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文殊西去

任風雲從大悲文殊的態度中嗅到了可乘之機，於是趕緊加大力度。

「你難道不知道嗎？昔年那聖尊者表面上對抗魔界，其實只是為了討好高層，獲得權勢罷了。

「實際上暗地裏，他偷偷分身進入魔界，與吾族達成合作。當年若不是他，吾等魔界早已滅亡了，他可是吾魔界的大恩人呢！

「如今他自身是萬聖岩最高指導，分身卻是吾魔界副君，只待尋着機會，將正道一網打盡，他便能直接一統苦境和魔界呢！」

一步蓮華昔年為修行而分出惡體襲滅天來，又因不忍心將其毀滅，被襲滅天來趁機逃入異度魔界。

彼時異度魔龍恰好被天雷巨力擊斷，是襲滅天來以如來不毀之身助魔界拉起斷層，為群魔留存了一線生機。

這件事在萬聖岩屬於絕頂機密，大悲文殊根本就不知道，因此只當任風雲是在說胡話，心中半點波瀾也無，唯有手上攻勢愈發激烈。

就在任風雲以為，自己的亂心之計再次失敗時，忽然發現另一位僧者，比大悲文殊更加理智堅定的天人文殊，臉上居然第一次露出了動搖之色。

天人文殊身為雪缽五僧之首，在大日殿的地位僅低於一步蓮華、善法天子和光明、無垢二位尊者。

同時，他獨具慧眼，心細如髮，在與一步蓮華長久的接觸中，偶爾也會感到微妙的違和。

在談及昔年與魔界的大戰時，一步蓮華言辭之間，時不時會流露出難以察覺的悔意。若非天人文殊靈心慧性，恐怕也無法聽出這微乎其微的難言情緒。

因此天人文殊雖然沒有明確了解事情真相，卻不免察覺了一絲端倪，在心中有諸多揣測。

本以為一步蓮華不過是昔日裏曾犯下過一點並不是十分嚴重的罪過，否則他如何還能被萬聖岩先任主事任命為大日殿最高領導的聖尊者？

卻沒想到，今日，他竟然在一個異度邪魔口中聽聞如此驚天消息。

天人文殊絕不相信邪魔所說的，一步蓮華居心叵測，妄想一統兩界的鬼話。

只是結合他這些年的觀察，以及任風雲的臉色，一步蓮華應該確實與異度魔界有着別樣的聯繫！

若非如此，任風雲空口白牙為何要編出這麼一段話來？

可以污衊的人多了去，如果不是確有其事，他將聖尊者·一步蓮華換成百世經綸·一頁書或者聖行者·佛劍分說也沒什麼區別。

天人文殊心中的第一念頭並非將消息傳回萬聖岩，向一步蓮華問罪，而是在思考，一旦這個消息暴露，對一步蓮華會造成多大的影響。

事到如今，他已經幾乎肯定一步蓮華與魔界有所牽扯，但依舊願意相信聖尊者的品格。

然而這樣的思考在激烈的戰鬥中難免帶來一絲分神，高手相爭，尤其是面對實力強於他的赦生童子，這一剎那的錯漏便已經足以導致連鎖的潰敗。

隨着赦生童子與胯下雷狼一記人狼合一的颶狼斬，狼煙戟終究透體而過，飽飲佛血。

「師兄！」

大悲文殊見此，不顧螣邪郎的刀兵加身，邪流貫體，直衝到天人文殊身邊，為已經難以為繼的他提供支撐。

「咳咳，師弟，是吾不小心，拖累了你……」

天人文殊口中鮮紅不止，面色逐漸蒼白。

「不，師兄，你沒有錯！」

大悲文殊雙目含淚，激動地大聲否定。

「好，好，師兄沒錯……師弟，如今到了為除魔大業獻身之時，

你心中，可有恐懼？」

天人文殊嘴角含笑，聲音低沉。

「師弟心中，沒有一絲恐懼！」

大悲文殊的話語堅如金剛。

「好，那便讓我們師兄弟聯手最後一招吧，不可令萬聖岩之名蒙塵！」

此時由於主陣者的離開，螣邪郎和赦生童子很快便斬斷了枯榮雙樹，而佛陀虛影也在魔羅法相黑暗魔能的侵蝕下消散一空。

三魔紛紛包圍上來，中心的天人、大悲二位僧者背對背跌跏趺坐，雙手合十，垂眸誦經。

「願舍此身，莊嚴佛土。上報天恩，下濟三途。水不洗水，塵不染塵。禪心一點，蓮華無礙。」

清聖佛光星星點點地從二位僧者身上飄起，如同夏夜的螢火，雖然微弱，卻如同滿天星輝般給人無言的感動。

然而螣邪郎三魔身為魔類，可絲毫沒有人族的憐憫之情，面對昔日仇敵，唯有一字，殺！

以強招送僧者歸西，便是魔最崇高的敬意了。

「屍魔開眼·六鬼啖魂！」

「邪乂斬！」

「喝！」

魔羅法相放出的蝕骨骷髏，倒乂邪剃斬出的猩紅刀氣，狼煙魔戟刺出的紫電雷霆，三者從各方攻向僧者。

天人文殊輕聲對背後的同修道：「師弟，華嚴經云：譬如一燈，入於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盡。以一燈傳諸燈，終至萬燈皆明。

「即便吾等燈火如豆，也終有掃盡魔界沉積千百年的黑暗的一天！」

捨生取義之念化作波羅神火，二僧共同燃盡千年根基，發出無與倫比的至強一招。

「天人大智·文殊大悲·聖蓮波！」

聖潔佛元凝聚金色蓮花花苞，將兩位聖者包裹，而後，蓮華綻放，向四面八方放出強烈的聖氣衝擊，與三魔的殺招狠狠撞在一起。

極招相遇，佛魔不容，方圓十里之內發生驚天巨震，草木碎石全都被高高揚起，三魔都不住各自後退十餘步，方才穩定了身形。

等到煙霧散去，只見大悲文殊僧衣染血，頭顱低垂，懷中緊緊抱着已經失去了呼吸的天人文殊。

就在螣邪郎打算上前給殘存的佛者一個終結之時，兩道凜然厲喝忽從後方飄來。

「休得放肆！」

「邪魔住手！」

正是終於衝出了黑白世界的黃商子和九方墀，眼見邪魔欲害聖僧，兩位道者立刻現身阻止。

大悲文殊聽見來援已至，忽而迴光返照，鼓起全身餘力，聲如泣血地吼道：「不用管我們！

「前方還有第三道關卡，一時半會難以破除，畫魂已死，群魔不敢再入第二關！速速回頭召集援手，鬼沒河至寶絕不可落入魔手！」

而後，他仰天長嘯：「雪缽五僧，今日便同赴西方極樂世界，於七寶蓮池之中花開見佛！」

說罷，便登時氣絕而亡！

至此，昔日為解苦境魔厄而出的萬聖岩大日殿雪缽五僧，全部捐軀！

正是：

娑羅枯寂兩途窮，西風悲切冷魂空。

鬼河路絕散飛雪，丹心如蓮一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