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妖都上京
梅雨處值，冗冗積雲，好似就壓在十丈城牆之上，風中隱約劃過幾縷雨絲，沁人心脾。
天賜上京，是天下第二大國——西陵國都城，車水馬龍，繁榮昌盛，亦是道教最為鼎盛的城邦。
城中有東南西北四座道觀，皆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道門永元宗的分壇。而總壇設於號稱天下第一城，位於洪荒中原交界之地的神都永寧城中，以其高絕道法，驅魔衛道而享譽四海，僅屈於佛教聖門無相寺之下，是為天下正道第二。
西陵上京四面環水，出入需經城水道，貫通上京四向，魚龍混雜，熱鬧非凡。
每rì往來船隻不知幾千，一條小小篷船顯得極不起眼，沿着蜿蜒水路，駛過了上京的南天水門，徑直入城。
一股濃郁的酒香飄出船艙，拂入船夫鼻中，令他一陣心癢，卻在心中暗暗叫罵着：兩個道士白rì狂飲，酩酊大醉，算怎麼回事？上京難道就靠這幫不靠譜的傢伙護衛著？
他自然不知道，那兩名道士中，一名是一心向佛的假道士，而另一位，手腕掛酒，舉頭暢飲，醉無可醉，哪裏又有什麼道風？
阿蘇望着岸上人流不息，繁盛至極的上京市井，微微皺起了眉頭。
「幹什麼，想你那身破爛僧袍了？」李慕然提着一壺酒，醉眼朦朧地掃過阿蘇身上那件白紫相見的道服，怎麼看怎麼順眼。
阿蘇閉着嘴巴不答腔。
「哼，告訴你，就憑你這張白白凈凈的臉，就能當孌童賣個好價錢，換我幾壺好酒，豈不快哉？」
「孌童是什麼？」
李慕然愣了一下，醉醺醺地道：「男jì嘛。」
「你！」阿蘇指着他，氣得咬牙切齒。
李慕然卻是喜不自勝，望着外面熟悉的景sè，嘆道：「好哇，在外面打了十幾二十年的架，總算該回來歇歇腳了。」
「十幾二十年？」阿蘇望着李慕然那張頂多二十齣頭的臉，狐疑得緊。
「嘖！你這白痴，修行之人活個三四百年的太容易了，我縱是活了六七十年，算一算還不就是二十歲左右，所以你若不想叫我師父，可以喊我一聲哥。」
阿蘇憤惱地閉起眼來，不肯再搭理他。
阿蘇從小被佛門養大，對其餘教派自是有些隔閡。雖答應拜李慕然為師，卻實乃委曲求全，他每rì每rì都在心中祈求佛祖原諒，誠心無二。
李慕然也並非光顧著喝酒自樂，他很是清楚，若要叫這佛門小笨蛋心甘情願隨他修道，若無點兒狠料怕是連他佛心之萬一都觸動不了，還談什麼扭轉觀念。是故他並非只是喝酒，敏銳的雙耳，過濾著城中繁雜的聲音，正努力地捕捉著一絲異響。
忽然，微風中傳來一絲細不可嗅的血腥味兒，李慕然雙眼霍然一亮，一下跳至船頭，望着城東，驚喜道：「好！終於來了！」
阿蘇以為他喝醉了，又胡言亂語，實在不願搭理他，卻聽李慕然對船夫高喊道：「老翁，快往城東方向撐！這裏，再賞你二兩銀子，麻利地！」
「好叻！這把老骨頭當年號稱江上小白龍，客觀您坐穩了！」老船夫收了錢便開始海口自誇，手上功夫卻着實不差，小篷船在城中水道中穿梭自如。
小舟疾行，城東上空，伴隨着陣陣轟鳴，隱約有奪目彩輝溢出。
阿蘇望着那方，奇道：「這是怎麼了？」
李慕然站在船頭，一臉興奮，回頭來說道：「小笨蛋，你知不知道，上京的別稱叫做什麼？」
「我又未來過上京，怎知道它的別稱？」
李慕然目光一轉，挑唇道：「妖都！」
「妖都？」
「是，上京號稱天賜之城，富饒肥沃，卻不知地底是一座遠古神墓，天地靈氣常常引來一些荒野妖獸。自六百年前建都以來，妖獸涌如洪水，殺不完斬不盡。後來西陵國君前往神都永寧，在我永元道宗百階下跪了整整三月，虛命師祖才在上京內設立了四座分壇，與西陵的五行yīn陽教派一同鎮守上京。」
聽李慕然這番意味曖昧的說辭，阿蘇雙目霍然瞪圓，望着那片愈發接近的光陣，驚呼道：「難道是妖獸來襲？」
李慕然嘿嘿一笑：「對啦！」他一把提起阿蘇的領子，猛一蹬板，飛身而起，一躍跳至一座酒肆屋頂。
阿蘇嚇得半條命都沒了，驚聲呼喊，卻被李慕然一掌拍在腦門兒上，指著遠端的一座城中水道碼頭，笑道：「小笨蛋，看仔細咯！」
阿蘇揉了揉腦門，定睛看去，立時張口結舌，瞪目不語。
只見，那空曠碼頭上，一頭四頭黑鱗的八丈巨蟒盤旋在地，竟將那偌大碼頭佔得滿滿當當，昂起蛇身高過三層樓！巨蟒嘶嘶吐信，四隻蛇頭分向四面不同攻去，黑氣騰騰，瘴霧衝天。
巨蟒四周，圍聚着數十白紫道服的道人，手執道劍者，飛身懸空，攜七尺劍芒如紛紛落雨般刺向巨蟒。還有些許道人，頭戴黑冠，黑紗覆面，聚五成圓，手中毛筆揮斥，在符紙上落下，登時幻化坐五道赤芒，結五星陣法，紅光成柱。那巨蟒每每作攻擊姿態時，便被那紅光鎮壓，行動遲緩。
而除道人以外，還有一群身着官服，手持各式寶具者，紛紛驅馭寶物，一時竟有土牆升起，火舌噴出，水龍衝天，風狼嘶吼，雷蛇奔襲，奇光四溢。
人妖相鬥，不分伯仲，卻在隱隱中，得陣法加持的道人一方佔了上風。
阿蘇看得目瞪口呆，李慕然卻好似習以為常，咧嘴笑道：「你看看，鎮壓妖獸的功勞幾乎全在我道觀名下，五行yīn陽教派就會點兒五行神鬼術，不入大流。你看到那座五星陣法沒有，那是我永元道宗內赫赫有名的緩身陣，可壓制地方行動，對靈敏的妖獸鉗制最大！」
道人一方雖佔優，卻一時勝不了，反而有氣匱之勢，叫那巨蟒幾次蠻橫衝擊之下，所結陣法逐一被破。失去鉗制的巨蟒更是暴虐不當，仰天嘶吼，震耳yù聾，天地sè變。
李慕然盯着那四頭巨蟒，忽然眯起雙眼，朝着北面的那座上京城中城——瓊雲皇宮眺望過去，嘴中喃喃道：「這動靜，怕是要驚動宮裏的幾位師叔了。嘖！這幫師弟妹，與廢物無異，老子剛剛回程，圖個清閑想看場熱鬧，卻非得親自下場，真真倒了八輩子血霉！」
阿蘇還未聽清李慕然嘀咕什麼，卻見他兩指一豎，寶劍噌地飛出劍鞘。
他不御劍，卻握劍！劍氣凜然，噴薄而出，只見他輕身而起，如電光雷閃般，倏然飛向了碼頭！劍指巨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