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英姿勃發少年郎 有女傾將心默許

第一章 英姿勃發少年郎 有女傾將心默許

清晨的廣陵城中雨雪交加,細膩的雪花與綿長的雨絲交融在一起,洋洋洒洒地落在瘦西湖中,泛起淡淡的波瀾俶爾消散不見,湖邊的楊柳樹與微風纏綿在一起,枝條粘著這擾人的冷風飄飄揚揚,整個瘦西湖因細雨微雪泛起了薄紗的般的霧氣,正是一番煙雨江南的好景。

湖面漸起波瀾,霧氣刺啦被刺穿了一個大洞,一個破舊的烏篷船疾馳於水面上,掌舵人是一臉色蒼白的少年,身着粗麻棕色布衣,衣服上的破洞整齊地打上了方方正正的補丁,布衣穿在瘦高的掌舵人身上閑得寬大無比,冷風夾雜着嗖嗖地竄進肥大的袖口,刺激著瘦弱的身體,少年混不在意,漲紅著喘著粗氣,奮力地向瘦西湖的那頭劃去。船靠了岸,少年縱身一躍穩穩地落在了岸上,正了正衣冠,順了口氣,向著面前三顆參天柳樹下的書院正步走去。

院門大開,寓意廣教天下之一,不高的院門上懸了姨夫金字牌匾題著四個大字:細柳書院。細柳書院雖說不大,也就三四畝地,可在廣陵名氣不可謂不大,出過不少朝中棟樑閣老,來觀景賞湖的自詡風流才子文人騷客無不流連於細柳書院門前,一睹院風順帶沾一沾文氣。

少年熟門熟路地進了院內正堂,恭恭敬敬地沖正堂里的孔子畫像行了行弟子禮,開始整理起正堂中的書架,看着被來讀書的權貴之後弄亂的雜集詩文,少年不禁嘆了口氣,細細地將書本歸類放好。待少年將書整理好,書院的大先生李鴻知,也背着手邁著步入了正堂,對孔像行了禮,坐在教習書案后,捋著鬍子,看着少年不禁想起前些年這少年入院選雜役的時候。少年名叫夏進,初入院門看着老先生也不怕生,眼中透著一股靈氣和一絲倔強,且識得幾個字,瘦弱的身子天生卻有一股子蠻力,院裏老夫子們送來門口一車書正是發愁,夏進小伙兒一手提溜著一打,身輕如燕,一炷香時間不到,全給碼在院裏正堂里。這幾年,夏進也隨着一波一波的學生積了不少學識,行事做人也知書達理,比那些自命不凡的權貴之後,更像是院裏的學生,可惜出身不好,李鴻知做了大半輩子學問,也沒弄明白書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是真是假,想來這孩子這輩子最多也落到哪戶大戶人家做個伴讀書童。李鴻知想到此處看着英氣勃發的夏進,捋了捋花白的鬍子,不禁又是一陣唏噓。

李鴻知想了想,招呼了夏進一聲:「夏進,去賬房把過冬那些時候年賬去文軒齋結了,今年春令就給你結五兩銀子,領了銀子好好換身衣服去。」說畢閉目養神自顧自捋起了鬍子。夏進憨厚地笑了一聲:「哎,多謝,大先生!」恭恭敬敬地作了揖,出了正堂,向賬房走去。

雖說今日雨雪交加,但是小販們仍是早早的出了攤,夏進出了文軒齋笑呵呵地走在街上,打着把破傘,伸手摸了摸懷裏的銀子,不禁心情大好,這雨雪天這破傘彷彿不再那麼蕭瑟,倒是多了幾分瀟灑之意。耳畔傳來糖葫蘆的叫賣聲,夏進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朱伯,給我來一串,要酸一點的。」「夏小哥,今日那麼早就去看小葵姑娘啊。」夏進嘿嘿一笑:「今日大先生給春令,下了我的工。」「來收好,夏小哥快些去看小葵姑娘,別讓人家等得着急!」夏進不禁臉上一熱:「朱伯不可妄言!不可妄言!我跟小葵只是請同兄妹,朱伯卻是又在胡說了!」「哈哈哈哈,傻小子,像我朱老漢年輕的時候,也算是風流才子,窯子裏一旬七進七出,老漢會不懂?快些去吧,莫要人家姑娘等急了。」夏進腆著臉低聲應了,快步走向漱月樓。三千佳人胭脂粉,一湖淺酌漱風月。江南無數風月場,獨獨漱月樓一家算得上是清雅,此中的紅塵女子也堪比上大家閨秀,飽讀詩書,知書達理,大多都是清倌人。漱月樓東家江文濤在江南一帶也是出了名的文人雅士,有「風月閑人」之稱。小葵是風月樓里的梳頭丫鬟。五年前,夏進下工回家在路上買了兩個包子,在街角一個蜷縮的小身影偷偷得看着夏進手上的包子不住地咽口水。夏進分了一個給小女孩,小女孩就拉着夏進衣服不肯走,無奈夏進將其領回家,問問小女孩也沒有名字,就取了一個葵字,循了夏進的姓,過些日子,夏進畢竟自己年紀也不大,夏進父母雙亡,他一個人靠細柳書院的工錢如何供得起兩個正在長個的孩子,尋思了一宿,託了在漱月樓做賬房的遠房舅舅好說歹說,將小葵塞了進去做梳頭丫鬟,漱月樓里好歹不用陪夏進餓一頓飽一頓,風吹雨打也不用整夜整夜地醒著擔驚受怕,提放屋子塌了。幾年過去了,小葵也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漱月樓是坐落在瘦西湖旁的一座園子,江文濤亦是一代畫師,於此瘦西湖旁大興土木,自己作畫,說此樓窮盡天上人間,仙境也堪堪如此,幽路藏密樓,園中太湖石林立,真是可謂一步一景,夏進剛進園子時與小葵在其中不慎迷路,被園中姐姐妹妹們笑了好久,五年來夏進每日都來,尋小葵的丫鬟房不可謂輕車熟路。

