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雲步虛修長白皙的手掩在寬大的袖口裏。

今夜有些風,仙宮外的玉樹搖搖曳曳,落下片片葉子,他臨風而立,素紗錦衣漾起清逸弧度,隨着他翻飛的髮絲一起,有種遙遠的距離感,彷彿他馬上就要踏破虛空離開,對世間毫無留戀。

紅蓼一會兒看看渾身是血的水如鏡,一會看看他,他顰眉沉默,沒什麼要解釋的意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體此刻的堅硬。

紅蓼動了動嘴唇,他以為她終於要開口質問指責了,但是也沒有。

她放棄了言語,小跑過來蹲下檢查水如鏡的傷勢。

他傷得很重,本就很差的身體雪上加霜,因失血過多昏迷了。

紅蓼用靈力替他穩住生息,眼神複雜地抬頭看了雲步虛一眼,低聲道:「先把他帶回去療傷。」

雲步虛終於沉默不下去了:「不問我?」

紅蓼將地上的人扶起來,埋着頭道:「有什麼必要問嗎?」

雲步虛被她反問得無話可說,見她因扶著水如鏡而染了滿手對方的血,氣息冷漠地上前把水如鏡拉了過去,靈力一點對方眉心,人就消失不見了。

修為高就是好,送人去哪裏點一下就行,她以前對成仙沒興趣,現在倒是有點羨慕了。

轉過身,紅蓼仔細觀察了一下雲步虛,覺得他還是挺正常的。

眼睛不紅,表情不瘋,就是好像有些……憋屈?

紅蓼想了想說:「我說沒必要問,是不管方才發生了什麼,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而已。」

她抬手接了一片落葉捻在手裏:「我還是會和你在一起。」

雲步虛喉結滑動,神色和緩下來,有種清淺內斂的溫柔。

「但是。」紅蓼換了個語氣,認真說道,「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見他變成這樣了,他已經……已經很……」

她本來想說他已經很可憐了。

可又覺得她沒資格可憐任何人。

水如鏡應該也無法接受別人,尤其是她的憐憫。

所以她最後沒有說出來,只轉身回了仙宮。

雲步虛跟上去對她說:「我確實很想對他出手。」

「很想」就說明「還沒有」。

紅蓼腳步不停,分了一點耳力給他。

「但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非我所為。」他解釋,「我要對他出手,也不單是因為他敢對你表白心跡。」

「不單是」,這也是個微妙的詞。

紅蓼走慢了些,與他對視一眼,信息交換之後,她表情變得有些不確定。

她欲語,雲步虛的食指按在他唇上。

她心跳快了一點,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殿門,水如鏡就在裏面。

「我要親自去一趟魔界,結束這一切。」

紅蓼一聽有些心急:「你親自去?自己一個人去嗎?」

雲步虛應了一聲。

「那多危險。」紅蓼抓住他的手,「不行,你不能一個人,魔尊那個縮頭烏龜心機深沉得很,不定在魔界裏準備了什麼等着你,萬一出什麼事兒怎麼辦?你好歹帶幾個人,也算有幾個幫手,我還放心些。」

雲步虛很享受紅蓼如此擔心他,又覺得該讓她明白他真正的實力在哪裏。

他與生俱來的至強之心驅使他耿直地說:「帶多少人都是累贅罷了。」

他定定看着她:「你以為我是誰?」

紅蓼被他那個無所畏懼所向披靡的眼神煞到了。

她後撤幾步,抬起手道:「是我多慮,慢走不送。」

她轉身要走,被他拉住手:「莫要擔心,不會有事。」

紅蓼怨念地瞪回來:「我才不會擔心。」然後學着他的語氣陰陽怪氣,「你以為我是誰?」

雲步虛沒什麼窘迫據此,倒是因為她這個模仿而笑了一下。

神明一笑,殺傷力爆表。

紅蓼扁扁嘴,慢吞吞地走回來抱了他一下,瓮聲瓮氣地說:「……早點回來。」

「會的。」雲步虛承諾道,「我很快就會回來。至於這裏,你要看好。」

紅蓼一怔,見他盯着不遠處額殿門,遲疑地點點頭:「我會看好家的。」

「看家」……很乖的說法。

雲步虛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我走了。」

紅蓼點頭,不甘心地鬆開他的衣裳。

見她這副依依不捨的樣子,本要離開的雲步虛又低下頭來,在她臉頰和鼻尖分別親了一下。

「不會有事,你不信我嗎?」

紅蓼咬着唇,委委屈屈,一言不發。

怎麼會不信?但有時候情緒是沒辦法被理智所掌控的。

心裏知道他應該不會有事,可身體還是掛懷惦記,眼睛發熱,差點掉下淚來。

雲步虛嘆息一聲:「真想把你揣在懷中,走到何處都帶着。」

原本這樣也可以,他們兩個一起去,帶着小狐狸沒什麼礙事,他樂意之至。

可殿內還有一人重傷,她不可能跟他一起去。

「好了。」紅蓼吐了口氣,「你快去快回吧,這裏一切有我。」

略頓,她想到什麼:「你若是見了羽落,也把她帶回來吧。」

雲步虛早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水如鏡之事因她而起,你還要讓她回來?」

紅蓼想了想:「不回來也沒什麼,你都要去了,那她應該很快就能復仇,到時你只要告訴我她是不是還活着就行了。」

原女主如何她也不想管,事已至此,她只要知道對方還活着就行了。

分別的話再多也說不完,磨蹭下去一天又過去了,最後雲步虛離開,還是紅蓼催促着走的。

看着方才還站着他的地方變得空空蕩蕩,紅蓼收拾心情走向那扇近在咫尺的殿門。

水如鏡就在裏面。

站在門外,她想直接推開門又有些猶豫。

她想了很多,有和水如鏡的過去,有水如鏡離開時說的那些話,還有雲步虛的眼神。

思緒凌亂間,殿門從裏面打開了,水如鏡站在裏面,青白錦袍被血染紅,毫無血色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四目相對,她仔仔細細地描繪過他的臉才開口:「怎麼起來了?」

