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報到風波
沙黎沒想到，第一天去蘭亭賓館報到就遇到了兒時的夥伴魏曉霞。
儘管兩個人有十二年沒見過面了，但點名時一叫到魏曉霞的名字，沙黎便立刻伸頭朝那個回答的清脆聲音看去，沒想到還沒看着臉，先遭到了副經理胡麗麗的訓斥。
「你！點名的時候東張西望什麼？！出列！你叫什麼名字？」
「沙黎。」
沙黎聲音有些顫抖。
這下，所有人都向沙黎看了過來，包括魏曉霞。
面紅耳赤中，沙黎和魏曉霞四目相接，迅速地認出了彼此。
魏曉霞依稀還是兒時的模樣，黃白臉，眉清目秀，眸子裏卻藏了些許的不安分。
沙黎就不一樣了，除了皮膚白皙沒變，其他全變了，單眼皮變成了雙眼皮，鼻樑也比小時候高了些，嘴巴塗了淡粉色的唇膏，顯得比小時候性感了許多。
讓魏曉霞認出來的，除了名字，是沙黎眉心那顆小痣，還有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淡漠中隱藏着小心翼翼的倉皇眼神。
「嘁！城裏的大小姐，不過如此。」魏曉霞在沙黎垂下眼眸的一瞬間嘴角浮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譏笑。
「我再重申一遍，咱們蘭亭賓館前身是沂蒙市的市委招待所，所以咱們的各項紀律也要遠遠超過其他的賓館，你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關係到單位的聲譽。」
副經理胡麗麗用眼角掃了一下沙黎，提高聲音繼續說道：「我們蘭亭賓館的工作人員，看人要正大光明直視前方，不要伸頭縮腦鬼鬼祟祟的，以後領導來視察，看到像什麼樣子？！」
沙黎低頭垂眸不吭聲，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正在家裏被后媽李金蘭訓斥慣了，對付這種場景，她有自己的一套。
「關於儀態舉止，我們以後還有專業的培訓課，我就不多說了，從明天開始，咱們新招上來的服務員要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軍訓和三個月的業務培訓，咱們分為兩個組，一會兒我把分組名單貼在牆上，大家對照找一下自己的名字，明天早上六點集合。」
胡麗麗讓人把名單貼上便走了，幾十個大姑娘小夥子一窩蜂擠在禮堂的公示欄前，咋咋呼呼地找自己的名字。
沙黎剛剛在這麼多人面前被經理訓斥，雖然臉上一副無所謂的神情，但心裏畢竟有些訕訕的，磨磨蹭蹭跟在後面，反正也擠不上去，等他們都走了再看也不遲。
「沙黎，你別哭，沒啥大不了的。」有人拽了拽沙黎的衣角，在身後小聲說道。
「誰哭了？！」沙黎有些惱火，她詫異地回頭，「這是誰呀？你認識我嗎？用得着你安慰嗎？」
當然，這些話都在她心裏，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沙黎神情淡漠地看着身後的這個姑娘，姑娘長得不漂亮，小麥色的皮膚，黃黃的頭髮扎著一個低馬尾，眼睛小的只有一條縫。
好在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變成了彎彎的月牙，給她增色了很多。
「沙黎，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劉燕啊！」姑娘笑嘻嘻地拉起了沙黎的手，晃了幾晃。
「劉燕？毛蛋村的劉燕？」沙黎驚了，這世界上還有這麼巧的事嗎？一上午的時間就遇到了兩個舊相識，而且還變成了同事，這不巧了嗎？
真是造孽。
沙黎在心裏狠狠自嘲著。
「俺真怕你跟小時候一樣，哭起來沒完，你不知道你小時候有多能哭……」劉燕拉着沙黎不撒手，
嘴裏兀自絮絮叨叨。
「那個，劉燕，咱趕緊看看分到哪個組了。」沙黎怕她說出點不上道的話，拉着劉燕就往前擠。
「管他分到哪個組，反正都得幹活……」劉燕個頭不矮，不多不少正好一米六五，卡在招工標準上，但人長得瘦瘦的，被一米七的沙黎一拽，差點踉蹌了。
前面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沙黎和劉燕趴在公示欄上找自己的名字，沙黎有點近視，但是為了漂亮，她平時不戴眼鏡，看人就還好，看密密麻麻的小字就費勁了。
「好多字俺都不認識。」劉燕更絕，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往下捋，總共五十個人名，估計能捋上一個小時。
「不用費勁找了，咱們三個人一個組。」
兩個姑娘一起回頭，只見魏曉霞兩手交叉抱着胳膊，一臉諷刺地看着二人。
「魏曉霞，還是你機靈，真沒想到咱們仨能在一起工作。」劉燕興高采烈地說道。
「我也沒想到能和你倆碰在一起，沙黎，你這個城裏大小姐怎麼沒去考大學，和我們一起做起服務員了？」魏曉霞有些陰陽怪氣。
「誰說我一定要考大學的？」沙黎心裏刺痛了一下，這個魏曉霞，精的跟猴一樣，從小就號召村裏的孩子孤立她，在毛蛋村奶奶家生活的那幾年沒少受欺負。
「魏曉霞，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俺還以為你進了城學好了呢。」劉燕拉着沙黎的胳膊，跟個老母雞護崽子一般，瞪着魏曉霞。
「嘖嘖，馬屁精，小時候你就成天巴結沙黎，怎麼？你這個鄉巴佬剛進城就想找個靠山，你還怪精嘞。」魏曉霞撇了撇嘴。
「誰像你一樣勢利眼！沙黎，咱們走，去看看宿舍。」劉燕比沙黎大一歲，儼然像個大姐般，拉着沙黎走了。
「嘁！土包子，長這麼丑還能進蘭亭賓館，也是出了神奇。」魏曉霞小聲嘟囔著，看着兩個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時，偌大的禮堂只剩下了魏曉霞一個人，突然，她看到胡麗麗的身影，正穿過後院朝禮堂這邊走來，她眼光一掃，衝到角落拿起了掃把。
「咦？你叫什麼名字？怎麼還沒走？」胡麗麗一進禮堂就看見一個姑娘正彎著腰掃地。
「報告胡經理，我叫魏曉霞，我看禮堂地上有點臟，打掃一下。」魏曉霞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你這姑娘不錯，眼裏有活，」胡麗麗含笑點了點頭，「讓你當一組的小組長你可願意？」
「謝謝領導栽培，我一定努力做好工作。」魏曉霞溫柔一笑，顯得特別樸實。
「好，掃完趕緊去食堂吃飯吧，去晚了好菜都沒了。」胡麗麗笑了笑，在一組的名單後面添了一個名字后匆匆地走了。
「王翔宇。」魏曉霞湊過去看了看，這下一組有二十六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