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論敵情 毛骨悚然 (二)

第二十六章 論敵情 毛骨悚然 (二)

第二十六章

論敵情毛骨悚然

(二)

天生笑道:「就是,范總捕又怎會笨得開門揖盜呢?」

天青也笑道:「錯了,開門揖盜不是好話!」

天生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表達?」

天青想了半晌,卻也想不出個好詞,被天生催得急了,便說道:「范總捕這是引狼入室。」

天生笑道:「這個詞,把我們自己罵得更狠。」

天青臉上一紅,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其實范總捕是引蛇出洞。」

天生似乎忘了剛才的恐懼,大笑道:「你不是把我們比作餓狼,便是將我們形容成毒蛇,那不是變相罵我們是畜生么?況且,『引蛇出洞』,詞不達意!三師兄當真是個蠢才。」

天青不服氣,反駁道:「你不也在罵我們自己?還說什麼『開門揖盜』!」

天生道:「我那至少也說自己是個人啊!」

天青道:「你……」

天陽伸手攔在二人之間,笑道:「別為了這點小事爭吵。大師兄適才說的這句話,很是發人深思。敵人對我們的行蹤不僅甚為熟知,簡直是了如指掌。我們要來鬍子成住處探查,那兇手便提前將這一批人眾殺害。什麼人能有這番本領?」

上清沉思片刻,細細地咀嚼著天陽這幾句話,過了半晌,才說道:「這其間有許多難解之處,並非我等一時猜想可明了。」

楚仁義問道:「還有什麼疑點?」

上清道:「我等行事隱秘,鏢局中人,除了鄭老弟,無人得知,要說這兇手是我等懷疑的那幾人,只怕還不能。」

天生道:「師父這話可就提醒我了,我早說過,鄭總鏢頭未必就沒參與此事。」

上清道:「參與什麼事?你是說殺害眼前這大批人眾的兇手是鄭老弟?」

天生道:「第一,蘇州城內,數鄭總鏢頭武藝最高。一時間,一位尋常之輩要殺這許多人,本已不易;何況,李澤光等人已非庸手。要同時壓制他們的反擊,非鄭總鏢頭不可。第二,就算鄭總鏢頭不是此案真兇,未必就不代表他已加入紫仙洞。有他鼎力支持,紫仙洞如虎添翼,要殺這許多人,更是易如反掌。」

上清道:「可在咱們來此之前,我並未回到四海鏢局,更未曾經過鄭老弟之面。他如何得知我等行蹤?」

天生道:「我們剛更換住處,紫仙洞人便能得知,他們還有什麼線索掌握不到?」

上清道:「你說的話,倒真有幾分道理。我本以為無人能探得到我的行蹤。但此時想來,據周滿被害一事,早已說明,咱們的每一步,都被敵人瞧個一清二楚。」

天陽想起了張楚心曾經說過的話:「汪總教頭人脈很廣,蘇州城裏的大戶人家有什麼動靜,他都知道。父親知道,女兒自也知曉……我爹和汪總教頭已派人查探過,只是派去的人,總跟不上你師父的腳步,以致這幾日都探查不到消息。」天陽後來也對答道:「那一定是昨晚四海鏢局的一番吵鬧,讓你們張家知曉了我師父的行蹤。」

