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姚廣孝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姚廣孝

李彌章沒什麼可糾結的,因此早已騎着馬帶人入了明軍隊伍,和李景隆打過了招呼。

朱棣雖是一員小旗裝扮,瞧他和李景隆密切自在的關係,向來在朝中的真實地位也不可小覷,其身份甚至比李景隆要高。

海別心裏確實有些猶豫,是賭上自己一輩子去復仇,還是留在草原等待嫁給李彌章,然後再向大明復仇。

想起母親的遭遇,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她最後還是做出了的決定。

等待了許久的李景隆感慨道:「女人就是磨嘰呀。」

話音剛落,符離公主便出場了。

在明媚的夕陽下,青青的草地上,身披粉色袍子的少女姿容秀麗,大家閨秀的端莊和草原上不經意間的野性,兩種不同的感覺毫無違和地揉合在她的身上。

無精打採的李景隆一下子精神起來,雙眼放光,將迷糊的朱棣拍醒,笑容燦然地作揖道:「右營指揮僉事李景隆,奉大將軍將令,護送公主前往京師。」

「有勞將軍了。」海別說着又對旁邊小旗打扮的朱棣道,「那日多謝仗義執言。」

朱棣微微行禮坦然接受了謝意,心裏想着秦王妃是符離公主的姑姑,那自己便是對方的叔叔。

如此一算,自己和李彌章也是親戚關係。只是可惜符離公主和李彌章是不能在一起的,如何拉近雙方的關係還得在心裏復盤一下。

李景隆樂呵呵地看着海別上了馬車,翻身上馬:「出發。」

夕陽西下,草木叢叢見春色。天如碧海雲似仙駕,狡兔潛出飛鷹天降。勝旗招展刀兵盡藏,傷卒歸途喜笑顏開。亡國公主心懷利刃,熊鷹南望唯孝屈尊。

跨長城,過百關,一十八騎渡黃河。風雲匯聚,應天府。!

朱棣道:「我觀可汗麾下這十八員將士精勇彪悍,可見可汗也是練兵大家。」

李彌章無所謂道:「二位叫我李彌章即可,不必稱呼『可汗』王號。」

「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在下朱四郎。」

「李景隆。」

「李兄爽快人。」李景隆心直口快道,「可惜只有十八人,要是上千之數的話縱橫草原不在話下。」

李彌章故作嘆氣道:「李兄弟說笑了,草原資源匱乏我可不敢奢望。」

朱四郎?

這讓他心裏不由地想到一個人,大名鼎鼎的永樂大帝,朱棣。

李景隆見對方和自己稱兄道弟,當下心中得意:「李兄不必憂煩,你這次親自出使大明,沒什麼意外的話皇上一定會降下隆恩,到時你可以請求皇上開通互市。」

朱棣試探性地說道:「擴廓帖木兒是北元餘孽的死忠,是大明的敵人。李兄,你要有個準備。」

李彌章笑道:「放心,我知道孰輕孰重。」

「這其中有什麼關係嗎?」李景隆好奇地問道。

朱棣道:「李兄和擴廓的女兒有婚約,就是那個符離公主。」

李景隆吃驚之餘想起海別的容貌,心裏一時間竟還有點竊喜,嘴上嘆氣道:「如此一來,你們二位是有緣無分嘍。」

尋思著回去之後讓父親幫忙說說話,看看能不能讓皇上將符離公主賜婚給自己,如此美人棄之可惜。

李彌章不以為然:「誰說的準的呢,看皇上的意思吧。」

朱棣點頭道:「皇上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李兄心向大明,想來大明皇上也絕不會虧待李兄的。」

李彌章附和道:「這一點我自然相信。」

李景隆心思百轉,心道:『李兄啊李兄,你也莫怪我不講情義,畢竟咱們才第一次見面。你哪又娶不了這位公主,與其便宜了別人,還不如讓兄弟我來代勞。』

『既幫皇上解決了麻煩,有得到了一位美人,真是一箭雙鵰的好計策。』

進了開封城朱四郎要去大相國寺里拜佛燒香,說這是家裏的規矩。李景隆本不願意去的,一聽符離公主想去便立刻改口。

朱棣眉頭微皺心中頗為不悅,李景隆一路上有意無意地給符離公主獻殷勤的表現,他心裏早就看不慣了。

實在是厚顏無恥!