「……我該離開了。」他意味不明地說,「再不走便來不及了。」

「有什麼來不及的?」紅蓼越過他進去,「跟我進來,你現在走就等於是找死。」

水如鏡低下頭沒有照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生與死我自會負責。」

「若我不想你死呢?」

水如鏡脊背一僵,艱難地轉過身來,對上紅蓼的眼睛,身子搖晃了一下,有些慘烈地一笑。

「好。」他沙啞道,「你不讓我死,我就不死。」

紅蓼心裏有點難受。

她不想看他這樣,將他讓到殿內,重新躺回床榻上。

等他過來的時候,她看到榻上全都是血,殿內處處都是血腥味,心裏更是不舒服。

水如鏡正在上台階,他每走一步都像在忍耐巨大的痛苦,眉頭緊鎖,嘴角沁血,儘管如此,還是在努力往前走。

紅蓼幾次想上前扶他,又因為之前發生的事止步。

好在台階不多,他很快就到了床榻邊,紅蓼捏了個訣,床榻變得乾淨整潔,水如鏡低頭看看自己,沒有躺上去。

「我……」他沙啞道,「我很臟。」

但他靈力耗盡,沒辦法為自己念清塵訣。

紅蓼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她幫他用了清塵訣,身上是乾淨了,可濃重的血腥味還在,傷口還在不斷往外冒血。

他真的渾身都是傷口,好像經過了千刀萬剮,真的殘忍。

想到雲步虛與他獨處之後他變成這樣,任誰都會覺得是雲步虛做的吧。

紅蓼沒說話,只是在他躺下后默默地為他止血療傷。

她到底不是醫修,做不到很好,水如鏡還是很痛苦。

要是風微塵在就好了,可據說他閉關了,現在喊也來不及。

紅蓼翻了翻自己的乾坤戒,找出許多靈丹妙藥,一股腦塞給他。

「吃了吧,吃了對你身體有幫助。」

水如鏡顫抖地抬起手接過來,掌心也都是傷口,一道一道,看着就疼。

丹藥落在手心,很快也染上了血,他似乎有些自責,不知該如何是好。

紅蓼有些受不了了。

「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這一聲質問讓殿內寂靜下來,只留下水如鏡淌血的聲音。

血止住不一會兒又開始往外冒,只能等雲步虛回來才能幫他徹底痊癒。

身為未來的天地共主,癒合這樣的傷勢也不在話下,但現在不行就是了。

水如鏡似乎被問住了,良久,他費力地將丹藥混著血吞下,感覺氣息平穩一些,才勉強說道:「抱歉。」他不斷道,「對不起,是我無能,我反抗不了。」

他這裏的話其實有些微妙,反抗不了?反抗什麼?雲步虛嗎?

是在告訴她,是雲步虛傷害了他嗎?

紅蓼去看他的表情,又覺得他不是那個意思。

她深呼吸了一下,轉開話題:「好些了沒?」

水如鏡略略點頭,紅蓼注意到他滿頭冷汗,應該是疼的。

「……很疼?」

水如鏡安靜了一會,否認:「不會很疼。」

「那就是很疼了。」

「沒有……」

「別說話了。」

他每說一句話,帶動身上的某些位置,就會令他眉頭皺得更緊。

「閉上眼睛盡量睡吧,睡着就不會那麼疼了。」

水如鏡似乎還想表示自己不疼,但她說了不讓說話,他就不說話。

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着,對她堪稱言聽計從。

紅蓼沒有離開。

她就在這裏守着。

道聖宮的大能們半數都在仙宮裏,如今這裏可以說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她盯着水如鏡,都很少眨眼。

水如鏡只是閉目養神,其實根本疼得睡不着。

他能感受到那個一直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心裏在想,這樣也好。

值了。

值得了。

生命中有那麼一瞬間,她眼裏沒有別人,只有他,他們之間也沒有別人,這座寢殿內只有他們兩個,她會擔心他,照顧他,這就足夠了。

這已經是偷來的了。

他用盡全部的力量按捺住神府動蕩的魂魄。

他已經再無遺憾了。

魔界。

雲步虛剛到魔界邊緣,就被守衛此地的大魔們發現了。

他們聚集在一起,望着這位靈壓浩蕩神威懾人的天神,哪怕接到了魔尊的指令要誓死守護這裏,也不敢更進一步。

雲步虛甚至都不需要出手,只冷冰冰地說了句「退下」,他們便雙腿一軟,無法自控地跪了下來,連頭都抬不起來。

雲步虛毫不在意地越過他們離開,殺他們也很容易,但他答應了紅蓼儘快回去,此地的問題在魔尊身上,他要速戰速決,不必在這些魔族身上浪費時間。

魔尊一死,他們自會夾起尾巴,東躲西藏,不敢作惡。

束雲壑確實有些本事,知道屬下不可靠,便以來魔界的地理位置,設下了無數天塹和陣法阻攔他。

但這在未來的天地共主面前還是不夠看。

完整的地之主站在他面前尚且不敢耀武揚威,只有三分之一血脈的束雲壑就更不夠看了。

雲步虛沒費多少時間就到達了魔宮內部。

這裏面靜悄悄的,布下無數陣法,足有九九八十一道。

雲步虛每次揮手便是破一道陣法,一步步進入魔宮。

八十一步的時候,到了魔宮正殿。

這裏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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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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