念及此處,天陽猛然醒悟,說道:「並非師父被人跟蹤,而是咱們做徒弟的手腳不靈便,被人盯上了梢。師父和咱們一起行動,自然也避不開敵人的目光了!」

上清道:「但要說鄭老弟也參與此事,我是萬萬不能相信。」

天生急道:「師父,你就別固執了……」

上清揮手打斷道:「莫要再說,我絕不相信鄭老弟會殘害自己的夫人,他自也不會暗地殺害這許多無辜之人。」

天青緩緩說道:「殺了李澤光,倒也不算是殘害無辜。」

上清說回之前的話題,道:「剛才我問你們,為何這每個屍體的麵皮都被人撕去,你們尚未回答。」

楚仁義道:「早就回答過了,那是因為兇手不想讓咱們了解死者的身份。」

上清道:「若是那般,兇手為何不直接將屍體深埋或焚燒掉?為何要藏於這強中的藥水槽中?」

楚仁義道:「或許牆壁中藏屍,更為隱秘。看小說最快更新)」

上清道:「燒掉的屍體,便灰飛煙滅,那不更是神不知鬼不覺?況且,即便深埋在荒郊野外,也遠勝於藏在家中。」

楚仁義道:「或許焚燒產生濃煙,易於被人發現。而深埋之法,工程浩大,不易進行。」

上清道:「建造此牆中暗格,豈不更是工程浩大?」

楚仁義道:「或許鬍子成早就築成這三面厚牆,以備不時之需。此時用得着,便來存放屍體。」

上清道:「藥水絕非這一日配成,藥水槽似乎也早已安裝在牆內,難道鬍子成早就計劃這般行動?」

楚仁義道:「這或許本就是一項有預謀的暗殺。」

上清道:「你認為鬍子成能殺得了這麼多人?」

楚仁義呆住了,他不能回答。在他心中,已然明了,鬍子成的武藝,與後期的李澤光也只是不相上下。這堆屍體中,更有許多紫仙洞中的好手,鬍子成萬萬不能與眾人抗衡。過了片刻,楚仁義才答道:「不能,鬍子成絕無此等功夫。若紫仙洞中人,均與李澤光武藝相近,就連全蘇州最厲害的鄭總鏢頭,也不能同時殺掉這許多高手。」

天生笑道:「大師兄,你這是在為鄭總鏢頭開脫么?」

楚仁義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上清道:「其實我們早就懷疑,鬍子成也是紫仙洞其中的一員。」

楚仁義點了點頭,道:「沒錯,這樣便易於解釋。」

上清道:「殺害這大批人眾的兇手,也未必就是一人。」

楚仁義應道:「也許是多人聯手。」

上清道:「紫仙洞的首領,功夫定在我之上。」

楚仁義這次卻說道:「那可未必。」他不知此話,是否是自我安慰,但此時此刻,他必須這麼說。

上清道:「最關鍵的一點,屍體當中,有許多我們懷疑的紫仙洞人。」

楚仁義心中漸漸緊張起來,身體也慢慢緊繃。儘管暫時沒受到外來的威脅,他也隨時準備一戰。他說道:「這一點,徒兒雖想不通,但也並非不能解釋。」

上清道:「說說你的猜測。」

楚仁義道:「紫仙洞首領為防秘密外泄,殺掉了一大批與紫仙洞有關聯的人眾。」

上清點了點頭,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楚仁義道:「鬍子成或許也在這許多屍體中,咱們不妨將水槽內的屍身全都搬出,仔細查看,仔細找尋。」

上清道:「你是說,鬍子成既已被紫仙洞首領殺害,自然也無用處。因此,兇手便拿他這牆內秘密暗格藏屍,也不怕我等發現。」

楚仁義道:「師父說得沒錯。這牆壁上本來定有暗門,隨時可供人出入,鬍子成既然曾經加入紫仙洞,其首領自也知曉他這牆中秘密。野外藏屍極易被人發現,他自然要將屍體藏入這石牆當中。若非師父精通草藥氣味的辨別,我等也找不出這秘密所在。」

上清緩緩點了點頭,還在思量楚仁義所言。過了半晌,他問道:「許多事情,似乎都解釋得通。但我還有兩個已提過的問題,需要大夥共同參詳。」

楚仁義問道:「哪兩個疑點,師父請說。」

上清道:「第一,兇手為何要將眾屍體麵皮扯下?卻又為何不將其帶走?既然仍是覆蓋在面龐之上,那又為何多次一舉?第二,這牆內的藥水與藥水槽,並非一日製成,然而這些物品顯然是為那大批屍體準備。兇手如何能預料得到,今日會在此處殺害這批人眾?」

楚仁義道:「兇手若是紫仙洞的首領,自然設計好行動的一切步驟。這些死者若是紫仙洞的下屬,理當服從首領的命令。這樣的話,兇手便可按計劃行事,在此行兇!」

上清道:「你還是沒解釋眾屍首麵皮撕落一事。」

楚仁義道:「徒兒實在想不通此處疑點。」

上清道:「還有一點,這些藥水是為了保存屍體,還是為了擾亂視聽,我們不得而知。若說是保存屍體,那保存來何用?若是為了干擾我等判斷,卻又為何如此大費周章?」

楚仁義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為何要保存屍體?兇手若是怕野外焚屍會惹人注目,大可在這牆內焚燒。就算單單撕去麵皮,也可輕度毀屍滅跡,此人又為何不帶走眾屍首的麵皮,卻要留於此處?如此輕而易舉的毀滅線索,豈非比藥水的干擾要容易完成的多?」