小丫頭剛剛睡起,正在院裏梳妝打扮,其他的小丫鬟,見了夏進無不哈哈大笑,指指點點:「看這個姓夏的讀書人,也不知害臊,探了五年小姐的深閨,小葵妹妹清白如何說得!怎能嫁人,羞羞羞!」夏進紅著臉連連作揖,這個姐姐,那個姐姐好,叫得口乾了,丫鬟們一聲鬨笑,也不再刁難,做鳥獸四散。房內悠悠傳來一聲:「來的可是進哥哥,姐姐姐姐倒是叫得順口不嫌口乾!快些進來喝口水。」夏進苦笑一聲,邁步進入房內,房內,門前立了個屏風,屏風後放着四張小床,房那頭有一張小桌子,小葵正依著桌子笑嘻嘻地看着夏進,伸手探了探夏進身上的雨雪,眼中儘是溫柔,細語道:「這雨大雪大的,也不知要丟了那把破傘,家中倒是有閑錢的,買把新的又能費幾個錢。」夏進笑着:「這舊傘也用了數年,舊時撿到是便是如此破爛,倒也奇怪,這幾年倒是未破新洞,縫縫補補湊活過,又是幾年,對了,今日大先生髮了春令,你且收著,來年做了些嫁妝。」小葵心想:進哥哥倒是肚裏算得一本好賬,過些日子嫁了他,這些嫁妝仍不是他的么,現在說的話倒是中聽,姑娘家想是這麼想,心中仍不禁心花怒放。故作嬌態,扭過身子不理這個木頭,夏進眼瞧著這是鬧哪兒出,這就不理人了?抓着腦袋,低聲問道:「小葵?」小葵默不作聲,細細想了一會兒,心下鼓起勇氣,想着女孩兒家面子也不顧了,轉過身子,兩隻水靈靈的眼睛看着夏進,漲紅著臉問道:「進哥哥……這些年來…你對我非常照顧……如是……」夏進急忙回道:「小葵這是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被人欺負了?我夏進雖說一介窮儒,可是行走世間無外乎一個理字,遇上宵小,我且與他辯上一辯!」小葵嬌嗔:「你這個死木頭!怎地那麼煩人!且聽我說完!」夏進悻悻地哦了一聲。小葵深吸了幾口氣,低下頭不看夏進,細若蚊聲:「我……我何時嫁於你?」夏進渾然沒聽清小葵嘟囔什麼,不禁又問了一句:「什麼?」小葵聞言一怒,粉拳如雨點向夏進砸去,夏進也不擋,躲著小拳頭,從懷中取出紙包好的糖葫蘆塞進小葵手裏,小葵接了糖葫蘆,哼了一聲,又轉過了身子,不語許久,小葵壯了壯膽扭過頭盯着夏進又問了一句:「你這木頭!何時娶我過門!」夏進愣了一下,嘟囔幾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若是缺著兩樣於禮不合……於禮不合……」小葵頓時怒火中燒,兩根細眉豎了起來,「你這酸儒!世上人果然說得沒錯,酸腐的要死!我們兩個無父無母,何來父母之命!且天為父地為母,拜過天地即可,我這院子裏姐姐妹妹們,哪個不能做我們的媒人!」夏進愣住了,嘟囔道:「這……不何古禮……」小葵聽聞此中心中也不禁多想,淚珠子連線般的落了下來,「你們這些酸儒……也不是嫌棄我這般紅塵身份么……」夏進聞言急的臉煞白,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小葵,我知道你待我如何,待我請示過舅舅,我們下月便成婚如何!」小葵哼了一聲,眼淚仍在眼眶裏打轉:「夏進!我小葵此生非你不嫁!你聽清了!非你不嫁!若是你嫌棄我,我便死了去!」夏進連連撫慰,小葵才止住了淚水,這才想起來一樁麻煩事:「進哥哥,你那舅舅……要將我推給王守備他公子,王長青那賊,前些天在斟酒時對我輕薄再三,我用盡法子才脫了身…」夏進聞言大怒,這叫何事,自家舅舅把自己媳婦恭送人!這滑天下之大稽!於理不合!於理不合!夏進仗着一口惡氣出了房門尋自家舅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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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歌:鐵律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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