢攪動天下大亂，更不敢在亂世中推波助瀾。」

「可是，你說了半天，還沒有說我去京城怎麼就會惹了地下皇者？」

「不是說你去京城就會惹了地下皇者，你現在拿下南疆，就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地下皇者，據說有一個綽號叫做『鬼王』！」

「『鬼王』？你叫我二叔『鬼老二』，他們該不會有關係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鬼老二說他已經是最後一條血脈，想來跟那地下皇者是沒有關係的。」

左峰忽然露出了笑意，恭恭敬敬地為青王倒上一杯酒，又給他端到手上，問道：「刀王叔最近可是閑得很？」

青雲瞪着左峰，道，「是閑得很，怎麼？你小子也學你爹，要來打我的主意？」

左峰一笑，示意青雲不要緊張，道：「不敢，我想起一個人，叫車盧，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的徒弟？」

「你說的車盧，就是你爹出事之後，鳩佔鵲巢的那個傢伙？」

「沒錯，就是他，當了十幾年大哥，真是好運氣，只可惜他若是聰明些，就不該去坐那第一把交椅。」

「算不上吧，我只不過指點過他幾手刀法，他沒事喜歡瞎琢磨，不過那小子確實有一股狠勁兒，一般人還真怕他。」青雲看向左峰：「你小子別岔開話題，問我有沒有空，肯定不安好心，我給你爹賣命好幾年，你要再叫我給你賣命？門兒都沒有！」

左峰賠笑道：「怎麼會呢？刀王叔你多心了，你年歲都這麼大了，我怎麼會讓你去衝鋒陷陣，只不過……」

「只不過怎麼了？」青雲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提防左峰給自己下套兒。

「只不過您這麼威風的刀法，要是沒有人發揚起來，豈不就太可惜了？」

「去去去！我可不會做你師父什麼的，你的本事比我強多了！也別想等將來你有了兒子叫我來養！」

「刀王叔，您誤會了！我這裏有一個人，你先看看。」左峰讓人把木熊帶上來。

很快木熊來到了青雲面前，青去眼前一亮，讓木熊上前。只見青雲在木熊身上摸來摸去，連左峰都不禁開懷疑道：「刀王叔您該不會……」

「去去去！滿腦子齷齪東西！我在看他根骨，根骨好了，才是練武的好材料。」青雲終於放開了木熊，望着被自己弄得有些羞怯的木熊，道：「你願不願意跟我學刀？」

左峰在一旁插嘴道：「木熊，這一位是曾經黑白兩道都聲名遠播的刀王，還不快行禮？」

木熊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俯身跪拜道：「師父！」

「嗯！起來說話！」青雲伸手去扶，木熊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跳起來直往後縮，看得旁邊一直沒有開口過的莫雪柔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驚覺失態，忙捂住嘴紅著臉轉過身去。

「站到我身後來。」青雲向木熊下命令。

左峰忽忙開口：「那個……木熊一家人都住在南疆，刀王叔您能不能留下來？」

「你……好哇！你小子果然給我下套！」青雲瞪一眼左峰，又瞪着木熊問道：「你說！你是留在南疆，還是跟我去學刀？」

「我要留在南疆。」木熊直視着青雲的目光竟是毫不退縮，他為了家人可以不顧一切。

刀王看着木熊堅決的樣子，又看看左峰那一如既往的微笑，暗自有了決定，道：「好吧！不過南疆的酒店也要算我一份。」

「只要刀王叔點頭，什麼都好說……嘿嘿！」左峰見計策得逞，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左峰來到了刀王青雲教木熊練刀的地方，只見這裏堆滿了各種木頭，全都是些彎彎曲曲，大小不一的樹榦，青雲正在對着拿柴刀砍木頭木熊訓話：「聽好了，今天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木柴盡量砍成很多段，以後我會讓你砍竹子，砍樹枝，到後面會讓你砍紙砍頭髮絲，最後就是讓你砍蒼蠅砍蚊子，當然了，最後就是到水裏砍魚，這些你都做到了之後就表示你可以出師了！」

左峰乾咳兩聲，見青雲望向了他，這才說道：「刀王叔，不知道你能不能給小侄我示範一下在水裏用刀砍魚啊？」

青雲一瞪左峰：「我已經十多年沒動過刀啦，縱然眼睛跟得上，手腳也是跟不上了，怎麼？你想要我出醜？」

「不敢。」左峰語氣一轉，道：「不過說到用刀砍魚，我倒是想試一試，想請刀王叔您點點一下。」

左峰叫上木熊：「木熊，先別砍了，你也跟着來吧！」

誰也沒有看到，莫雪柔已經悄悄地弄了一條船遠遠地跟在後面。

三人一行坐船來到了一段水流平緩的河流，下了船之後，左峰站在岸邊，示意木熊和青雲站遠一些，只見他以手為刀，緩緩舉起來，極快地一刀地向著水面斬了下去！

只見水面迅速向兩邊分開，水花飛濺，一道巨型的刀痕顯現在水裏，河水竟然硬生生被截斷了！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河水已然合攏起來，積蓄的力道使得水面憑空升起一道水牆，「嘩啦！」一聲，平靜的水面浪花四起，水湧上了河岸，打濕了木熊的鞋子，而左峰和青雲則早已躍到樹上去了。

待河水平靜下來之後，只見河岸上幾條魚正在拚命擺尾，跳起來又落下去，一落地就又跳起來……

「怎麼樣？我這一刀砍了好幾條魚！」左峰得意洋洋地望着青雲，等着他的評價。

「噗！」卻是莫雪柔不知道從哪裏發出了聲音，左峰似乎早就察覺了她的存在，沖她藏身的地方喊道：「莫小姐，過來聊聊怎麼樣？」

莫雪柔行藏已露，只好走了出來，青雲上下看了又看，點頭道：「嗯，不錯。」對左峰道：「你小子有眼光！」

左峰問莫雪柔道：「莫小姐，我這一手『掌刀斷流』使得怎麼樣？」

「我哪知道？」莫雪柔被左峰逗笑幾次之後，已經不再冷冰冰的不應聲，卻還是本能地提防他。

左峰問青雲道：「刀王叔，你說要是木熊能使得出我這一手，只怕就強過你當年的威風了吧？」

青雲說道：「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說的水裏砍里，是說在水下出刀，適應水的阻力把魚砍成兩半，哪是你這樣用蠻力的，你還使用了超能力對吧？」

青雲對木熊教訓道：「你記好了，我的刀法不講究蠻力，千萬不要學左峰那一套，不然是達不到我的要求的。」

「我記住了。」木熊唯有做應聲蟲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