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莫鍾書的話音剛落,整個教室都轟動了,一片鬨笑聲差點沒把屋頂都掀翻。

四福街在城東,平安街卻在城西,從四福街跑到平安街要經過幾條澄州城的主要商業街道,等於跑了大半個澄州城了。真要是有誰敢光着屁股一路跑過去,怕是夠讓整個澄州城的酒肆茶樓都熱鬧上三日。

謝一鳴面色一僵,先前的得意神色還沒來得及收斂就被生生凝固。他已經十三歲,莫鍾書卻只八歲。八歲的小毛孩露出個光屁股雖不雅觀但還勉強說得過去,可他十三歲的人就丟臉大了。不過,他認為自己的贏面很大,幾乎不可能會輸給對方。

「怎麼樣?要是輸不起就算了。」莫鍾書作勢欲走。

謝一鳴一咬牙:「脫就脫,不過不是你我單獨比試。小組賽,雙方各四人。算得準確者為勝,要是雙方都準確無誤,那就算得快的一組為勝。」他打定主意,就算莫鍾書不怕光屁股,也可以藉著這個機會羞辱一下他那些一起蹴鞠的豬朋狗友,那些人在莫鍾書來書院之前就經常欺負他,也該到時候報仇雪恨了。

莫鍾書欣然點頭同意。

兩人開始組隊。

謝一鳴看了旁邊一直緊張地注視着兩人的蘇直一眼,移開了目光,另外挑選了三個他認為很優秀的隊友。蘇直別的功課都不好,算學卻學得很不錯,不過謝一鳴也知道蘇直是莫鍾書的表哥,萬一他故意給表弟放水可就壞了自己的大事了。

相比起謝一鳴的慎重,莫鍾書就顯得兒戲多了。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挑選的餘地。平日裏一起蹴鞠玩樂的夥伴確實都不是好學生,打架鬥毆在行,要比試算學還真不如直接跟對方認輸,可是這輸了的人是要脫光衣服跑大街的,這些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已經知道要愛惜臉皮了。

莫鍾書不由分說就抓了李長義和方睿的壯丁,誰叫他們跟他來往得最密切呢,是朋友自然就應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差一個名額,他的眼睛滴溜溜地那些玩伴身上打轉,可是大家都低下頭去,沒有一個願意與他對上目光。

靜默了好久,莫鍾書開始不耐煩,打算去外面叫藍天過來湊數算了,這時候,突然有個叫辛天佑的自告奮勇地站出來,一拍胸口:「好吧,鍾書也算是蹴鞠場上的好兄弟了,今日我就捨命陪君子,一塊兒上刀山下火海去。」

莫鍾書有幾分感動,踮起腳尖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謝謝你!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儘力讓你看着別人光屁股裸奔的。」

這個時代沒有網絡沒有電影也沒有電視,書院又處在半山腰上,眾學子的生活除了讀書還是讀書,枯燥之極,一聽說這邊有熱鬧好瞧,自然不願錯過,紛紛奔走相告,都來圍觀。

比賽開始了。題目是教算學的吳夫子出的。

謝一鳴四個人分工合作,一人負責一部分,個個都神情嚴謹。

莫鍾書卻自己獨攬了全部題目,只讓另外三個人幫他磨墨。

旁觀的人見莫鍾書自作主張地以一敵四,雖然知道他一向聰明優秀,但是對方四個也都是佼佼者,都覺得這小傢伙有點過於拿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莫鍾書心裏卻是另一番計較。聽說當年讓康熙皇帝廢寢忘食好幾天的幾何題,到了後世初中生手裏卻只需幾分鐘就能解決。不同時代的靈魂,本就是站在不同的智慧高度上,那是時代賦予的優勢,與個人才學無關。在他眼裏,這個所謂比賽也就只是個鬧劇。

只見他神情輕鬆,不停地在紙上寫寫劃劃,各種方程式、函數和微積分信手拈來。旁邊的人只看到他畫出各種圖形和一長串歪歪扭扭的蝌蚪,然後在卷子上寫下幾個字,接着又是另一番寫寫劃劃。

很快,莫鍾書就交了卷,看着對方的人馬還在埋頭苦幹,還很善解人意地「安慰」一句:「別急,慢慢算。」

謝一鳴沒抬頭,手上不停,額角上的青筋卻是一陣暴跳。

吳夫子把莫鍾書的卷子都看了一遍,答案全對。他暗暗吃驚,這個速度就是他自己也做不到,不知道莫鍾書是怎麼算出來的。本來要說作弊的可能性最大,可這些題目都是他臨時編出來的,哪裏來的作弊機會?

