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節 人如履否

四十七節 人如履否

中軍兵源多出於直州和京畿,許多都是進身的品秩子弟,身在林承時,舉兵幾乎不可能,頂多假借上令入勤,秦綱卻翻雲覆雨,硬把這不可能轉換為可能,有克制,有組織地逼宮,真把魯后唬住。

早上,魯后沒用食物,只獃獃地坐着。她心中藏了一個秘密,那就是老皇帝死前,有一份密詔,竟然是讓自己這位庶長子繼承大寶,自己硬是扭轉了乾坤,可現在中軍竟還是擁戴對方登基,定是天數使然,非秦綱之能。在林承政變后,秦綱已經尊魯後為皇太后,貶失蹤的秦汾為長樂王。

名義上,魯后依然是母儀天下的人。

但她知道,自己這個太后僅是秦綱出於穩定形勢,維持正統的緣由而採取的手段。

也許,將來他怕落下惡名,不殺自己,但這並不是自己的福分。她清楚地知道利害關係:若是她接受奉養,就表示秦綱得位正,不是自己矯行的,從而確立他的正統地位,甚至能有兵不血刃,奪取長月的可能。

若秦綱攻入長月,兒子,親族的性命呢?

尤其是秦林,他是無時無刻不想除去秦綱為後快的。秦綱於情於理都無法留他一條活路。

取捨之間,如同千刃剜心。她苦楚一笑,遙望殿宇,頓覺空蕩蕩的。

詹事帶宮女,太監進來,打斷她的靜坐,請求說:「太后,請駕慶德吧!」

「你們先下去!哀家看到先皇了,讓哀家給他說上一會話,好嗎?」魯后似痴似傻地說。她記得起往昔,自己還是一個少女時的相思,又記得自己被寵幸時的幸福,兩行清淚在臉頰上緩緩滑落。

詹事見她這樣,只好打了個千,帶人退下。

青帳空室,孤單單,空竊竊的低語。

魯后隨即起身,摸出帷幄里掛的一柄長劍,搖頭苦笑。詹事站在外面,聽到魯后的自語,苦苦搖頭。突然,殿室里,魯后大吵一聲,不知道問誰:「天下有我這麼愛你的嗎?你廢了我的愛子,你對得起我嗎?!」

詹事頓時哭了,他心想:太后也是人,可林親王卻未必知道。片刻之後,裏面又傳來放聲的大笑,他聽得一句:「我隨你去了!」身上突然一冷,猛地撲開門,卻見魯后刎伏劍上,魂飛九重。

他哀呼一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接着,看到一卷白絹落在地上,連忙爬到跟前。白絹上字飛如浮龍,卻是八個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原來她不是怪兒子對不起她,而是是思念先皇呀!詹事心想。

隨即,他知道自己的麻煩大了。

秦綱千叮萬囑過,要自己好心吃伺候,自己硬是沒往這上面想,不然何以讓魯后摸到一把寶劍的?!

秦綱此時已經到了慶德,聽聞后大愣,幾乎方寸大亂。

兵變,其實是他輕言緩語威脅拉攏了西門霸后,跳過國王直接與秦台的聯手而成的,並非德望使然。遠在流寇威逼時,秦綱就因西門霸的倒向做準備,拖延擊敗一干烏合之眾的時間,只不過是收服慶德人的軍心。當夜,他和西門霸幾人,依峙的其實是一些親信和這些本對魯后反感的慶德募軍。在軍伍調撥前,西門霸有意在魯后那裏反映,回報軍中一些情緒,一轉身得了令,便聚集了眾將議事,而讓秦綱的人在外治軍,約束眾軍齊聲高歌。中軍將士被瞞在鼓裏,在軍令之下輕易就範。宮廷一望,一聞,草木皆兵,卻不知道只有秦綱數百名親信造勢,背後是不滿多一些,見風吹草動就跟着起鬨的慶德募軍,最後才是高歌的中軍。

可當時,無論是軍帳將尉,還是宮廷諸人都不這麼想。

他們都驚出冷汗,為竟不知自己的手下如此愛戴秦綱而後怕。

秦綱本在軍中威信不薄。特別是軍帳中的眾將尉,眼逢百餘名湧入的士兵持刃擁戴,而秦綱惶恐之至推託不休,只得跟着效忠。秦綱由是擺出「忠義仁孝」的大義,約眾三章,假意令人約束克制軍伍,留眾將在大帳避鼓動之嫌,選代表覲見求詔。過後,將領們仍覺得秦綱事先不知情,政變完全出自眾人自發的信任,擁戴,是完全有足夠的德望和賢能成為一位難得的明君。

