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 43 章
熹微的晨光照在眼皮上，醒轉過來時，有人拿着荷葉，用露珠打濕他的嘴唇。
獸耳少年冒出一個笑，把荷葉一扔，不管不顧地抱住了他。
楓原萬葉眼睛都瞪大了：「五郎，你不會對我……」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那個意思……呃，我……」五郎支支吾吾的解釋，耳朵忽然支楞了起來，估計是咬到舌頭了。
裙影透過窗戶照到地上，楓原萬葉一抬眼，就看到神里綾華站在門扉前，眼裏憂心忡忡的表情。
「你是璃月人，應該回到他們之中去，稻妻的確留不住你。「神里綾華的語氣平淡如水，「但是痛失朋友這種事，你嘗過，我們並不想嘗。」
楓原萬葉注視了他們幾秒，隨後將衣服搭在肩膀轉身欲走。
「綾華，我痛失的，可不僅僅是朋友。」
神里綾華神情複雜，低下頭看着自己的手心，她能夠理解這樣的心情，母親和哥哥當年離開她的時候，她哭了整整一夜，別人的勸說也是聽不進去的。
五郎性子急，上前一把拉住萬葉受傷的那條胳膊，「那你要去什麼地方？好歹跟我們講一下，我們好去找你啊！」
楓原萬葉搖搖頭：「順着風的方向，船漂泊到哪，我便去哪。」
楓原萬葉用風屏退了五郎，五郎爬起來揪起他的衣服，神里綾華抓住五郎的手腕，道：「讓他去吧。」
——
世上沒有不會翻船的海。每次出航，大姐頭都會在枕頭下放一封信，他猜是給她年輕時愛慕的少年郎寫的，那時候自己總想偷拿出來看一看。
後來他看見大姐頭寫信時總是悄悄的抹眼淚。
原來她的初戀是在海難中喪生的。
楓原萬葉實在難以想像那樣的痛苦。
他溺過水，那種灌入胸腔的窒息感，肺張壓像密集的網將無數個肺泡擠在一起。這死法太痛苦了，他不想這樣死，但今夜海上的狂風巨浪沒有給他談條件的機會。
船頭高高翹起，幾名船員死死抱着桅杆，風像刀刃一樣刮在臉上。
「把帆都收好，不要鬆手！」楓原萬葉正在轉移船員的時候，風暴將他掀進了巨浪滔天的海里。
那種窒息感再次包裹住全身。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恐懼了。
「我終於，能見到大家了。」
午後，風暴漸歇。
風魔龍的羽翼捲起狂風，重新調整了船頭的方向，船員們陸陸續續從安全棚走了出來。說說笑笑，好似忘了剛剛經歷的那場災難。
溫迪收了笛子，坐在風魔龍上晃着雙腿。
「連死都不怕，怎麼還怕活着。」
「師父……」楓原萬葉仰躺在風魔龍的背上，似乎最後一絲力氣都被抽干。
溫迪看着渾身滴水的狼狽少年，將帕子擰乾在他眉眼上擦了擦，「與其到處尋找他復生的方法，不如去往生堂瞧瞧。」三生石上舊精魂，人死時神之眼尚未脫身，神像會保佑其復甦的。
雷神大人，應該沒有那麼狠的心。
畢竟散兵是她弟弟啊。
楓原萬葉不動聲色地點頭答應，習慣性地抓起溫迪的衣服，將臉上的水珠擦乾。
溫迪：「……」
小時候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他這個風神都被當成抹布了！
——
「萬葉，你不是第一個委託本堂主的人。」胡桃清了清嗓子，抱起雙臂，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好不悠閑。
「第一個人叫什麼名字？」楓原萬葉問得很快。
難道是愚人眾的舊部？還是冬之女皇？自從散兵出事後他的直屬下屬已經被遣返回去，再也沒出過至冬，這些猜想太不現實。
「雷、雷電，雷電什麼來着？」胡桃彎腰翻出一個生死簿，鼓著嘴『噗噗』把上面的灰吹乾凈，露出一串稻妻文字。
「啊！」楓原萬葉皺起眉頭，胡桃立馬捂嘴，聲音又低了下去，「本堂主可識不得稻妻字。」
「雷電，將軍。」楓原萬葉的聲音十分艱澀，輕聲念出來，同時他的心也狂跳起來。
時至今日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名字所帶給他的一切——
