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偷龍轉鳳三

秦泰看着一邊已經不再哭的朱翊鈞，時不時地看着這些人的表情。最後秦泰做出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決定，他要單獨和每一個人說話。要是大家不配合的話，秦泰說他不管這件事情。張居正首先答應了，譚論也馬上表示同意，張公公看了皇太子一眼后也點頭答應了，馮保是最後一個表示同意的人。至於朱翊鈞，秦泰直接忽視了，因為這麼一個孩子，幾乎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

秦泰叫出了妻子展小小，讓展小小抱着孩子在正房和老酒鬼師爺陪着大家。而秦泰第一個叫上了張居正，兩個人進到內房單獨說話去了。在裏面秦泰問張居正這些日子內廷的情況，張居正幾乎說不上來。原來張居正雖然和馮保關於不錯，但是為了避嫌張居正一般不會直接和馮保見面。再加上這些天司禮監掌印太監孟沖和高拱走得有點近，孟沖有意無意地阻礙張居正進出內宮。所以這些日子張居正不但沒有掌控裏面的情況，而且開始失去對內部的了解。張居正也是在朱翊鈞摔斷了腿后，才隱隱約約地聽見一些風言風語。好像有一些官員和太監在說朱翊鈞變成了瘸子，當皇帝是不是有失體統的問題。卻不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這麼嚴重了，竟然威脅到了皇太子和李貴妃的地位，間接影響到了自己和馮保。至於謠言是誰傳出來的，傳了什麼，張居正並不清楚。

秦泰送張居正出來后，又把譚論叫到了裏面。譚論不用秦泰問，就把自己聽到的一些事情說給了秦泰聽。譚論和張居正知道的差不多，只不過譚論比張居正知道的多了一點，高拱好像想利用這個機會針對張居正。為此譚論和高拱發生了第一次的言語衝突，譚論認為不能利用皇太子攻擊張居正。這麼做雖然能夠打擊到張居正，但是不能把張居正絕對扳倒，而且會影響到皇太子朱翊鈞的聲譽。最後高拱沒有和譚論說出全盤計劃，譚論第一次感覺到老師高拱也漸漸地被權力欲|望控制了。

送出譚論之後，秦泰跳過馮保直接叫張公公進去。張公公年紀不大，才三十左右，是正當年的年紀。不過這個太監比較老實，心裏只有一個皇太子朱翊鈞。才幾句話而已，秦泰就可以確定這個張公公不但對朱翊鈞很忠心，而且可以為朱翊鈞去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奴才，更是一個把朱翊鈞當親人的好奶媽。只不過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朱翊鈞身上，不太在意其他的，再加上他的身份，所以幾乎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只不過張公公還是說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表示出他這幾天也聽到了一些閑言閑語。

最後被請進去的就是馮保，秦泰看着馮保，並沒有直接問話。因為秦泰知道馮保的為人，也知道馮保在內廷的地位和權利。這些人之中知道內情最多的一定是馮保，最清楚現在環境的還是馮保，最有發言權的人還是馮保。可是馮保故意低調，這麼做就代表馮保有另外的打算。想要幫助朱翊鈞的話，秦泰首先要拿下這個模稜兩可的馮保。

馮保已經有點沉不住氣了，他真的有點後悔了。早知道秦泰這麼對自己的話，馮保絕對不會建議大家來找秦泰幫忙。秦泰好像是所有太監的剋星一樣，幾乎把這些人克的死死的。馮保這個人不簡單，除了對張居正有所忌憚之外，不要說是隆慶皇帝和李貴妃了，就連高拱和譚論也不是太在意。馮保把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子看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更是想像著未來的風光。到時候李貴妃當上皇太后，朱翊鈞是名義上的皇帝，張居正是內閣首輔，自己是溝通外朝內宮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名義上李太后和小皇帝當家做主，其實上是他和張居正在掌控局面。為了自己的地位和權勢，他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可以對任何人下手。

秦泰看着馮保，終於開口說話了。他說道：「馮督公，你真的想幫助太子嗎？我看你幫助太子是假，想知道我的底細和實力是真。說吧，你想不想救太子？想不想救張居正和譚論？想不想救李貴妃？說真話好了。」

「你，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雜家當然是想救小爺了。只有保住了小爺這個未來的君王，雜家才會有未來。再說小爺是雜家我一手養大的，當時還是世子爺的他，就是雜家我一點一點伺候大的。雜家比誰都關心小爺的未來。」馮保有點失控地說道。所謂的「小爺」就是指皇太子朱翊鈞，「世子爺」就是指當時還是裕王的隆慶皇帝時候的朱翊鈞的官方叫法。