當然,這些都是表面功夫,秦綱是擔心即使他號令眾人殺入進去,也只有幾百人真正效命,這才作出此等姿態的,之後,他立刻封鎖通往長月的路徑,得詔后披星戴月趕至慶德,這時他手裏什麼都沒有,所倚仗依然是太后的詔書。

如今太后薨,立刻就把他推入到危機中,信任的危機,政變的罪人。

他焦心火燎安排佈置,讓人務必捂住自殺的真相,接着便以太后,自己,秦汾的名義節制或解除欒起等人的兵權,讓自己親信領兵向慶德靠攏。消息傳回長月。秦林接到后數變其色,頓足高嚎。他恨自己的母親在政變中妥協,一面咬牙切齒地在長月整備,一面令人通知狄南堂制掣撤往西倉的健布,接着,他受秦台的挑唆興獄,最後乾脆把大權交給小叔秦台。

秦台幾起幾落,威信很高,同時還兼任著宗正,順勢逼宮,拘捕秦林,轉攻秦綱。

但兩方都到處搜尋失落民間的秦汾,借他來提高自己的號召力。

秦綱若找到他,經過他的禪讓,那就是正統;秦台若是找到他,那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天下的百姓像過戲一樣看這三王耍了個來回,都無法辨別是非的,只是在鄉長里長上門的時候多繳稅,繳不起的,就出逃。

就在這樣的一天傍晚,燕行山麓下麻溪坡的打石場來了四個陌生騎客。為首的是個少年,他騎了一匹老愛叫的灰白馬,背上有一枝大弓,腰中跨著刀,肩膀上還纏着黑色的污布,頭髮亂蓬蓬地紮成尾巴樣,像極了馬賊。

他身後還有一帶傷的大斗笠少年,跨下也系了長劍,華麗纖雅,但斗笠編得非常難看,上面還別了枝快枯萎的菊花。

人們都在為這些半大小子可惜,心說:要不是年月亂,這樣的小子一定會在家裏等著尋婆娘。

打石場邊樊全家的「旺財」卻沒被阿全家的妹妹及時拉回院落里,「哇唔!」一聲就撲了過去。

阿全是個老實而又武藝高強的獵人。

他家的這位「旺財」卻是一條遍體通黑的不老實狗,足有小牛犢那樣高,是全村的都羨慕的難得獵種。

「旺財」咧著牙齒,兇相十足地逼近這些陌生來客,引起四個人的騷動。為首的少年卻跳下馬,向狗獻笑,又溫柔又認真地給大狗行禮,說:「狗兄,雖然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四海之內皆——主人。」他大概是要說兄弟的,但是終覺和阿貓阿狗稱兄道弟比較跌份兒,就改口叫了主人。

「旺財」果然一愣,但很快就不買他的帳,後退一步,「嗚嗚」的更厲害。

身後,一個怕怕的聲音沖給狗也要禮讓三分的少年吼:「你不會趕開它嗎?」

少年卻不聽他的,故意從懷裏拿出錢,用甜得讓人打顫的聲音勸狗於路:「阿狗,阿狗!不要叫!我們投宿一晚而已!」接着回頭給同伴解釋說:「這麼可愛的狗,我不忍心趕開呢!」

打狗還得看主人。

與其是和狗商量,不如說是在和它的主人說話。

阿全的妹妹就在一邊看,本來想叫狗卻不敢叫,這時見少年一點也不可怕,雖然一臉的臟污,卻很吸引人,尤其是話太逗人,便笑着上來強拽自己家的狗。

「旺財」雖然依然惡意連連,但還是聽話地往家跑,只是偶爾才回頭。

少年見露了人影,哪裏讓她再躲走,連忙跟着狗跑,口裏親熱地叫「阿姐」。

「旺財」嚇了一跳,以為對方追來,連忙急跑,但頃刻就依恃自己的威猛回頭,狂吠著沖向那少年。

少年大概怕狗驚了同伴,連忙順路就往小村裏急跑。

黑狗見是自己平日活動的地盤,哼嗚兩聲,立刻急追不舍。兩溜煙在村路揚起。少年邊跑邊幸慶:「還好!幸虧只有一條!」他正要趁主人沒來得及跟上,轉身收拾這狗,就聽到一群吠叫,小村家家的狗都再叫,一回頭,已經多了兩隻狗。這本是獵戶莊子,什麼不多,就烈狗多,一會功夫,少年屁股后就跟了一串。少年開始冒汗,他看一棵斜石上的山柳木看得親切,幾爬就坐到矮樹杈上,在樹上狂踢腿,大聲喊叫:「咬死人不礙事,咬不死訛上你們了呢。」