悄悄回頭看了看神色平靜的李彌章,低聲提醒道:「有些念頭你最好別有。」

兩人對視,李景隆一驚,心裏有些慌亂:「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朱棣大失所望不再多言,想之前初見李景隆處理軍中貪污之事時,對方還算是精明能幹,面對女人就變的沒了腦子。

自個也不動腦子想想,即便皇上不同意二人的婚事,也絕不會隨便將符離公主嫁給他人。

大明皇帝打了人家的臉,人家還會和你交好,這不是做夢嘛!

李彌章神色如常,嘴裏不緊不慢地嚼著肉乾喝着酒水,甚至沒有流露出一絲的異樣情緒。

反而是興緻勃勃地左右觀望臨街的店鋪和小販,看到喜歡的物品便立刻讓屬下去買來。

一行人在官兵的護衛下先去了朝廷安排的臨時住所,沐浴洗漱一番才買了香去大相國寺。

寺廟內外香客人來人往,香火鼎盛,煙氣繚繞。

蒼松翠綠,松柏森森,古老的寺廟莊嚴肅穆,誦經聲隱約地從紅牆裏面傳來,頗有種神秘的高級感。

進入大門便見得一口純銅香爐放置在正中,左右是兩個石雕香爐鼎,以及一個點着數排蠟燭的燭台。

一個年輕和尚看到這行人眼睛一亮,趕忙迎上去招呼道:「阿彌陀佛,幾位施主有禮了。」

朱棣雙手合十回禮:「大師有禮,阿彌陀佛。」

其餘三人無所謂地看着,李彌章和海別更是直接走過前院,步入一條幽靜小道,路上行人寥寥,古木參天,芳草青青。

身邊的護衛要麼遠遠在後跟着,要麼提前去了前面探查,留給二人足夠的空間。

他們踏着青石小路,緩慢愜意地走着,爛七八糟胡亂地聊著。

微風中帶着焚香餘味,心輕,語清,如果沒有偶爾遇見的金色佛像,富麗堂皇,一切都將是完美的意境。

有時讓人不禁懷疑,這裏是寺廟還是皇帝的宮殿?

某人向來是大膽的,臉皮也夠厚,特別是意思到了的時候。邊緣處有護衛守着,周圍不會有人突然出現打擾他們的興緻。

於是在幽靜無人之處,他將強橫無禮地少女逼至牆角,他對女人已沒有最初的情緒。

這使得他更加的狂妄無禮,隨心所欲。抱着頭摟着腰,嘴唇緊緊吻著柔軟的嘴唇。

香甜的情愫從舌尖衝進大腦,你來我往地追逐著,挑逗著,懵懂地迎合著-------

突兀間鐘鳴聲傳來,如同打錘從耳畔穿進心間,伸出的大手陡然止住,心裏沒由來地生出罪惡感。

看着近在咫尺臉頰緋紅,雙目真情流露的少女,想着自己心底里剛才純粹的慾望。

他收斂心神,慚愧地溫柔一笑,只是親吻著-------

噹噹噹------

鐘聲悠遠帶着古老的原始意志,似醒非醒的,那一絲朦朧的靈光一閃而逝。雖沒有頓悟,卻也讓人知道當下的心境和作為是錯誤的。

有種錯誤很難讓人察覺到的,特別是由自主意識主導的時候,一步錯,步步錯。

「權力真是毒藥。」差一點,差一點,真的只差一點點,他似就要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他幡然醒悟糾正了自己的錯誤,堅定了自己的道心,對於「情」字一道有了別樣的理解。

情慾和愛情,姑娘和女人,似乎只有一線之隔。不知何時起,他對愛情的感知和共情,似乎有些淡了。

豈不知紅塵歷練,道法精進,有跡可循中剎那間的明悟,總是在不知不覺之間。

不可言,也不可說。

海別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麼說,乖巧而羞怯地任由其拉着走出幽靜小道,重新回到熱鬧所在。

「道」這個玄妙的字,誰都能出個所以然來,大人物的經歷,小人物的經歷,只要敢想肯想都能說出值得人人稱讚沉思的道理來。

只是-----,為什麼有的人可以走很遠,而有的人卻早早止步不前;有的言行合一,有的表裏不一,有的修道而非道,說道而無道?

修心便是最難的!

