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古道流·岩羊舞

「嘁，一群垃圾，家族的判斷或許是對的。」空氣稀薄的高空，沒人能聽到蘇在擲出「太一」后的評價。

那些心智扭曲的怪物和殘暴的雜種，死一遍還是便宜他們了，如果可以，蘇甚至想殺他們一千遍一萬遍...她能聽見那些死去婦孺的哀嚎。

作為和恰卡最近的人，光明不單賦予了蘇遠超一般高手的體魄和精神，還贈與了她一些珍貴的屬性，比如——能看到其他生命體的「業」

「身口意善惡無記之所作也。其善性惡性，必感苦樂之果，故謂之業因。」業就是行為的影子，如影隨形地跟隨着做此事的某個人，像人在雪地上走過就會留下腳印，她看到的「業」就是這樣。有的業是舒爽的山間清風，讓旁人忍不住去親近；有的業是羅剎厲鬼的模樣，讓人望而生畏，談虎色變。

她本身就是個業障深重的人，好嗔易怒，龍棲衛又是份造作殺業的行當，二者疊加的後果就是每次回到家中，姑媽總會放下手中的事情然後看着她嘆氣，氣質高華的臉上流露出憂愁的情緒，她無言，因為當時的她就看到了——姑媽那比腳下這顆星球還大的「業」！

雖然不知道那古怪的預感是怎麼回事，但她在工廠里徘徊不定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遠在外太空的，那滔天惡業的逼近。

所以她立下決斷，從風車上取下「太一」，製造巨大的能量波動，藏在寬大的石板后，利用裁決之刃的「屏蔽」特性隱藏自己，然後像個老獵人那樣靜靜等待將死的獵物踏入陷阱。

踹飛石板的那一刻她摻雜了很多個人感情進去，離得越近她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幫玩家身上的惡業——不知該說是殘暴的淫慾還是淫亂的殘暴、永不滿足的食慾、永遠都在索取的貪婪、只針對弱小的暴怒、只想人人為我的懶惰、無上的虛榮及時時刻刻高人一等的傲慢。

她沒把自己當成是什麼正義化身，或許這群人里有幾個人做過一兩件善舉，但那些顯然不足以停下少女揮刀的手。

蘇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飛快地向地面墜去，下方早已被她來來回回地衝出了一道寬敞的「無煙區」，耳畔是急促的風聲。

無常戰甲雖然失去了能源，但她仍舊可以靠着強大的體能驅動，這也是和納米一號這類機械師專屬機甲的區別所在，後者必須由能源驅動，前者在耗光能源后依舊可以當成板甲穿。

世界下落，蘇心無波瀾，殺死地上的那隊廢柴跟捏死幾隻蟲豸沒什麼區別，遠沒有手起刀落，星艦爆炸來得吸引人眼球。

【降生此間的救主】還是低估了蘇的勢力，她的肉身無法抵擋等離子炮、艦載小型電磁炮、聚變核導彈、小型激光炮的輪番轟炸，但你永遠都要相信二世祖們的裝備，他們或許偶爾會上頭會犯傻，但他們背後的家族絕對不會把破銅爛鐵當成好東西給他們裝備上。小行星爆發都無法對「無常」造成實質性傷害，遑論區區一條梭舟的艦載火力。

「諸行無常，是生滅法。」要知道，所有事物的運行都是無常變化的，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宇宙中的東西無一可以常住不壞，凡生者必滅，因此，能夠超脫了生滅的存在，才是造化的頂級。打造「無常」的匠人寄希望於此甲自誕生之日起便永不毀滅，故反其道而行之，將其命名為「無常」。

再就是「太一」，作為光子生命「恰卡」親手打造的武器，理論上它能吸收無上限的光熱，只是以蘇目前的實力還無法辦到。

在極樂七號狂風暴雨間不容髮的打擊中，蘇一直立着「太一」抵擋，每一發激光和導彈都是為它蘇醒所添置的薪柴，爆炸產生的大部分亮光和高溫被它所吸收...「太一」的劍身越來越亮，蘇能聽到它的輕吟，它在為自己的覺醒而狂喜！

被煙塵雲層層籠罩的中心，「黑雲」被壓縮得彷彿實質，打擊終了，穿着戰甲的少女抬頭，單手舉起輝耀的巨劍，「太一」就是此間唯一的太陽。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燥熱的頭盔里，蘇輕聲說。那是阿托維奇家的訓導。

腳下的基岩像蜘蛛網般大面積開裂，她沉下身子，力量傾注於雙臂雙腿，換雙手持劍，小小的身子散發出淵渟岳峙的宗師風度，兩米長的巨劍在單雙手間握持間來回切換，憑藉剛才的無數次打擊，她鎖定了那艘飛船的位置，這次，輪到她發難了。

