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獨自上路
按大帝的吩咐，蕭宇恆獨自出發了，出發前他來向殿主辭別。
「真要把這塊玉送還給那人嗎？」
這並不是一個多餘的提問，至少蕭宇恆多看了殿主幾眼。
一聲悠悠長嘆響自殿主嘴裏：「我從歌女一rì變為皇妃，享受了八年天堂中的幸福；又從皇妃變成另外一個皇妃，體驗的又是八年地獄里的痛苦，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人，這個人的知遇和這個人的懦弱。所以……還是送還吧。」
蕭宇恆默然轉身離去，她不忍再看花蕊夫人的嬌顏抹上暗sè。
他蕭宇恆一定要找到那個藏有「少螭」的人，但在他心裏卻另外藏有一人，他發誓無論如何得找到他，找到那個記得那幅圖的人。
但是如果那人落入輪迴，或魂消魄散了呢？他不由摸了摸貼身藏着的螭和玉。螭很可能要還歸大帝的，但玉呢？玉該怎麼辦？
……
百里邙山，自古**之地。
蕭宇恆御風而行，俯瞰這陽間大地，山高原遠，水轉綠鋪，真是美麗的世界，美妙的體驗。看林間鳥飛，望路上人行，自個的凄涼孤苦竟無處訴說。
他知道這陽間不會有他要找的目標，便用心查看地氣，看有否仙匿妖藏。果然，他發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黑白無常？這兩壞傢伙又來幹啥？」
前方有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往不遠處一座陵園。就近一看，這陵園竟然修得跟頤和園一樣，皇家氣派啊！只聽說普京衙寶山陵園夠威風，一排排一趟趟收的儘是王侯將相，不想這片籍籍無名的死人地是輸人不輸陣，直接把老佛爺的辦公室給搬過來了。不知這邙山荒冢里的歷代亡魂作何感想？
蕭宇恆正在感慨呢，忽聽鞭炮齊鳴，禮花四濺，哭聲嘶啞。這黑白二鬼在旁邊嘀咕開來了。
「這新來的是位又嫩又白的小娘子？」矮胖的白臉笑盈盈的，似乎對這趟差事不反感，有很大的油水可撈。
「嗯，時辰還早，按慣例陪你嘮兩個元寶的嗑。」只見又高又瘦如麻桿的黑臉癟了癟嘴，「這女子可不簡單，青chūn美貌，叫什麼孫彩英好像，是個朝廷大員的第五妾，只因這妾嫌家財分配不公，就要往外人那兒去捅，你知道的，這事不好弄的。」
看黑無常那個得意的樣，白無常差點氣歪了，「你小子要個元寶幹啥用呢？在咱yīn間也不好使，你把陽間那貪財的德xìng還保留着？」白須直抖，「得了得了，狗改不了吃屎的xìng，元寶不少你的，你繼續說。」
「瞧你個腦子，在陽間現在是信息時代，信息最值錢。yīn間也沒有白給的信息，一個元寶一打。對了，我剛才說哪了？……哦，對，那妾其實撈得不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結果事鬧大了，命給丟了。那侯爺可不得了，權勢熏天，直接就給掐滅了卿卿xìng命，不然鬧開了官位不保不說，還得傾家蕩產，最後還要像前不久咱接手的那位一樣，直接從慶城監獄就下來了。這還要得？！」
「我說小黑，這陽間密事，別個都不曉得，咱就你一個屁不露的全給抖霍出來了？別個遍的吧？」
「切，我能騙你小白嗎？有句話說得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以為不知。這地知就指我地府是知道的，陽間什麼隱秘都逃不掉的。」
蕭宇恆在一旁聽着有點樂，本來對這二鬼恨意滿懷，自己差點就栽在他們手裏，沒想到這二鬼見識還挺豐富的，大概是yīn陽間的人事見多了，百竅皆通，自己也就不想再為難他們了，畢竟最大的鬼還是大帝他們，他們算可憐的。
一會兒埋葬已畢，人群漸散，卻見剛才哭的也不哭了，有的竟然還笑了，「這是怎麼回事？」蕭宇恆大感詫異。
「哎我說小黑，你可見奇了？怎麼這小娘子魂還散，這親友們還都笑了，怎麼回事？」白無常也看不過去。
「唏，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事能放大了鬧嗎？何況這侯爺肯定是一邊滅口一邊封口，兩手硬啦。」黑無常稍加思索答道。
「這就不對了，我只聽說壇口能封，這人口哪封得住？你瞎說了吧？」
「一點也不瞎說，人都死了，再哭有什麼用？何況親友們都得到一大筆的封口費，樂還來不及呢！」小黑漠然。
「哎，這叫什麼？只要有黃金白銀，何懼我二鬼上門啊！」小白幾乎是服了。
「哦，對了，這些怨恨而死的女魂，厭戾之氣很重，只怕等會不好惹。你我得拿出傢伙事來。」小黑邊說邊拖鎖魄鐐。