看,這就是句作者偶然冒出的一句毫無用處的屁話!

李彌章自嘲一笑,果然都是心裏胡謅的屁話,若是貼近現實又覺得殘酷了些。

李彌章對佛家的思想只認同一半,勸人向善很好,勸人忍受是惡。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不知是被曲解了,還是那頭惡犬說出的狗屁混賬話,然後被某些人奉為真理。

如果你認真思考便會發現,有些道理只因權力需要,所以成為了真理!

你遇不到的時候覺得它很公平,甚至願意為此歌功頌德,真遇到的時候,才見識到它真正的噁心面目。

這些和尚明明是外來的,後來不知怎麼地就變成了本土的,似乎無論是什麼文化教義,只要來到這片土地上都會變了味道。

究其原因,不符合當地百姓傳統的不行,不符合當地祖旨的不行,不附和皇帝心意的不行,於是不得不變。

簡明點說,就是取來經文的本土特色文化,仔細讀讀上下兩千年,似乎只有秦國算半個現代國家。

它真的可以吸收那些優點,真的會用外來的長處,真的無法階級固化,若不是歷史的局限性他將更加的輝煌強大。

更不會有人告訴你,盛世的標準就是階級固化這種屁話。

醫生的兒子不一定是醫生,畫家的兒子不一定是畫家,作家的兒子不一定是作家。

將軍的兒子要想當將軍,那更得真材實料。不講人情關係,只講真正的律法!

雖然他的律法不完善,甚至有着很大的缺陷,但你不能否定秦國人人都有機會。

這便是大秦一統六國的根基所在!

後來世人只配憧憬來世的虛幻,他們自己卻把現實報吃的滿嘴流油,說着滿嘴的仁義道德的話,乾的卻是抽人脊樑,吃人皮肉的買賣。

為了達到這一點,通常會磨掉你的血性,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頭,堵住你的耳朵,眼前只有一種聲音。

凡是不同的,都是罪。凡是懷疑的,也是罪。不去迎合,無法達成目的的所有信息,都是罪!

千年前祖宗玩下的把戲,現在依舊玩的不亦樂乎,暗自得意。以前是開國皇帝定下皇明祖訓,是一條又一條,反覆提及。

他們不會有殺人的罪名,卻有足夠充分的道德理由,讓他們自個心安理得。

義正言辭地告訴你這就是盛世,盛世本就是這樣!

因為不能錯,因為承認錯誤便會破壞他們的面容,所以他們不會錯,永遠都不會錯。

朱元璋會錯嗎?皇帝會錯嗎?

不會!永遠都不會!

當然不能一杆子打死,和尚有混蛋,就像人群里有混蛋一樣。說來可笑,只能是和尚寺廟了,再放大點就不行了。

這一路走來,大明一片欣欣向榮,百姓安居,百業復興。

中原戰火不過才過去四年時光,各處城鎮已經發展至此,可見朱元璋和一眾臣子們的本事。

可是每個新興的王朝都是這樣,前期皇帝精明勤勉,國朝吏治革新。

到了中後期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帝們,自然不會記得立業成國的艱辛。

加上制度的崩壞,上下朝廷的腐敗,快速走向衰弱。

來時李彌章在路上特意讀了朱元璋寫得「皇明祖訓」和「大誥」,總覺得這朱元璋管的實在是太寬了些,其中法律更是極端嚴苛。

穿什麼衣服,住多大的房子,包括唱歌跳舞之類的娛樂事情,種種規定煩瑣細密,看了簡直讓人無法呼吸。

可能是出身原因,朱元璋為了控制老百姓,摸清有多少人,專門建立了戶籍制度,土地登記制度。

其中規定,老百姓要守着自己的土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什麼事的時候不要隨便四處走動。

但是老百姓也有出遠門的時候,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朱元璋又發明了「路引」,也就是登記清楚自己要去哪裏,幾時回鄉。

一般出鄉超過百里,就必需要到當地官府領「路引」,憑藉路引才能進入其他地方。

私自出門被發現了要被打棍子,私自出國就要被處以絞刑。

為了這個制度的完善,他又規定作為老百姓平時出門,傍晚一定要回家。

種地、閑睡、吃飯、起床、工作,在哪裏發的財等等,都必須要告知你的鄉鄰。讓人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鄰里之間必須要知根知底。