突然看到村口扎了兩個辮子的補丁少女追來,他立刻改口,笑眯眯地誇獎說:「好樣的狗兒們,夠厲害!我喜歡!」

少女看這少年又可愛又滑稽,一改怕人的羞澀,在眾狗撐腰下笑話說:「喜歡還要跑?!還爬上了樹。」

「阿姐!我就是狄阿鳥呀,有點印象了嗎?」樹上發汗的少年說,接着站在樹杈上叫「阿黑」,「阿黑,認識我嗎?想不到你家的阿黑長這麼大了?」

少女哼了一下,不滿地說:「我家沒有姓狄的親戚,我家的狗才兩歲,也不叫阿黑!」

狄阿鳥一愣,心想:明明是黑狗嘛。

他打了哈哈,說:「我以為你是我杏兒阿姐呢,原來不是!快幫我把狗趕開吧,讓我下來再認認。」

「先說,你是幹啥的?」少女站在下面追問。

狄阿鳥怕借宿時口供不一,眼睛望上一瞄,說:「不告訴你!」

「一定是個小刀子(對小響馬,刀客的稱呼)!」少女有些失望,但卻沒有離開,「前一陣子就過了好多的響馬子,太爺說了,要小心着。後來官府才有人過來問我們話,文告還貼在山口的大樹上,不讓我們收留任何人!」小許子在村口狠叫「豬鳥」,狄阿鳥心中大急,連忙說:「我們不是響馬子。你看我像響馬子嗎?我是個好人。你再看看,我像個好人不?」

樹下開始有人來,他們跟那少女說話,那少女用方言回了一句,回過頭,又抿嘴發笑:「一點也不像好人。那你告訴我,你們是幹什麼的?」

「前些日子,有好多的響馬從我們縣裏過,我們少爺的家被人燒了,就想沿路去投個親戚。」狄阿鳥說。

他此時正發急,看起來似乎有那麼一絲的悲戚。

少女點點頭,把或站或蹲得狗趕開,口裏還問:「是投靠你的杏兒姐家嗎?」

「杏兒阿姐是我家的親戚,又不是我們少爺家的。」狄阿鳥邊下樹邊給少女更正,接着用手去逗「旺財」,引發兩聲狗叫還不肯停手,硬把手放在它頭后的脖子上。看到旁邊聚集起來的人充滿好奇地看着自己,狄阿鳥不忘給他們鞠躬……他們一起回去的時候,秦汾三人正在給一個扎著老紅巾的婦女說話。狄阿鳥遠遠就跟人家擺手,喊道:「阿嫂!你怎麼出來了?!」

少女大奇,轉身問狄阿鳥:「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嫂嫂?!」

狄阿鳥本來是四處求人,套親熱地,聽少女問他,不由擠擠眼睛,說了句讓人牙疼的話:「我很有學問的!」

承大夫下了馬,很有禮貌地地給人拱手,和藹地說:「老夫這廂有禮了。我們是從北面過來的,要到慶德尋親,半路上乾糧食盡,如今天氣又冷,夫人可容許我們借宿幾日?費用都好說。」

「我才不是什麼夫人呢?」女人說,「可響馬子鬧得厲害,只怕村裏的人不肯,我家男人兄弟倆回來了不肯!」

「就讓他們住幾天吧。你看這位爺爺,怎麼也不像壞人!」少女連忙央求說。狄阿鳥瞄了一眼道貌岸然的承大夫,卻在他的滿臉清奇中找到可惡相,心想:他就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人。

女人本就沒什麼主意,便搓著一雙粗手給少女說:「去找太爺問問,他要讓,咱就讓!」

一個跟着看熱鬧的小孩已經跑得飛快,嘴裏大叫:「太爺。太爺。」

少女點點頭,也連忙往村子裏跑。

承大夫面露喜色,心說:來個有權的男人就用金子砸,倒不必給他們這家什麼。想到這裏,他就走到秦汾身邊,扶秦汾下馬。

小許子也小心翼翼地爬馬,看狄阿鳥慌忙來扶,一緊張,抓不牢靠,摔在馬下,把幾個獵戶家屬嚇了一跳。

她一起來就踢狄阿鳥,大聲地說:「你要幹什麼?」

狄阿鳥冤枉死了,不知道她為何總對自己這麼大的火,但想到她是女人就不再計較,便說:「下馬的時候,你別把駐在鞍子上的腿撐得太高,腰要下下來,更不要遲疑,否則馬不舒服,會走動的,鞍子也容易盪,下的時候就往馬下鑽了,被馬踩傷都有可能。」小許子理都不理他,去了秦汾身邊,留下他一人在那裏示範怎麼下馬。狄阿鳥回頭看沒了聽眾,不由咋嘴嘆氣,嘟囔說:「下次還摔你!」

