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犒軍西郊
十一月十一日上午，京師今冬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不大，也就只是稀稀拉拉的一點點而已，不到午間便已停了。
只是，天卻依舊陰沉着，一如高傑此時的心情。
前途茫茫啊。
瞟了眼跟在中軍隊伍側旁的那輛馬車，高傑忍不住便微微嘆了口氣，不為別的，只因誰都可以投降闖賊，唯獨他不行。
原因就一個，他的妻子刑氏本是李自成的第二任妻子。
「報，稟將軍，陛下正親率文武百官於城外五里處郊迎我軍。」
就在高傑思緒煩亂之際，卻見一騎報馬從南邊疾馳而至了。
「哦，此話當真？」
一聽這話，高傑不由地便是一愣。
要知道他們這支陝西子弟兵可是敗軍來着，根本沒資格讓天子擺駕郊迎。
那麼，天子到底想幹啥？
這是要卸磨殺驢么？
「回將軍的話，確實如此，陛下還安排了大量家畜、酒食作為犒軍之用。」
報馬心下里其實也挺詫異的，不過，畢竟眼見為實了，不是嗎？
「嗯……，傳令下去：三軍原速不變，保持警戒，沒有本將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動。」
有鑒於自己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了些，所以，哪怕報馬都已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可高傑的心弦還是沒敢有絲毫的鬆懈。
「將軍快看，帝駕就在前方。」
兩刻鐘過後，迤邐而行的大軍終於能遙遙望見當道而立的郊迎隊伍了，自有一名眼尖的親衛驚疑不定地嚷了一嗓子。
「全軍止步，就地……，罷了，讓所有弟兄原地待命，本將這就……」
過於緊張之下，高傑下意識地就想着要下令列陣待敵，好在及時警醒了過來。
只是，這都沒等他安排停當呢，就見帝王所乘坐的御輦赫然已向軍伍所在處緩緩行了過來。
高傑瞬間便傻愣住了，一時間根本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了。
「將軍、將軍，帝駕來了。」
高傑身旁的親衛無疑很是靈醒，這一見自家主將明顯有些個驚慌失措了，趕忙便從旁提醒了一句道。
「呼……」
高傑這下子可就不敢在穩住不動了，忙不迭地便翻身下了馬背，在長出了口大氣之同時，疾步便迎上了帝駕。
「敗軍之將高傑叩見陛下！」
在不知道帝王將會如此處置自己的情況下，高傑只能誠惶誠恐地行了個大禮。
「高將軍不必如此，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輸贏算不得什麼，將來再打回去也就是了，只可惜孫督帥壯烈殉國，朕痛心啊。」
朱彥新渾然沒半點要降罪的意思，穩步走下了帝輦之後，伸手便親自將高傑給扶了起來。
「陛下洪恩浩蕩，末將惶恐。」
這一聽朱彥新如此說法，高傑緊繃着的心弦頓時便是一松。
「朕聽說高將軍有一子，年已到了入學的年紀，可有隨軍而來么？」
在嘉許地點了點頭之後，朱彥新緊著便發問了一句道。
「確實如此，末將……」
按規矩，家眷可是不能隨軍的，只是，陝西已淪陷，陝西軍又哪敢將家眷留在關中，故而，大部分將領都把家眷接在了身邊。
這本來沒什麼，問題是天子真要問責的話，那，這一關還真就不太好過了。
「事急從權，朕不怪卿家，這樣吧，朕的太子還缺一伴讀，卿之子且就入宮伴讀好了。」
「另外，朕已經給卿家等都準備好了宅院，卿等只管將家眷都安置在京中如何？」
要讓馬跑，就得給馬吃草。
高傑手下這支秦軍可以說是除了關寧軍之外，最能打的部隊了，朱彥新當然沒理由不好生安撫上一番的。
「末將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高傑徹底被感動了，要知道他可是流寇出身，平日裏可是沒少遭那些自命清高者的排擠，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去投靠李自成，他早就已是受夠了的。
而今，在戰敗之時，天子不單沒降罪，還給出了如此高的禮遇，他覺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為天子去鞠躬盡瘁。
「嗯，朕的忠勇將士們，你們辛苦了，朕在此感謝你們的精忠報國，你們都是好樣的，朕也會給你們最好的。」
「今日，朕已備好了大批家畜、酒菜，就等著與諸君共謀一醉了。」
「只是，在此之前，朕有個問題要問，你們還敢戰么？回答朕！」
在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感激涕零的高傑之肩頭后，朱彥新緩步便走到了軍伍前，中氣十足地便喝問了一嗓子。
「敢、敢、敢……」
在天子的如此禮遇面前，數萬將士全都為之沸騰了起來，整齊的嘶吼聲驟然大起，豪氣直衝九霄雲外。
「敢戰就好，朕知道，不少將士的家眷都還在關中，如今都已落入賊手，此，確實是件令人揪心之事。」
「不過不怕，朕在此發誓，從現在算起，兩年內，朕定會讓卿等打回老家去，若做不到，朕便遜位！」
陝西軍雖勇悍，可有一致命的麻煩，那便是中下層將士的家眷都沒能接出來，若不能在這一方面有所表示，軍心是否能穩住，還真就不太好說了。
「陛下聖明，我等自當拚死作戰，不滅闖賊，誓不為人！」
天子這等重誓一發之下，高傑可就穩不住神了，趕忙便振臂高呼了一嗓子。
「戰，戰，戰……」
君恩深似海，眾將士們又哪有不願為這等仁厚君主效死力的道理。
這不，隨着一聲聲的怒吼響起中，敗軍原本的頹然之氣頓時便徹底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勇悍之氣概。
「好，卿等的忠心，朕都知曉了，就地安營，殺牛宰羊，朕要與諸君一醉方休！」
軍心士氣已然可用，朱彥新自然不會再畫蛇添足，緊著便下達了道最得軍心的口諭。
「萬歲、萬歲、萬歲……」
眾將士們徹底沸騰了，完全不用將領們指揮，自發地便山呼萬歲了起來。
「陛下真神人也。」
「陛下聖明啊。」
……
望着眼前眾軍歸心的一幕，一眾隨行的文臣武將們無不為之嘆服，再沒人敢提什麼敗軍不配犒賞之類的屁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