對於那些行蹤隱秘的,不務正業的,四鄰可以直接拘拿送官。如果四鄰不聞不問,這個人一旦出了事,周圍的鄰居都要連坐。

李彌章看到這裏,只覺得頭皮發麻,周圍自由的空氣突然就有了窒息感。一路上為了避免麻煩,他連一首歌都不敢唱。

為了澄清吏治,遇到貪官枉法的時候,百姓可以向「監察御史」投狀檢舉。

百姓甚至可以直接進京投狀檢舉,沿途官員不能阻攔,否則殺無赦。

還有「擊鼓鳴冤」的法子,皇宮門前設有「登聞鼓」,告狀的人可以自己去擊鼓,有負責的鼓管聽到鼓聲自會前來詢問,並接受狀紙。

李彌章看到這兒之後,覺得有點無語,他嚴重懷疑當百姓真的遇見貪官污吏的時候,這些告官的百姓能不能走出去?!

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年代,從鄉下去一趟鄉鎮,都需要半天或者是一天的時間。

從一個縣城到另一個縣城,所需的時間只會更久。

官官相護自古有之,人情世故身為同僚誰也不想輕易得罪人。所以百姓告官這種事,估計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都是無疾而終。

天高皇帝遠,一縣之長的權利絲毫不亞於土皇帝的權勢。更何況一家有事,全村知道,能不能走出村子都是個問題。

想到這裏,他的眼前不僅浮現出一個畫面,老百姓坐在樓房裏,來了走,走了來。

里裏外外一整天都沒人搭理,外面的橫幅上寫着幾個惹眼的,志高德高的大字「-----」。

李景隆早被朱棣強拉着在前院上香,碰巧遇見了掛單和尚姚廣孝進入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的僧人拒絕讓其入內,理由是這裏乃是天子敕封之地,並非一般佛寺可比,不接受掛單的和尚。

朱棣好奇,李景隆為其解惑,掛單和尚沒有錢也就沒有資格進這大相國寺。

朱棣心中溫怒,覺得這大相國寺當真是敗壞了自己父皇的名聲,當場扔掉手中香火轉身離開。

李景隆見此不僅無奈地抱怨幾句,心裏想去找符離公主和李彌章二人,又不知他們倆在哪兒,只能是悶悶不樂地跟着朱棣出了大相國寺。

旁邊的掛單和尚姚廣孝瞪着一雙三角眼,默默將朱棣的樣貌記在心裏。

他家世代行醫,與元末明初的戰亂年間選擇了出家為僧,在佛法和儒學上頗有造詣,后拜道士席應真為師,鑽研陰陽之術,是一位精通三教的全才。

適才聽其語,相其面,心裏便將朱棣的身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他並沒有冒然上去拜見。

其身份是皇子無疑,年紀上大概是秦王、晉王、燕王三人中的其中一人。

首先排除的是秦王,因為依秦王的性情,極有可能會直接將面前的和尚打死。

秦王性情殘暴,喜歡美女的事,在坊間還是略有耳聞的。

出了寺廟遠遠地看了朱棣的背影一會兒,適才看面相時總覺得對方有股子潛龍在淵的知覺,現在再看果然是龍行虎步,脾性絕佳,人中之龍。

「嘿嘿-----阿彌陀佛,緣『字』一法妙不可言。」姚廣孝笑眯眯地念了一聲佛號,自覺今日一行自己真是紅運高照。

像他自幼聰慧,精通佛、儒、道、兵等諸家經學,一身本事自問少有人能比,和朱元璋一樣都是和尚。

一個當了皇帝,一個明明是一身本事,卻還是一個掛單的和尚。

每每想到此處,心靈深處都有一種不甘的憤慨,更不願接受自己一身所學就如此埋沒於市井田野之間。

現在,終於找到了一個目標,一個可以讓自己名揚天下,名垂青史的機遇。

姚廣孝美滋滋的走了,卻沒有注意到身後寺廟裏走出的兩個人。李彌章望着對方的側臉,那隻笑眯眯的三角眼,形如病虎的姿態,讓人不由的眼皮一跳。

『這僧人目似狼意,形如病虎,身披袈裟。有慈悲之意,殺戮之像。紅運當頭,機緣頗大,將來不是反賊,就是反臣!

莫不是那個邪僧,姚廣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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