很快,他們太爺就過來了。

但讓大夥意外的是,這太爺卻是個年輕女人。

她有一雙很亮堂的眼睛,一身的毛皮,英姿勃發。她一來就留意了狄阿鳥的馬,一把打斷承大夫的繁瑣,說:「想住,可以!我要這匹馬!酬勞什麼的,我給阿全。」

「不行!」狄阿鳥連忙擋在自己的馬邊。

承大夫有些害怕狄阿鳥,不敢應話,連忙給秦汾說:「公子,你看呢?」

「狄阿鳥!不就一匹馬?將來我給你一千匹一萬匹。」秦汾玩一樣地一揮手,說,「歸你了!」

狄阿鳥傻眼了,他因馬殺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卻想不到被秦汾的一句話就送出去。他發急一樣在心中大叫:是呀,不就是一匹馬嗎?可是,它是我的馬呀。你怎麼說許任就許人呢?他想也沒想就沖女太爺說:「我也可以給你千匹萬匹,但它卻不行!」

女太爺哼哼一笑,看也不看狄阿鳥一眼,拱手給秦汾說:「公子果然是大家風範。在下樊英花,這下有禮了!阿鳳,帶他們去你家住吧!」

狄阿鳥守住自己的馬,一步不讓,大聲說:「不行。它是我的馬!」

「它已經不是你的了!」女太爺樂道。

她眯縫起英氣的雙眸,評價說:「耳如竹棱,頸如鵝脖,四腿修長,色如純毯,果然是匹好馬。」

說完她就來挽馬韁,被狄阿鳥一把推開。

那太爺還笑眯眯著,回頭又打量他,叫阿鳳的少女卻上去一把拉住狄阿鳥,低聲說:「別亂說,她生氣了會殺人的!」

狄阿鳥看向秦汾,他卻在攙扶中連頭也不回。

狄阿鳥不由一陣灰心,心想:天下的東西都是天子的,他自然想給誰就給誰。

他一點一點地鬆手,卻看到「笨笨」明亮的眼睛,便一把又挽回來,大聲地說:「不過是露宿而已,你們投宿你們的,我露宿去!」

那樊英花那雙奇特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這雙眼睛卻讓她遠離柔美,多出一種銳利的光芒,慢吞吞地說:「這小子有點意思。」

「小姐,他不是有意頂撞你的!」阿鳳連忙替狄阿鳥乞饒。

狄阿鳥卻一聲不吭,看住那太爺,他也弄不清是太爺還是小姐,這位叫小鳳的姐姐叫她小姐,反正他不打算兌現秦汾的許諾。他別過自己的馬頭,「噌」地上去,拉揚馬匹,揚長而去。

樊英花搶身一避,卻差點被揚起的馬蹄打中臉。

她黑著臉,呀呀地怒叫,轉身看門邊還有馬,拉過一個上去就追。阿鳳大叫,卻被自己的嫂嫂拖回家去。

「笨笨」腳力奇快,踏山路如履平地,不時穿身跳崖,振鬣長嘶,不一會就甩了樊英花。狄阿鳥一路渾渾噩噩,情緒很差,看着「笨笨」的頭,第一次埋怨它的神駿,心想:你要是丑一點,矮一點,甚至瘸條腿多好。我不但不會嫌棄你,也不會再怕人搶你去。天色漸暗,他在山間穿行,渾然沒有方向,也不想有什麼方向,只是又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好的東西卻是人人要搶得,他們根本不會在乎是不是他們該要得。長生天是不允許這樣的,它告訴我們,只有流血流汗得來的才是自己的。我一定要人們都知道它老人家的意思,他們怎麼會卑劣地把別人的東西據為己有。

不一會,他賭氣地想:他輕易就把我的東西許諾給別人,我再也不想見到他。他生他死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又不是他的阿爸阿媽。想到這裏,他終覺有些不妥,立刻把阿爸阿媽改為兄弟。

山陰更暗。

突然之間,「笨笨」長嘶一聲,揚蹄高立,狄阿鳥回過神一看,不由一頭冷汗,原來這裏是一處斷崖,晚色中看不清有多深。

他愣愣地立在這高崖上,突然聽到馬蹄聲,便回頭,卻看到一枝火把。他靜靜地看,最終看到的是樊英花。

「我看你行的方向就知道,你會被盡忠崖擋住的。」樊英花策馬上前,得意洋洋地說,但不知道怎麼的,她的聲音挺清脆,話調兒卻簡短深沉。

狄阿鳥回頭藉著火光看,山崖如斷,怪石突兀於崖壁。

他一剎那間被什麼在頭上打了一棍子一樣愣住,反問:「盡忠崖?」

「是的,盡忠崖!」樊英花說。

「它怎麼會叫盡忠崖?」狄阿鳥冷汗直流,心說:這是長生天來提醒我的嗎?我因自己的馬而置忠義於不顧?一念之間去做人人痛恨的奸臣?!