天陽仍在擺弄著屍體,他輕輕掀起麵皮,皮下仍有少許暗紅色的血液流出,要說那定是血液,卻也未必,只是天陽此時已分辨不出這是何種液體。

既然分辨不出,自然就要向師父請教。

上清蹲下身來,仔細瞧著那自皮下流出、沿耳旁緩緩流下的暗紅色液體。液體散發出淡淡怪異的臭味,卻非血腥味。

上清似乎也沒見過這種由人體內流出的怪異液體。他行醫三十餘年,走遍天下,救人無數,閱歷豐富無比,卻從未見過此等怪異之事。

上清搖了搖頭,說道:「若是新鮮血液,自能說明眾人死去不久。但此時看到的『血液』,已難辨別為何物,那或許是被藥水改變了的鮮血。此時此刻,我很難給出更為新穎的判斷。」

楚仁義問道:「那就是說,師父認為這些人的死亡時間,還是你之前所說的,各有不同?」

上清點了點頭,說道:「你師父也並非從未判斷錯誤的神人。」

楚仁義道:「可是,天下雖大,除了您,還有誰能更準確的鑒定這些屍體的死亡時間呢?」

上清道:「我也不知道,也許還有一個神醫由此能耐,但他不在蘇州城,此時我是想不到其他辦法了。」

楚仁義想起一事,說道:「師父剛才說鬍子成也極有可能被害,咱們先在牆內剩下的屍體中找到鬍子成再說。」

天生辯道:「既然鬍子成已死,咱們找他的屍體何用?」

楚仁義道:「或許鬍子成還沒死。」

天生道:「既然他沒死,那就定然不在此處,你再去找剩下的屍體,有何意義?」

楚仁義道:「或許鬍子成受了傷,呆在這牆內,卻還沒死。」

天生道:「既然可以有人受了傷,呆在這牆內,卻還沒死,那你就去找個活人來問問便是,又何必非要找到鬍子成不可?」

楚仁義道:「那就去找個活人來問問,我又沒說非要找鬍子成。」

天生道:「剛才你一眼望去,有沒有看到活人?師父將這三面牆全都踩垮,這麼大的動靜,若是有未死之人,那還不早就跳了起來?」

楚仁義爭辯不過,只得不再答話。

天陽在一旁推了天生一把,喝道:「哪來那麼多廢話,快去把剩下的屍體全都用劍挑出來!」

天生應了一聲,便乖乖去做事。

天陽在一旁笑道:「這臭小子,你不對他凶一些,他那張嘴哪能老實?」

天生用劍將剩餘的屍體一一挑出,上清則緊緊伴在他身旁保護。那石牆剩餘的殘端仍有弱弱的氣息,上清不敢心存絲毫馬虎,他已經失去一個徒弟,萬萬不能再因粗心而失去更多心愛的弟子。

天生已然將剩餘的屍體盡數挑出,附近似乎並無敵人出手相攻,或許是敵方也很是忌憚站在天生身旁的上清真人。

天陽一具一具地探查著屍體,眾人也圍在一旁觀察,范逐世不時地說出屍體的身份,其中有失蹤在紫仙洞裏的什麼村民,也有鬍子成府上的下人。一會功夫,連鬍子成的夫人劉氏的屍體,也已被找到。

檢查到第四十九具屍體時,天陽、天青和天生三人愣住了,凝固在他們臉上的表情是驚訝中附帶着恐懼的。他們三人看到了一幅極為恐怖的畫面,這是他們這輩子感受最深的恐怖場景。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具屍體,到底是怎樣的一幅畫面,能讓這三人僵在當地,不能動彈?

「當時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場景?什麼人會襲擊此處,這些鮮血又是誰的?」鄭四海用手在被褥上抹了一絲鮮血,拿在鼻子一側邊聞邊想。

