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回：窮途末路 兄弟情深（下）
崎嶇的山道上，凌雲背着失血過多，行動不便的風滿樓，艱難地行走着，每一步，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凜冽的寒風無情地吹打着，凌雲每次呼吸，都覺得肺中猶如針刺。
風滿樓擦了擦凌雲額頭上的冷汗，虛弱地道：「表哥，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一世人，兩兄弟，」凌雲喘著粗氣，「計較那麼多幹嗎？」
風滿樓不禁覺得有些發堵，頓了一下，道：「你還是放我下來吧！你這樣負擔太大了。走得不快，雖然這山中不適騎馬，但對方人多，而且體力比我們兩個孩子強多了，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可是你的身體！」凌雲還是有些遲疑。
「我可以的。」風滿樓堅定地道。
「好吧！」凌雲鬆開手，將風滿樓放了下來。
只是從背上下來這一簡單的動作，風滿樓都覺得大腦一陣暈眩，他努力地站直身子，作出沒事的樣子，雙手緊了緊身上的皮裘大衣，卻不是因為寒冷，而是他感覺到，胸前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
凌雲見他臉色如此蒼白，兩片嘴唇更是乾癟的毫無血色，忍不住道：「不如，我們休息下吧！」
「不行！」風滿樓堅決地道：「現在，時間就是生命，休息等於是在找死！」
「好吧。」凌雲也知道現在情況緊迫，當下也不再多說，兩人相互扶持着，行走在山道上。
「大人，他們在那裏！」忽地，後方傳來一聲大喝。
聽得這一道聲音，兩人頓時魂飛魄散，再也顧不得其他，拚命地奔跑起來，一把躥入前方的灌木叢中。後面緊接着三十多號人沖了過來。為首的一個精壯男子張開手中的大弓，往叢里射了幾箭，隨即命令道：「給我搜！」
「是！」三十多人立刻在灌木叢里搜索了起來，只是這叢中雜草叢生，有些枝條上還帶着荊棘，行動極其不便。
風滿樓和凌雲卻似不要命了一般，絲毫不理會荊棘利刺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道口子，只是拚命地往前逃竄著，對方先前的喝聲他們都聽得清楚，格殺勿論！他們都知道，被抓到，就只有一個下場：死！
「蓬！」風滿樓忽然被腳下的枝根絆了一下，跌倒在地，一口鮮血登時吐了出來。
凌雲大驚，連忙俯下身去，急切地道：「表弟，你還好吧？」
「我……」風滿樓正想說話，卻又是一股血氣上沖，登時又是一口鮮血噴吐而出。
「表弟！」凌雲驚呼一聲，腦中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扯開風滿樓的衣襟，頓時臉色煞白：「你，你怎麼流這麼多血？你先前為什麼不說啊！」
「一世人兩兄弟，你計較這麼多幹嗎？」風滿樓卻是裂嘴一笑，氣若遊絲地道：「表哥，我不行了，你快跑吧！」
「胡說什麼？」凌雲臉色一沉，只是他一個十三歲大的孩子，沉下臉卻也沒什麼威勢。這時候，已經漸漸地有腳步聲傳了過來，那軍刀劈在雜草灌木上的沙沙聲，在他們聽來，就像是死神的歌謠。
風滿樓顯得有些焦急：「再不走來不及了！表哥！」
「別跟我廢話！一世人兩兄弟！大不了一起死！」凌雲沉聲道了一句，跟着一把抓起風滿樓，背在身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地跑着。
「在那裏！」立刻便有人發現了凌雲的蹤跡。
凌雲充耳不聞，危機時刻，體內的內力卻是超水平地發揮了出來，頓時腳下生風，身如鬼魅，飛躥在從中，藉著身軀嬌小的優勢，一時竟是將後面的追兵甩開了！
「人呢？跑哪去了？」那為首的精壯男子沉聲喝道。一旁眾人面面相覷，卻是無人說話，他們都知道這位大人性情火暴，說得越多，遭罪越大。
「大人，這裏有血跡！」忽地一人發出聲來，指着腳下的地面。眾人圍上去一看，上面果然有着一小塊血跡，順着左邊滴了過去。
那精壯男子看了一會，大喝道：「還愣著幹什麼？給我追啊！」
「是！」眾人應道一聲，順着血跡追尋了下去。
……
一處茂密的草叢後面，凌雲小心翼翼地將風滿樓放到地上。風滿樓已然是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一口氣上不來，就此氣絕。
凌雲掀開風滿樓的衣服，脫下自己的大衣，撕下幾塊碎布，給風滿樓包紮傷口，動作粗拙，但顯得非常小心。
風滿樓流血過多迷糊了一陣，此刻緩緩清醒過來，見凌雲正在為自己療傷，皺了皺眉道：「表哥，現在沒時間做這種事情了！你快跑吧！」
「不行！」凌雲堅決地道：「你再這樣流血下去，很快會死的！」
風滿樓嘆氣一聲，道：「以我現在的狀況，除非立刻找得到大夫，否則就算我們跑得掉，我也是死路一條！表哥，你別傻了！快走吧！」
凌雲咬着牙，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掉落下來，聲音不禁有些顫抖起來：「你別再說了！我絕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風滿樓深知表哥凌雲的性格，倔強如牛，認定了的事，八匹馬也拉不回他！皺眉思索了下，風滿樓忽地靈機一動，想出了個法子來，開口道：「你難道，不想報仇么？」