「西定末年,猛族南侵。我家祖上樊無及受命危難,被猛人所迫,來此絕地。猛狗進逼,他背上幼帝,投身此崖。所以,人們都叫它盡忠崖。後來,皇帝親自到這裏弔祭,並賜以此名,封爵我祖!」

樊英花淡淡地說,隨機她又問:「你是不是心有所感?」

狄阿鳥承認,點點頭,下了馬,流着眼淚,低聲說:「我知道了!從此這匹馬就是你的了。」說完,他丟了手中的馬,一步一步回頭走。「笨笨」追他,卻被他拒過。他一陣的難受,回頭伸出兩隻手臂搖晃,向樊英花高歌祝福:

「在那堇色的世界上

你盪起的一溜煙塵

就像浩淼的天空下升起了長長的彩虹

你跑到哪裏

那裏就留下芳名你讓誰騎乘他就能百戰百勝

你像是主人家裏萬世不朽的金果,

你像是英雄身邊永遠牢固的銀橙,

你的騎士長生不老

你的蓄群繁衍無盡

跨上你背上的主人呦,

永遠幸福安康!」

他帶着苦澀的微笑,歡快地跳,讓自己聲音響躍在山澗。

樊英花奇怪地看着他,卻以為他逃不掉了,以此求饒,便倨傲地說:「好啦!你的主人正在等你的,你騎上它,先回去再說。」

「不!我有兩條腿。我可以走回去的!」狄阿鳥說。

說完后,他倔強地上路,邊走邊給騎馬跟過來的樊英花說:「它有許多壞毛病。即使它不聽話,你也可以慢慢地給它說,不然,它的主人會很--」說到這裏,狄阿鳥打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它的主人了,即使如何地難過,也礙不得別人什麼事。

「你這小廝?愛馬的人,怎麼會捨得用鞭子抽打自己的愛馬呢?」樊英花愉悅地說,他看住狄阿鳥,突然問,「你家的主人很有錢?」

「嗯!」狄阿鳥點頭。

「天下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樊英花又問,「對嗎?」

狄阿鳥一下警覺,看看樊英花,說:「當然不是,他還能是皇帝嗎?」

樊英花怪異地一笑,解釋說:「我聽他許諾你千匹萬匹,以為只有皇帝才敢這麼開口說話!」

狄阿鳥心中一動,收買說:「我多給你錢財,你不要要我的馬好嗎?我家還算富裕,我日後還會勤勉掙錢。將來我會去從軍,十年,大概十年能封侯,身外之物,那是可以給你多多的。」

「十年封侯,你口氣很大。你的父親一定很有本事吧?!他是不是已經封侯了?」樊英花問。

狄阿鳥聽她這麼說,也想給她傾訴一番,忍不住了,大勝說:「封侯?哼。上柱國聽說過嗎?雖然人人說那不是他的功勞!可我相信他,我阿爸是天底下最英雄的巴特爾。」他側過頭去,幾乎半點記恨的心思,反紅光滿面地說,「我一定要像我阿爸一樣,做一個英雄好漢,橫行天下,掃蕩群賊,你這阿姐久居山村不會懂的,將來我慢慢告訴你。」

樊英花對他是不是英雄好漢並不太感興趣,笑呵呵地應承,說:「怪不得你也可以用千匹萬匹的馬換心愛之物。」

說到這裏,狄阿鳥黯淡了。他說:「它救過我的性命,在危難的時候也不離開我!」

「那你還想要它嗎?只要用一樣東西來換,我就將馬還給你!」樊英花說。

「什麼?」狄阿鳥的耳朵一下豎了起來。

「你主子腳上的鞋子!他的鞋子很漂亮。我喜歡漂亮的東西,只要你拿到他的一隻鞋子,我就把馬還給你!」樊英花說。

「我給他要要看!我這裏有錢,從你們村再買一雙舒服的給他?」

狄阿鳥希望上升,擔憂全拋,心說:「他不會不捨得為我失去只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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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山黑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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