鋒銳的氣勢不斷累積，密閉的空間內殺氣四溢，阿托維奇家作為古老的武道世家，蘇從小就被教授各種微妙精湛的武技，並在踏入戰場后不斷地錘鍊它們，決雲流、古道流、曝心流、隕星流、折夢流、含光流、崩山流...無數物理側追求的技擊藝術被她信手拈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比如讓她平地而起逾越萬丈的這一招——決雲流·破軍勢，持劍者只需站在地上揮劍，威力便足以劃破天空！

她猛地躍起，輕易便突破了音速，由此產生的巨大衝擊力盪開了結實的「黑雲」，幾萬米的高度一蹴而就，音爆都追不上她，閃耀的「太一」直奔藍色的力場護盾襲去。

是狂龍升天，鱗爪猙獰！

「砰——」第一次撞擊，梭舟搖晃，護盾閃動。

蘇藉著巨大的反震之力下墜，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星般的軌跡，雖然她的速度極快，但落地時並沒有發出多大聲響，她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落地，像翩躚的舞者，從天空中大跳到地上，幾百米內的基岩彈簧般接住了她，堅硬的岩石在此刻化成了凹陷進去的蹦彈床，舞者雖然落下，但會以更快的速度升空！

古道流·岩羊舞。

古道流是阿托維奇家的獨門絕技，經過歷代祖先的鑽研和揚棄，古道之名在無盡宇宙中打響了名頭，阿托維奇家憑藉古道流在同級別比試中難求一敗，這在物理側也是公認的事實。

岩羊舞，是阿托維奇家的某位祖先在偶然間觀察到岩羊這種動物后領悟的技藝，是對力的一種運用，堪稱妙到毫巔。

岩羊是一種高山有蹄類動物，廣泛分佈於高海拔的山區及高原周邊地區。它們的日常，就是在懸崖峭壁間旋轉跳躍，無視下方的萬丈深淵。它們是一夥最大膽、最輕盈的舞者，從十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也能安然無恙。為了峭壁上的鈉結晶體和某些礦物質，它們不得不在陡峭聳立的懸崖上生活，長此以往，它們進化出了非常特殊的蹄子和關節。岩羊的蹄子很細小，非常靈活，能夠隨意分開，輕鬆插入懸崖峭壁的縫隙中；而且，它的蹄子上有一個柔軟的肉墊，能夠加大摩擦力，隨意急停。所以，只要有一個很小的受力點，岩羊就能夠穩穩站在峭壁上。對別的生物來說幾乎是垂直的峭壁，對它們而言卻是安全平常的環境，就和普通生物站在平地上一樣。

雖然人無法具備岩羊的某些關節，但他們具備動物們無法掌握的智慧，通過長時間的觀察和學習，某位先祖創造了「岩羊舞」這一精妙的武技，並成功讓其併入了偉大的古道流。

相傳這位先祖在向家族展示這一技巧前遭到了不少質疑和白眼，他先徒步在兩座萬仞高山間靈活地跳來跳去，觀者不以為意道這沒什麼。他只是笑笑沒有氣餒，接着，他立於山巔，縱身一躍。

是的，他跳了下去，山間的青嵐在他耳邊呼嘯，觀者只是覺得他想展示自己的肉體強度或是輕身功夫什麼的，這也沒什麼。

先祖輕盈地落地，幾乎沒有震起一塊石子，地面奇異地凹下，像受力的彈簧，把他彈向高處——觀者們開始交頭接耳了，因為他並沒有飛過高山，而是在即將跨過山頭時借力一樣踹了懸崖一腳，山「退了一步」，發出轟然響動，然後恢復原樣，先祖以更快的速度下墜，再上升...

最後觀者已經不願去數他天上地下來回的次數，只覺得一道光來來回回得耀眼，地面和山嶽像果凍一樣晃來晃去，所有人都在驚嘆他對反作用力的運用和理解。

就在這時，先祖做出了令所有人都震撼的舉動，他最後踹了一腳山頭，後者在頃刻間化為一堆飛灰，然後——擊穿了這顆星球！

後來他在家族會議中頗為懊惱地說，自己還是沒有控制好力道，否則山嶽不會灰飛煙滅。

而現在，又有一名阿托維奇試圖復刻祖先的神跡，只不過她宣洩暴力的目標，在天上。

另一方面，「太一」對純能量形式的防禦系統也是降維打擊的存在，每一次碰撞，它都會汲取極樂七號的能源化為己有，這也是梭舟會突然斷電的原因。

第四次升空，蘇並沒有選擇撞擊的方式，而是把全部力量匯聚到手腕，然後...擲刀！

崩山流·海隨天去，僅一場戰鬥，蘇就應用了三種流派的不同武技，此前用「岩羊舞」累積的所有力量全都壓上去，那一擊，她擲出了汪洋大海！

就算是一顆種子，在達到光速時質量也會變得無限大，足以貫穿地球，雖然蘇只落下升空了三次，蓄積的力量遠遠未達頂峰，但她擲出的可是阿托維奇家的四聖器之一——「恰卡的裁決之刃」。

世界烏黑，極樂七號在上方爆炸，璀璨的煙花映亮了少女的面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