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夢境

第118章 夢境

黑川羽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他一度很喜歡睡覺,夢中不會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他的靈魂完全沉浸在廣袤孤獨的海洋,記憶的碎片散落其中,變成金光閃爍的寶藏,他不會知道自己扔下的夢網會打撈起什麼,但即使是一塊滿是海藻的石頭,他也願意放在掌心觀賞。只有此刻他可以拋卻一切什麼也不想,只是保留着最初的好奇心。

聽說做夢和睡眠質量有很大關係,但後來不管黑川羽怎麼作也不容易做夢了。星星有一天可以數盡,夢難道還能有一天被做完不成?

後來他來到這裏就沒有時間再去想做夢的事情,他在朝着新的目標出發,這次是一個明確嶄新的目的地,黑川羽會用盡一切方式去達成,他要做的事情絕對會與世界的意志相悖,那些無私平等的神明們,必須要接納一個凡人自私的幸福。

有時候黑川羽可以清醒的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他站在一條寂靜無人的村鎮街道上,夏日溫暖的風吹過,一輪溫柔明亮的彎月勾起,就像是一個人唇角的微笑。黑川羽看向面前,小小的院落鐵門開着,裏面傳來香甜的烤玉米的味道,他走進去,才發現院子中似乎難以落腳,鋪滿了金黃的玉米,在夜色中彷彿在閃閃發光。

「今天學校認識新的朋友了嗎?」一個老人坐在台階上,時光將他的面頰雕刻得滿是皺紋,他對黑川羽笑着,眼中充滿了黑川羽看不懂的溫暖。

黑川羽聽見自己開口:「還沒有,明天應該才會熟吧。」

他渾身變得無比輕盈,病痛離他而去,他的心臟在綿長有力的跳動,呼吸溫暖而平和,他往前走了一步,低首發現自己變小的雙手,背上不知何時已經背上了書包。

有人驚喜地跑過來緊緊抱住了他,溫柔的女聲靠在他的耳側,黑川羽看見她的碎花長裙因為蹲下的動作覆蓋在玉米粒上,像是推擠過金黃的麥田:「小羽回來了啊。」

「飯已經做好了。」隨後是沉穩的男聲,黑川羽感覺自己的身軀猛地一輕,似乎被一個人忽然舉起來,他坐在那個人寬厚的背脊上,與他面容相似的人伸展帶着他在院中奔跑:「不過吃飯前可以先坐一會飛機!」

黑川羽的靈魂與身軀彷彿被拆分成了兩個不同的人,一個孩子大笑着騎在男人的脖頸上,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另一個站在旁邊,有些迷茫地觸摸自己的眼皮,他記得自己擁有的是一雙綠色的眼眸啊。

飯桌上已經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碗筷都放好了,屬於他的位置還有一杯熱牛奶,是為了長身體飲用的。黑川羽被放在凳子上,他眨了眨眼眸,旁邊的爺爺與父母用筷子夾菜,卻夾到了他的碗中。

「今天遇到了什麼趣事?」

「學習跟得上嗎?」

「多吃點,多吃才能長身體啊。」

老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男人的聲音。

黑川羽可以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都在溫柔地注視着自己,他迷茫地看着他們,張了張嘴,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靈與肉重新融為一體,頭頂的白熾燈暖融融的,食物的香味與夏日的暖風瀰漫,窗外漫天的星子一眨一眨,同樣也看着自己在閃耀。

他碗中的食物發出誘人的味道,黑川羽拿起筷子,他的心充滿了無比溫暖的情感,比這夜的微風還要溫和輕盈,他無法剋制湧上來的歡喜,抬首對面前的親人露出無比溫和的笑容,是一個從未被改變過的,原原本本的笑,是黑川羽真正的靈魂所歡喜的笑容。

然而他的目光剛剛抬起不久,面前的男人和女人卻變成了黑暗的倒影,一點點融化進了風中,隨風一起湧入窗外的夜色。剎那間,燈光香味全部消失了,寂靜的黑夜中,只剩下那個老人沉默又悲慟地看着自己:「小羽去哪裏了,還不回家嗎?」

「家裏只剩下爺爺一個人了啊。」

黑川羽怔然地看着他,但是老人的身影也從餐桌旁離開,變得更加佝僂,更加蒼老。黑川羽連忙追出去,金黃的小院早已落滿了灰塵和落葉,夏季輪轉,白茫茫的雪地中只留下片片銀霜,黑川羽小小的身影站在院落當中,他焦急地環顧四周,在寒冬中奮力追尋那個身影。他的頭上戴着女人的帽子,脖子上戴着男人買的圍巾,黑川羽的面頰在刺骨的冷風中凍得通紅,他一直看着前方,曾經的倒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在老人身邊,老人毫無所覺,伸手拿着紙張向路人詢問着什麼,那些紙張隨着老人的腳步很快貼滿大街小巷,孤寂的身影一直向前,留下三串沒有回頭的腳印。

然而剛剛還輕盈的身軀,卻在此刻變得無比沉重,病痛重新扼住他的咽喉,黑川羽的靈魂彷彿在撕裂般的痛楚中破碎了,他幾乎是踉蹌著摔倒在地,面前的身影卻忽然停下來,老人疲憊的身軀一點點褪色,同樣變為黑暗的倒影。