但是時過境遷，恨意逐漸消磨成了悔意，成王敗寇，他的摯友的確輸了……
他以為胡桃會拒絕這一單，畢竟沒有人希望散兵活下來，也許她對凡世間的事過問太少，竟然同雷神做起了生意。
「我們往生堂呢，最講究的就是對客戶的信譽，既然她已經先下單了。」胡桃往飄着鬼魂的大門一指，白布在天上飄來飄去，她擺擺手，「你，走吧走吧。」
目送着他離開的背影，胡桃走到后廳，摸了摸桌上的茶杯外壁，又重新給客人添了熱茶。
水霧裊裊，盈滿的茶香氣在室內流轉開來。
往生堂很久沒有這種人煙的氣息了。胡桃想。
「您為什麼要我這樣做？」她出聲打破了安靜的局面。
從她的角度，她看到帝君慢悠悠地拿起茶盞，飲下一口茶湯，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她胡桃急得就像熱鍋上團團轉的螞蟻。
胡桃一張小臉憋的通紅，鍾離給她拉開了椅子，「別站着，坐下來喝茶吧。」
胡桃仰頭一口灌了一大杯茶，似乎清醒了不少。
罷了，帝君這麼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吧。
反正她暫時還不需要衝業績，那名愚人眾執行官，她就大發慈悲地給放回來吧。
——
又是一年華燈初上。
一葉扁舟順流而下，船艙內只能聞到汩汩水聲，有簾透光，少年立於船頭，額前的紫發被風吹動。
璃月·海燈節。
「我吃了你的烤吃虎魚，行秋哥哥不會揍我吧！好可怕行秋哥哥。」楓原萬葉拿着從重雲手裏搶來的最後一口烤魚，剛要下嘴，肩膀就被冷不防拍了一下。
「萬葉。」那人這樣叫他。
楓原萬葉手裏的烤魚往天上一扔，結巴起來，「那個，媽媽媽媽媽，我還沒吃呢——」
楓原萬葉舉着手轉過身，散兵拿着三色丸子戳了下他的額頭，笑得促狹：「我是你媽？」
「你是我媽……」
散兵嘴角一扯，露出了看傻逼的表情，楓原萬葉哎嘿一聲，笑容突然放大了幾倍，「的兒媳婦。」
散兵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也怪不得楓原萬葉，畢竟散兵說璃月話的時候確實太像空了，只有說稻妻語才能分辨出那麼一點差別。
或許是萬葉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三色丸子，散兵忍不住說了：「你想吃找你媽買去。」
楓原萬葉望着天空，眼神悠遠起來：「他們啊，在很遠的地方。」
散兵愣了一下，「很遠的地方……」
楓原萬葉口中很遠的地方，指的是望舒客棧，距離璃月港十幾公里呢，海燈節這種特殊時期怎麼能不在那裏呢？
趁着他不注意，楓原萬葉咬下一口粉色的丸子，散兵眉頭一抽，「喂，我要吃這個。」
「那我還給你。」楓原萬葉俯身吻住他，散兵泄憤似地咬了一口，粉色丸子是夾餡爆汁的，像撒了糖霜的蜜在舌尖滑動。
「楓原萬葉。」隱忍而帶着怒氣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萬葉聽出來了，這個聲音絕對是散兵。
「怎麼啦？國崩醬——」
說完這句話楓原萬葉就後悔了，因為散兵在他身前，而不是身後。
空的臉色比抹了鍋底灰還黑。
站在另一頭的雷電將軍臉色也不怎麼樣。
「雷電國崩你為什麼和那個浪人混在一起，我不同意！」巴爾重重放下竹籃，裏面是滿滿一籃子三色丸子。
「阿姐，不要當眾叫我全名……」
「哈！我們家萬葉哪裏不好了？巴爾，要不然再打一架，看看究竟誰配不上你們家雷三炮。」
「打就打！裟羅，避開一點！」
「來啊！萬葉你不要拽着我，我今天就給你報友人的那一刀！」
……
海燈節真是雞飛狗跳啊。
當然，因為海燈節是魈空的情人節，而他們在情人節這天什麼也沒做，光顧著打架了，第二天晚上為了補償對方，做了個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