「我說小黑，難得遇上這等美sè，咱黑白二爺何不樂她一樂，這等乖張厭戾之女正合我口味。」小白雖然矮胖，sè膽不小。
「你不怕她到崔老鬼那告一狀啊？」小黑有sè心，卻多了點心。
「哼，你忘記上次那小子了？這次咱們再來一回，完事後拖到『滅魄yīn池』毀了她不就得了。不信崔老鬼又碰上了。」
「也是。本來咱們也不用怕他，有閻王老子給咱撐腰不是么！嘿嘿，我先來了……」
蕭宇恆聽不下去更看不下去了，他的功力可比這二鬼強多了，剛來時一身罡氣就讓二鬼不敢靠近，如今有「戰魔」的修為，二鬼真是倒霉死了。
他本來想直接出面，但自己有任務在身，而且也不能把他們給滅了，他就想了一個主意。
那名叫孫彩英的冤魂正在暗自涕泣，黑白無常的出現真把她嚇了一跳。
「小姑娘別哭了，只要你聽二位爺的，保證這yīn司不比陽間差，你會活得更滋潤。這七天你可以回家一趟，七rì後跟我們走。」小白顯得很老練，這些新鬼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假以顏sè便會亦步亦趨。
「這……這幾rì別哭壞了，保……保重好身子，等爺們來……來疼……」小黑平rì兇巴巴的，唱這種把戲還很生疏。
小黑一腳踹了他，「走你。」
「鬼迷心竅了，呵呵。」蕭宇恆搖了搖頭，這yīn陽間的事真是一脈相承。
山風依然料峭，豪華寢所並不能消除一絲凄涼，與遠處住在土堆下的魂靈沒什麼兩樣。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空。」蕭宇恆吟著詩歌出現在孫彩英的面前。
「你，你是誰？」孫彩英想不到還有人聲出現，又害怕又驚喜。
「我是路過此地的浪子，遊山玩水至此，見姑娘哭哭啼啼，甚是悲涼，不忍現身，想聽聽你有什麼委屈傷心事。」蕭宇恆灑脫自如，一派逍遙子弟的氣度。
「我叫孫彩英，想起自己的過去，真如大夢初醒，情不自禁地哭了。遇到你太高興了，你叫什麼？怎麼年紀輕輕就……」死亡的沉重就算是魂靈也承受不起。
「我叫蕭宇恆，是一次意外而去世的。」蕭宇恆不願意提「yīn謀」兩個字。
「那還能接受，你知道我是怎麼死的嗎？」她一摸心口，「這裏，被下了致命的毒，而下毒的人就是枕邊相濡以沫的人。」淚跡縱橫。
也許只有淚水才能洗盡人間帶來的污垢。
「想想我十年的青chūn年少，十年的貌美如花，十年的榮華富貴，十年的山盟海誓，最終敵不過一滴毒汁。」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說來尤其寒心。
「接下來你會喝孟婆茶，進入輪迴，有可能再投胎到人間，你認為如何？」蕭宇恆有意帶她一起遠走高飛，便試探地問。
「陽間太可怕了，暫時我不想回去，而且，我要讓那人生不如死，我不想加於我的仇恨和侮辱隨着一碗茶湯而埋葬。」孫彩英神sè凄厲。
「這得要慢慢來，首先第一步是七rì后的索魂，我剛才在旁邊看到了許多，那黑白二鬼對你不懷好意，你可能要遭他們的毒手。」蕭宇恆說着沒什麼，把一旁的孫彩英嚇得六神無主。
「他們為什麼要謀害我？」
「孫姑娘，你不覺得有時候美貌是比毒藥還毒的葯嗎？它能讓神佛一下子變成妖孽。」蕭宇恆也是有感而發。
許多人自恃美貌，倒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有的人醉心美貌，不惜鋌而走險而至粉骨碎身。說人愚也好，說人痴也罷，還是飛蛾撲火，樂此不疲。
孫彩英一時語塞，若有所思。而後恨恨罵道：「這兩個sè中惡鬼。幸虧你好言點撥。不知我該怎麼辦？我是否也能做個yīn間浪子？」她有些茫然地望着。
「天地雖大，他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不過你也別怕，我可以帶你逃避他們。」
「太好了，我以後叫你蕭弟吧，無論你到哪裏，我都願意陪着你走。」流浪是每個遭受災難的靈魂最好的歸宿。
「也好，這兩個小鬼，當初無緣無故就騙我進入『滅魄yīn池』，我差點就成了他們取樂的傻子。以後有機會一定給他們顏sè看看。這次你就隨我走，讓他們交不了差。」
孫彩英也不想回家看看了，親人們拿了錢財，迫於yín威，不替她申冤控訴，自己等於被他們拋棄了，還有什麼可留戀的？
他們二人逃奔了，有點亡命天涯的意思。
天生萬物，就有萬物生存的zìyóu，哪怕是一縷魂靈！
天涯之大，就沒有他們的zìyó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