秦泰看了馮保一眼，明顯看出馮保的舉動和言語太做作，有太多的表演成分存在。可見馮保真的有問題，馮保並不是真心實意全力幫助朱翊鈞。秦泰不同於張居正和譚論，張居正和譚論雖然不比秦泰笨，但是他們不是專業的破案高手。他們雖然是政治老手，但是對於破案的技巧幾乎是門外漢。秦泰雖然不喜歡政治，但是一個破案方面的箇中高手，對於查看嫌疑人的神色非常在行。馮保再狡猾也比不上一個慣犯，所以對於他的臉部表情不能控制到爐火純青。

秦泰看着馮保，漸漸地用對待罪犯的辦法刺激馮保道：「剛才張公公說了，太子爺從小沒有幾個親人朋友。他說太子爺雖然不像宮中的孩子一樣不能看見自己的生母，但是和李貴妃比不是很親近。在他的印象中父皇母妃不如身邊的人親近。他經常抱着張公公睡覺，在夢裏緊緊地抱着張公公。他還告訴張公公，他把你當作爸爸，把張嬤嬤當作媽媽。張嬤嬤好像是太子爺的奶媽，對嗎？她在兩年前離開了，所以太子爺整整哭了一個月。他把你當親人，叫你一聲爸爸。那你把他當做什麼？當他是你的自己的孩子？還是你的小主子？太子爺？還是你利用的工具？張公公已經把太子爺當自己的一切，可以為太子爺去死。你呢？你心裏有太子爺嗎？要是心裏沒有他，不把他當作自己人的話，你就不會真心幫太子爺。你可以不幫，但是要當心太子爺對你徹底失望。還要擔心忠心耿耿的張公公做傻事，他得知后說不定會打你，甚至於殺了你。」

馮保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不由得摸了摸腰間一個香囊。原來這個香囊有來歷，一個關於朱翊鈞和奶媽張嬤嬤的故事。當年還是裕王府世子爺的朱翊鈞，身邊有兩個可以為他去死的守護者。奶媽張嬤嬤是一個，還有一個就是如今的馮保。朱翊鈞私下把張嬤嬤當做自己的母親，把馮保當做自己的父親，雖然他們不敢接受這種稱呼，但是心裏很甜。張嬤嬤的孩子夭折了，所以她把朱翊鈞當做自己的孩子，實心實意地照顧朱翊鈞。馮保為了自己的未來和前途，也是專心照顧朱翊鈞。張嬤嬤的丈夫見張嬤嬤留在了裕王府，索性停妻再娶，把張嬤嬤給休了。張嬤嬤只好留在裕王府，把裕王府當做了自己的家。

香囊是古代女子送給自己愛人或者丈夫的東西，未成年的孩子的香囊也是母親做的。張嬤嬤給朱翊鈞做了一個香囊，才三歲大的朱翊鈞建議給馮保也做一個香囊。張嬤嬤猶豫了好久，還是聽從世子爺的話給馮保做了一個香囊。作為一個太監，馮保從來不奢望有女人給自己做香囊，所以得到香囊的時候，馮保差一點失控。這個秘密雖然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但是也算是一個承諾。

朱翊鈞等於是做主，把張嬤嬤許給了馮保當妻子，朱翊鈞不但是見證人更是媒人。可是馮保為了自己的前途，配合李貴妃把張嬤嬤處理了。朱翊鈞以為張嬤嬤出宮回家了，其實是馮保遵從李貴妃的指令把張嬤嬤給殺了。馮保當時並不覺得做錯，雖然有點愧疚但是並不後悔。可是被秦泰這麼一說，馮保不但覺得對不起小主子朱翊鈞，而且覺得對不起張嬤嬤。

馮保雖然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但是不代表他沒有感情。其實不光是他馮保，其他的太監都一樣，他們其實比一般的人都敏感。他們總覺得正常的男人和女人看不起他們，大家都用有色的眼光看待他們。宮中的主子們其實並不把他們當做人一樣看，除了利用他們之外，把他們當作奴才一樣使喚，甚至於拿他們出氣。所以他們其實很希望得到親情和關懷，只可惜大家都對他們虛情假意。生理缺陷、所處環境、性格養成等等，導致他們這些太監們多疑、貪財、小氣、無情。可是他們對自己的親人特別好，幾乎把自己的親人當作自己的延續。馮保也特別渴望有人關心他，香囊令馮保興奮了好久好久，一度他把張嬤嬤和朱翊鈞當做自己的親人。可是後來他漸漸地被權利吸引，忘記了這種幾乎是真情的親情。馮保不止一次私下問自己，權利和一手養大的朱翊鈞之間哪一個比較重要？朱翊鈞代表着未來，所以馮保對朱翊鈞好，就是有未來和權力。如今有了分歧了，馮保就開始迷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