又等了一刻鐘,謝一鳴那一組才完成,雖然答案也是全對,但按照預先說好的規則,他們一方算是輸了。

圍觀的學子們沸騰起來了。本來看熱鬧的人就很多,不光他們同班的同窗,還有許多別的班級的學子也來了,甚至還有好事者就他們的比賽設了個賭局,賠率是四六,賭莫鍾書輸的人多了一點兒。這一下子,贏了的人興高采烈,輸了的人倒也不喪氣,都鬨笑着催謝一鳴四人趕快脫衣服。

齊成章和王夫子就是在這個時候趕過來的。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齊成章和王夫子正在給莫鍾書前幾天交上去的一篇文章圈點。王夫子認為這文章破題點在點上,文字也中規中矩,比之前又進步了。而齊成章看到的卻是文章立意別具一格,言之有物,只是語氣太過老成缺少朝氣。

兩人正說得起勁,突然就聽到外面一陣喧嘩聲,幾個學子一邊說笑一邊走,說的卻是莫鍾書和謝一鳴比賽算學,輸了的人要裸奔半個澄州城。

齊成章對莫鍾書的脾性已經很清楚了,他要是沒把握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和人打賭的,可是仍然讓這麼傷風敗俗的賭注氣得差點口吐鮮血。

王夫子只覺得兩眼發黑,他想不明白,怎麼兩個最受他看重的學生就鬥起來了,而且還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兩人忙跟着那幾個學子的身影趕過去。

這時候,方睿和辛天佑已經指揮着一群小嘍羅,扭住了謝一鳴,要把他推上馬車帶去四福街示眾了。

齊山長和王夫子的突然出現總算讓混亂的場面安靜下來。

齊成章黑著臉,連斥幾聲:「胡鬧!真是胡鬧」。他瞪着莫鍾書,恨得直咬牙,突然之間他明白了為什麼人家都說他生了齊簫齊笛兩個兒子是天大的福氣,越是聰明的孩子就越是淘氣,如果有一個象莫鍾書這樣的兒子起碼得減壽十年。

沉默半晌,齊成章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隨我來!」說完板着臉大步走了。莫鍾書不情願地看了謝一鳴他們一眼,只好夾着尾巴乖乖跟在山長後面,走出幾步還回過頭來悻悻地對着謝一鳴說了幾句話,邊說邊揮拳頭。

他的聲音不大,但旁邊的幾個人還是聽清楚了,「男子漢大丈夫,當言而有信!贏得起輸不起的是小人是無賴!豬狗不如!」大家看着他人小鬼大的樣子,顧不得王夫子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全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

謝一鳴臉色很精彩,一時紅一時白,這個結果實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接連深吸了幾口氣,竭盡全力才讓自己表現得鎮靜自然一點,雖然內心的屈辱感讓他恨不得效仿弱質女流暈厥過去再不醒來。

莫鍾書其實也不是真的非要逼着對方裸奔不可,他們都還只是十二三歲的小破孩,體型離健美先生的標準相差太遠了,沒有美感也就激發不起欣賞的興趣,只不過想要謝一鳴落個輸不起的名聲,讓他在蘇直心中的位置一落千丈從此教唆無能。

齊成章對莫鍾書的處罰很重,接下來的一個月里每天要練足兩個時辰的琴,而且是要當着他的面彈,別妄想偷懶。莫鍾書一聽頭就大了,再想想卻又釋然。死豬不怕開水燙,齊成章都不怕耳朵受虐,他又有什麼好抱怨的。

熬過了幾天,莫鍾書讓人給山頂別院裏的齊簫齊笛送去一黑一白兩隻山羊,兄弟倆如獲至寶,他們的快樂感染了齊夫人,想起來已經好久沒見過莫鍾書了,便催著齊成章請他到山頂作客。山長大人的頭又疼起來,莫鍾書現在的日程安排已經滿滿當當的,只有彈琴的時間可供擠占,於是乎,為期一月的處罰被迫提前終止。

王夫子則是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參賽的八個人都罰抄書,把整本的《論語》抄上十遍。

這對莫鍾書來說比撓痒痒還要輕鬆,他每天都要練字的,只消和李夫子商量一下,把練字的內容更改過來就行了。李夫子為人灑脫不羈,聽莫鍾書說了受罰因由后撫掌大笑,只為自己沒能親眼目睹當時盛景遺憾,隨後就一口答應了莫鍾書的請求。

王夫子很塊就驚喜地發現,從此之後,只要把莫鍾書約束住,那一群屢教不改的公子哥兒就全都乖乖就範了。

莫鍾書因為大敗謝一鳴,成了小紈絝們心目中響噹噹的英雄,威望直逼領着他們打架鬧事的方睿,甚至在他們策劃某些離經叛道的活動之時,一定要先來找他討個主意,怎麼也推脫不了。莫鍾書就這樣無可奈何地坐上了狗頭軍師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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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闊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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