鄭瑤在站在屋內一動不動,似是被嚇呆了,又或許她在擔心一個人的安危,她不能保證床鋪上的鮮血不是這個人的——這個她最鍾愛的人。

鏢局的三位下人,仍舊提着酒菜,站在大院裏不知所措。

晚間,蘇州城內仍是燈火輝煌,喧囂的大街上傳來陣陣歡聲笑語。

青年男女們手挽着手漫步在這熱鬧的集市中。路標攤販大聲叫賣著各種物品,其中花樣繁多的小吃、琳琅滿目的生活用品、女孩子們喜愛的隨身小飾品賣得最為火爆。酒樓里客人的划拳猜酒聲、店老闆和小二的吆喝聲混成一片,倒是頗增夜市的熱鬧景象。--、醉紅樓等煙花之地,門口站了好幾位塗脂抹粉的年輕姑娘,招擺着手絹,欲將行人拉入其中。樓上不時傳來姑娘撒嬌的聲音與客人的大笑聲,這些客人似乎很是享受這燈紅酒綠、夜夜笙歌的奢華生活,終日在此沉迷。儘管此處儘是庸脂俗粉,他們也不介意,這些客人本就不要求這裏的姑娘美若天仙,只要他們言語中透著嫵媚、動作中顯出放浪,那便足以。

上清等人的臨時住所便在這鬧市裏。鄭四海也不擔心此處的喧囂會打擾上清的靜修。他認為這老道在打坐時都能睡着,世間之中,沒有任何人的吵鬧會影響到他。

但自從上清搬出四海鏢局后,鄭四海心中始終存有抱歉之想,那致歉的一份誠意,並非給青城派眾人找到一處安身之所后便可消除。因此鄭四海帶了大量的好酒好菜,來與上清暢談一番。

自然,同行者必不可少之人,便是鄭瑤。

父女倆以及三位僕人走到青城派眾人的臨時住所外,便已得知不妥。

院落的大門敞開,房舍的木門也是大開,屋內卻並無一人。

鄭四海忙奔近房舍中,第一眼便看到了牆上破裂的大洞,隨後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他暗道不好:「道長和仁義等人莫非出事了,果然不出所料!」

鄭瑤隨後奔進屋內,向鄭四海驚道:「爹,仁義哥哥呢?他們都到哪裏去了?」

鄭四海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一步步朝着床鋪走去。

只因董芳前來暗殺之時,乃是清晨大霧期間,街道上行人不多,視線也不好,而董芳又是在屋內動手,與天陽相鬥也只是瞬息之間。四周鄰里以及過往路人,均未注意到此處的動靜,他們途徑此處,也只是不解屋牆為何破損,絕無一人料想已有大事發生。此時既然並未驚動大眾,四海鏢局中人自也不知。鏢局中即便有紫仙洞人暗藏,自也不會告知大夥。因此鄭四海等人均不知情。

鄭四海走到床榻邊上,解開被褥,一股強烈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鮮血染紅的薄被和床單,登時映入鄭四海與鄭瑤的眼帘。

鄭瑤大吃一驚,問道:「這時誰的血?這是哪個惡人乾的?」

鄭四海似乎很是鎮靜,低聲說道:「但願不是青城派眾人的鮮血。」

鄭瑤道:「難道是敵人受了傷?」

鄭四海輕撫鄭瑤長發,說道:「傻丫頭,鮮血在被窩裏,只怕不是敵人受傷。」

鄭瑤顫聲道:「那爹爹還說不是青城眾人的血。」

鄭四海柔聲說道:「我那只是在祈禱。」

鄭瑤哭道:「那仁義哥哥呢?他是否出事了?」

「當時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場景?什麼人會襲擊此處,這些鮮血又是誰的?」鄭四海用手在被褥上抹了一絲鮮血,拿在鼻子一側邊聞邊想。

鄭瑤在站在屋內一動不動,似是被嚇呆了,又或許她在擔心一個人的安危,她不能保證床鋪上的鮮血不是這個人的——這個她最鍾愛的人。

鏢局的三位下人,仍舊提着酒菜,站在大院裏不知所措。

鄭四海道:「果然不出所料,他們當真遭遇了襲擊!」

「當真遭遇了襲擊?」鄭瑤問道:「什麼意思?難道爹爹你早就預料到了?」

鄭四海眉頭緊皺,似乎想到了極其可怕之事,竟沒回答他心愛的女兒所問。

鄭瑤繼續問道:「爹,你知道前來作惡的兇手是誰么?」

鄭四海仍未回答,只是喃喃自語道:「這裏到底發生何事?什麼人在這屋子裏殺人?嗯,還有什麼人能有如此膽量與本事?其實早已知曉答案,我又何必猜測。」念及此處,鄭四海的身子不禁抖了起來。

鄭瑤瞧出不對勁,問道:「爹,你在懼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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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怨情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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