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禪位

雕欄玉砌，那昔日的歌舞之地，宴遊之處，已成今日的斷井頹垣。

蘇清晏在官宦的指引下來到陪都皇宮，不遠處傳來陣陣古琴聲，官家依舊沉浸在享樂之中。

「蘇大人，是太子殿下想見您。」

那官宦見蘇清晏望着花叢里沉醉在鶯鶯燕燕中的官家站住了腳，趕忙小聲道。

蘇清晏連忙收回了目光低下頭隨那官宦來到一處名為雨軒閣的所在。還未進門，便聽見裏面楚昭霖不住的咳嗽，到底是用藥頂着，否則舟車勞頓他那身子骨早就該扛不住了。

「蘇卿坐吧，如今是在行宮，沒那麼多講究了。」楚昭霖撫著胸口吃力道。

見楚昭霖還在用藥，蘇清晏也不好一直盯着瞧，見小几上放着一本詞集，便拿起來翻了兩頁。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楚昭霖頹然道。

蘇清晏抬起頭，見他已並退左右，趕忙在一旁垂手而立等著聽吩咐。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詞還未讀完，楚昭霖便猛烈的咳了起來：「李後主的詞當真是讓人痛徹心扉呀。」

蘇清晏無奈只得揖手道：「殿下還病著，不該看這些傷感之語，靡靡之音。李後主雖有曠世文采，卻無治國之能，絕非一個好國君啊！」

「是嗎？」楚昭霖笑着，理了理鬢邊散落的碎發：「那蘇卿，你看……本王如何？」

蘇清晏不知其何意，可到底楚昭霖這身份怎麼說都容易出錯，於是便輕聲道：「殿下英姿奇秀，胸懷韜略，我大燕必定還有光復之日。」

「唉……」楚昭霖深深嘆了口氣，依著床榻哀怨道：「本以為蘇卿你能說兩句實話，想不到竟和他們一般，只會哄著父皇和本王玩。」

蘇清晏一驚，趕忙跪地磕頭：「微臣當真是實話實說……」

「罷了，你不敢，本王不怪你，」他拿起一旁的絹帕在嘴角邊沾了沾，想是方才那藥味道極苦：「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父皇依舊沉醉在他為自己編織的夢中，每日只叫那些道士誦經祈福，希望李驍煜能在某一日暴斃而亡，這實在不是一個明君該有的樣子。」

蘇清晏左思右想，心中大概揣摩了他七八分的意思。

「雖說大燕是天命所歸，可事在人為，若是將那福祉都葬送了，豈不是……」

「說的不錯！」

蘇清晏抬起頭，與楚昭霖的目光對視，他眼中有了些許神采。

「我知道蘇卿你是個忠心之人，否則李驍煜定是能許你更多，你卻依舊不逃，不愧是蘇相的兒子。」他朝着蘇清晏伸出手，蘇清晏一時不知其何意，卻也只能趕忙迎了過去。

楚昭霖緊緊的拉住他，一時間竟痛心疾首的哭道：「有些事，本王一直瞞着你。一切自然都是為了大燕好，可眼下實在是看不下去，不告訴你事情，本王寢食難安。」

「殿下究竟何意？但說無妨。」

楚昭霖雖病著，手上的力氣卻極大，蘇清晏有些吃痛，卻也不敢催，隔了許久方才聽他開口道：「蘇相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蘇清晏沒想到他說的竟然是這個，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答。

「蘇相……是被父皇賜死的。你母親不敢說，她怕連累你們，青菡才是千年鳳命之事已經被父皇知道了，這才痛下殺手。」

蘇清晏呆立當場，許多事雖早已有了猜想，可當真真切切的聽到真相是，胸中的那股憤恨依舊無法壓制。

「蘇卿，本王今日告訴你這些，是不忍你這等忠臣良將被蒙蔽。」楚昭霖吃力的起身，切切的拉住蘇清晏：「父皇他枉顧法典，絕不是一位好國君，眼下大燕危在旦夕，本王痛心疾首，只怕對不起大燕的列祖列宗，還求蘇卿幫我！」

蘇清晏緩緩抬起頭，只覺得此刻楚昭霖那副「虔誠」的模樣更令人作嘔。

「殿下想怎麼做？」

楚昭霖理了理寢衣，正色道：「本王……想讓父皇退位！」

他見蘇清晏不語，猜想其心中依舊有所懷疑：「本王之所以找到蘇卿，原因其實也很簡單，如今若是李驍煜打過來，見了蘇卿也定能放過一馬，現在這些三品以上大員哪個不想和你走的近些，為自己留條後路？所以此刻蘇卿你說話便是最有用的。」

這話讓蘇清晏哪裏敢應，忙後退一步揖手道：「這些微臣從未想過，微臣只想效忠大燕，怎麼可能做那首鼠兩端之人。那李驍煜自造反之日起，微臣與他便再無聯絡，這一點任何人都可以證明，微臣也不怕任何人來核查，殿下還是棄了這個念頭吧。」

蘇清晏起身便要走，哪知身後楚昭霖急了，高聲道：「那就算是為了我行嗎？看在我對青菡的一片真心，你也差一點成了國舅，你幫幫我！幫幫我！」

「殿下這擔心屬實沒有必要，眼下兵部尚書劉除已奉命鎮守徐州，他手下有十萬兵馬，足以抗衡李驍煜，只要我們……」

哪知他話音未落，卻見方才那小官宦連滾帶爬的闖了進來，哭道：「殿下，不好了，徐州傳來消息，兵部尚書劉除帶着十萬大軍投誠李驍煜了！」

「什麼？」楚昭霖腳下一軟，亦是癱倒在地。

「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那小宦官只顧著哭，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十萬兵馬！那可是十萬兵馬呀！」楚昭霖痛苦的用最後一絲力氣敲著胸口：「這是大燕最後的希望，劉除！他怎能如此做？這般辜負我們的信任，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蘇清晏忙問道：「官家呢？官家可知道了？」

小宦官哭着搖了搖頭：「官家醉的不省人事，此刻什麼也聽不得，現在行宮裏的人都在四散逃命，不如……咱們也逃了吧。」

「逃？」哪知蘇清晏抽出牆上的寶劍，一劍刺了過去，那小宦官吭都未吭一聲，便倒下了。

「蘇卿……」楚昭霖此刻根本起不得身，只得乞求的看着蘇清晏。

「殿下，我幫您，只要您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