這話一出，凌雲猛地身體一顫，目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牙縫中擠出了兩個字來：「報仇！」
「對！報仇！」風滿樓緩緩控制着體內的一絲內力，集中到右手食指上，嘴上同時說着：「我爹我娘，還有姑母，他們死得那麼慘，難道你打算就讓他們這麼白白犧牲么？而且，我想，姑父現在，只怕也凶多吉少！」
「不會的！」凌雲頓時叫了起來：「我爹他武功蓋世！誰能傷得了他？」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風滿樓沉聲道：「如果萬一，姑父真的遭了不測，那整個凌家，就是剩你一個人而已！你難道要你凌家就此絕後！讓你的父母，還有我的父母，白白地賠上一條性命么？」
「我……」凌雲被他一番話說動了心思，只是，要他不顧表弟獨自逃生，他又實在是狠不下心，臉色滿是猶豫。
就在這時……
「大人，血跡到這裏不見了！」追兵卻已是尋着血跡追了過來。
那為首的精壯漢子掃視了下四周，只見四下雜草叢生，茂密非常，着實是個躲藏的好地方：「給我搜！不許放過任何角落！」
「是！」
「這麼快就追來了！」凌雲頓時大驚，風滿樓趁他分神之跡，猛地坐起身來，右手食指驟然探出，積蓄已久的勁道爆發開來，點在凌雲脖頸處的要**上。
凌雲猝不及防，立時覺得渾身一陣酸麻，力道頃刻全消，他瞪大了雙眼，盯着風滿樓，艱難地開口：「表弟你，你要做什麼？」
只見風滿樓飛快地拔起幾簇雜草，塞到凌雲先前脫下的皮裘大衣里，整理了一下，負到背上。一番動作下來，胸前的血跡越加紅了，而一張小臉，卻是越加地白了，簡直快跟死人沒什麼兩樣。
凌雲瞧着他的動作，頓時便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嘴唇顫動，卻因為**位被點，發不出絲毫聲音。
風滿樓看着凌雲，蒼白的臉上不禁浮起一絲蒼涼之感，幾天前，他們還商量著去見識一下東北遼州冬季的冰天雪地，心想着打上幾場雪仗。不曾想，世事不定，天有不測風雲，此刻兩人竟是處在了生死一線上。
凌雲拚命地搖著頭，無聲得示意著風滿樓打消他的念頭，口中不斷地發出低沉的呀語。
風滿樓微微一笑，用那虛弱的語氣道：「表哥，你經常說，一世人兩兄弟，有今生沒來世，現在我先去探探路，看看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來世？如果有，我會等你，我們來世，再做兄弟！你的**道，不一會兒就會自動解開。表哥，答應我，**道解開之後，不要回頭，有多遠跑多遠！如果你回頭，我發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話音未落，風滿樓猛地一蹬腳，躥了出去，弄出一陣「沙沙」的聲響。
「大人，在那裏！」搜索的人聽到動靜，立刻反應了過來。
「還不快追！」
「是！」
草叢后，凌雲十指緊抓着地面，深入土中，雙目欲裂，淚如泉湧，口中不斷地發出低沉而沙啞的嘶吼聲，隱隱聽得出來，他喊的是：「小風……小風……」
風滿樓腳步不停，拼盡體內所有運得起來的內力，施展着輕功，狂奔在山道上。在他後面，三十多人窮追不捨，有帶弓箭的人，都紛紛張開了大弓，朝着前方的風滿樓射了過去。
風滿樓耳朵一動，生死關頭，潛力激發，聽聲辯位的功夫倒是無師自通，腳步虛實相交，連連躲開了射來的箭矢。只是，他畢竟只有一個人，而後方，卻有十幾支箭紛射而來！
噗！噗！兩聲。兩支箭矢分別射中風滿樓後背以及左肩，鮮血飛濺，風滿樓吃痛之下，頓時一個蹌踉，險些跌倒。
只是雖然沒有跌倒，但風滿樓還是停了下來。
因為前方，已經沒有路了！再往前，便是萬丈懸崖！
風滿樓低頭一看，只見下方山風陣陣，白霧迷茫，深不見底！風滿樓遲疑了片刻，卻是裂嘴一笑，目色決然，腳步一踏，竟然縱身跳下懸崖，乾脆利落！
風滿樓想得很周到，他用雜草塞滿大衣，背在背上，弄出兩個人的假象，如果被後面的人追上，發現大衣裏面的是雜草，就會回頭再去搜查，那樣一來，凌雲就危險了。
現在，兩人雙雙墜崖，即使他們要下去求證，也得廢上一番功夫！那段時間，足夠凌雲跑掉的了！
至於風滿樓自己，從他躥出草叢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一死而已！
後方的人馬見風滿樓縱身跳崖，立刻都是臉色一變，趕到崖邊，只聽得一陣烈風呼嘯，視線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什麼也瞧不清楚。
突聽一人問道：「大人，現在怎麼辦？」
那精壯男子思索了一下，沉聲道：「找一找下去的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這樣回去，我們沒法交代！」
「是！」幾人紛紛領命，四下尋找了起來，搜索著能到懸崖下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