黑川羽的視野忽然就開始抖動起來,他茫然地伸出手,卻發現是自己在顫抖,他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敲碎了,出現長長短短無法彌補的裂痕,撕裂般的疼痛讓黑川羽幾乎無法呼吸,他彎下身劇烈的咳嗽起來,天地間瞬間只剩下一片血色,唇邊不斷有鮮血湧出來,將他的靈魂也染成了斑駁不堪的赤色,遠處似乎傳來誰的呼喊,他們喊著黑川羽的名字,讓他趕緊醒來。

但是黑川羽只是痴痴地看着前面,他根本不敢移開自己的視線,掙扎着想要重新站起來,茫茫的黑夜中,那三道黑影站在路燈下,他們的面容只剩下一片扭曲的黑霧,然而溫暖的視線卻一直注視着他們的孩子,沒有一刻分開,黑川羽雙目通紅地半跪在地上,又茫然又失落地喃喃道:「別離開我。」

他們卻只是微笑,那些遺落的紙張被風吹來,上面寫滿了被塗抹掉的名字,只能看見一個蒼白無力的羽。

「我們找到小羽就回來。」男人和女人這麼說道。

一瞬間巨大的悲慟擊穿了黑川羽的靈魂,他把頭深深的埋下去,身上落滿了化不開的積雪,綉滿碎花的裙擺在他身側輕輕走動,最後停到他的身前,黑川羽看見那些爛漫的花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枯萎,黑川羽忙伸手去抓,這些花就化成細沙,從他的指間漏出,被歲月的河流捲入,再也沒有留下一點蹤跡。

直到黑川羽醒來,他還茫然地睜大眼睛,周圍蒼白的房間映入他的眼帘,他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下意識地想伸手摸出來手機看一下時間,這個動作驚醒趴在床邊睡着的萩原研二,他抬首對上黑川羽的視線,憔悴的面容一瞬間浮現出驚喜:「你醒了羽,你可真是嚇死我們了。」

「我記得......我睡著了。」黑川羽扶住額頭,夢裏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但是當夢醒來,那些溫暖的面孔又重新變得模糊起來,他只記得這個夢中溫柔與悲慟交織,他似乎一直在奔跑追逐,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只留下一片空寂迴響的啞音。

萩原研二的眼中還有沒有散去的害怕與恐慌,這次的事情當真把幾個人嚇得不清,在來連夜趕往醫院的路上,萩原研二直接把系統當成了心跳儀,不停確認黑川羽真的還活着的事實,他的聲音沙啞不堪,臉上殘留着后怕:「你睡覺的時候忽然吐血了。」

黑川羽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昨夜他在床上睡過去,身旁緊挨着幾個散發熱量的身軀,剩下猜拳失敗的人只能在床下打地鋪,可能是因為夢的原因吧,他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劇烈的起伏過了。

受到萩原研二短訊趕來的幾個人滿臉風塵,黑川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抱進了懷裏,松田陣平感覺到黑川羽胸膛中心臟的確在緩慢跳動,才惡狠狠地鬆開手:「下次我們會好好看着你的。」

黑川羽這傢伙平時和他

們在一起,逃課奔跑什麼的都干過,結果所有人都忽略了他住在無障礙宿舍,那麼身體肯定是有什麼隱患。沒想到這次夜裏突然吐血不止,而且怎麼叫也叫不醒,諸伏景光走到黑川羽的床前,他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語氣沉重,表情非常愧疚:「抱歉......如果不是我要說去看電影,晚上我們也不會遇到案件,擔心寢室關門而跑這麼久。」

黑川羽怔了一下,有些無奈道:「景光以為我是因為跑步才突然這樣的嗎?」

諸伏景光沒有說話,但是他的表情明晃晃就是這麼以為的,黑川羽雖然無良不擇手段,但也不喜歡讓他人背負這種愧疚活着,他搖了搖頭:「之前我們也在操場跑過步,我的身體也沒問題,所以這件事和你沒關係。」

「但是.....」諸伏景光心中的愧疚都快溢出來了,面前的黑川羽面色比以往更加蒼白,而且雖然在和他們說話,但整個人卻有一種茫然易碎的感覺,讓諸伏景光的心也變得沉甸甸的。

「我的身體就是這樣,是零之前說的,有些弱。」黑川羽用了降谷零之前所說的話,結果金髮笨蛋的臉上也露出了與自己幼馴染一樣的愧疚之色,黑川羽一時無法,只好先轉移話題:「醫生是怎麼說的?」

他來到這種世界還沒有經歷過醫療器械繫統的檢測,也有些好奇這些先進的儀器會給他身體一個怎樣的評估,當時黑川羽在破案后也是因為發燒吐血倒地,直接被判定是絕症,才住進了無障礙宿舍中,這證明機器的數據並不準確,也根本檢測不出來他的情況,他並不擔心自己被抓走當做怪物研究。

沒想到黑川羽剛剛問完,面前幾個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因為黑川羽沒有任何親人,報告什麼的都是鬼冢教官拿的,他們沒有辦法看,只能模糊地聽到類似「沒法醫治」「時間不多了」一類的話,越想心裏越是沉重,松田陣平狠狠攥緊了身側的手,直直盯着他道:「你這傢伙昨晚說住進無障礙宿舍是因為心臟不好,但是我還不知道有什麼心臟疾病會吐血不止。」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他的眼中有着明顯的痛楚:「羽你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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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了玩家們的病弱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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