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伶人

第340章伶人

因為都有坐騎以供驅馳，齊敬之等人前行的速度明顯比進城時快了不少，不多時就趕到了后軍都統衙門，恰遇上率領大隊人馬入城的韋應典。

兩人碰了個頭，略作安排之後便聯袂入衙。

只見院中早已壘起了數個土灶，鍋中正咕嘟嘟地煮著大塊的馬肉，想來都是出自渡河攻城時折損的戰馬。

肉香四溢之中，院中的永昌左軍甲士卻均是甲胄嚴整、弓刀齊備，嚴密把守住了院牆和各處險要，明顯是採取了外松內緊的守勢。

這倒也尋常，身處形勢不明、外敵未除的禁水關中，誰敢真箇放鬆警惕？

尤其是院中此刻除了永昌左軍的甲士，竟還另外有着數十個奇裝異服之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個頂個的衣着華麗、彩綉輝煌，只是款式不倫不類，絕非時下所興，總之看上去極為怪異。

他們的臉上亦是塗抹著厚厚的妝容，濃墨重彩、甚顯浮誇，倒很像是唱戲的伶人。

這些伶人放到別處也就罷了，今世此地就顯得極為突兀和詭異，因此周圍永昌左軍的甲士們倒是將大半精力都用來防備這些傢伙了。

齊敬之卻是頗覺有趣：「你這肚腸倒也神奇，不知你這一族是何出身，又該如何稱呼？」

到了最後，闔族便只剩下了身形最為高壯的成多受。

王潼呵呵兩聲，轉頭望向了齊敬之，臉上卻殊無笑意：「我知齊校尉最善追索妖魔精怪，不管它們藏得如何隱秘，你都能鑽心剜骨，將之找出來。」

成多受的請求立刻得到了王潼的應允，似乎這位永昌左軍都統並不急着談正事，而且渾然忘了居喪期間不可娛樂的規矩。

個高的吞了個矮的，體胖的吞了體瘦的，身量差不多的就互相下嘴，結果各有所獲，將對方吞得缺胳膊少腿，雙雙成了殘疾，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齊敬之眸光一閃，正要細問根腳來歷，耳邊就響起引路百騎長的催促之聲：「齊校尉、韋校尉，我家都統大人正在堂中等候，還請速速入席。」

齊虎禪趕忙升空躲避，還不忘對着紅袍伶人怒目而視。

它與眼前的成多受都是儲物的物件成精，又都是皮姓，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講頭不成？

至於馬、鹿、熊、獐、驢這些姓氏，應是與製作口袋時所用的皮子有關。

少年心中念頭起伏之間，只見成多受又轉身面向坐在主位的王潼，恭敬道：「都統大人，今日城中、衙中連生變故，我等未及飲食、飢腸轆轆，獐受這才忍不住做出那等沒臉的事情來。」

這塊馬肉聞上去香氣撲鼻，然而吃到嘴裏卻是滋味全無、幾如嚼蠟。

齊敬之則是一偏頭，將嘴裏嚼了一半的牛肉吐在地上，同時左手倏地攥拳，冷不丁向前方擊出。

「還請都統大人賜下飲食，我等願表演雜戲一門，名曰『大小相成、終始相生』，以博諸君一笑！」

紅袍伶人的目光從齊虎禪的六賊鬼頭堅刀上掃過：「賓兄在此，在下自無必要隱瞞，我這一族乃是裝糧食的皮口袋成精。」

此時王潼的右手邊已經有三人端坐，只剩下左手邊的兩張几案後頭尚無人落座。

綠袍小伶人的呼喊聲兀自不絕，隔着紅袍伶人的肚皮聽來明顯多了幾分沉悶，有些聽不真切。

他上次見到的皮姓精怪，還是歇馬棧里的那位掌柜、成了精的酒罈子成德器。

它一把將綠袍小伶人抓在手中，接着竟是毫不猶豫地扔進了嘴巴里、吞咽進了腹中。

它摸了摸自己鼓脹的肚皮，張口吐出自己的一個族人，而被吐者又吐出一個，如此遞相吐出，原本的數十伶人精怪便復現於正堂之中。

見狀，王潼當即冷笑一聲，扭頭朝身旁的紅袍伶人吩咐道：「有肉豈可無酒？去，給兩位校尉滿上！」

酒碗中騰起絲絲縷縷、細微至極的酒氣，正在爭先恐後地向著綠袍小伶人的口鼻中鑽去。

看這架勢，今日這場所謂的宴會只有校尉以上才有資格出席。

那伶人聞言立刻躬身應是，隨即飄到齊敬之面前，將懷裏的酒罈子一傾，立時就有濃香馥郁的美酒從中湧出，砸落進下方酒碗。

瞧見這個身量奇小的傢伙，高高壯壯的紅袍伶人立刻露出怒容：「真是丟臉！」

他擺出這等姿態，儼然是以堂中諸人的上官自居了。

隨即，它們就在眾人的注視下開始了互相吞噬。

「本都統如今戴孝服喪，不能吃肉飲酒，爾等自便就是！」

「齊校尉已經坐在堂中看了半晌，應當發現這些精怪的本體所在了吧？」

一個身量與齊虎禪差不多的綠袍伶人陡然現出身形，生得獐頭鼠目，臉上還塗着一層厚厚的白粉。

這傢伙狼狽地跌坐在几案上，中途伸手亂抓，險些將一旁的酒碗打翻。

等到齊敬之和韋應典二人進門，王潼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便側頭用下巴朝那兩張空着的几案示意：「坐！」

齊虎禪忽然揪住了齊敬之的耳垂，同時話音在少年的心底響起：「大兄，賓滿說這些傢伙就是曾經后軍都統衙門真正的主人！」

齊敬之看得分明，這些傢伙看似皆有身軀，其實俱是煞氣所化，吞來吞去不過是煞氣的聚散而已，其本體又或者說煞氣本源並不在這裏，難怪竟能在王潼的手下留得性命。

它低眉垂目，語氣里頗有歉意：「在下對族人管教不嚴，以至於衝撞了校尉，還請大人恕罪！」

「裝糧食的皮口袋？成多受？」齊敬之眼中現出思索之意。

於是，只見成多受拍了拍手掌，等候在院中的伶人們便魚貫而入正堂。

他大大方方地走過去落座，肩頭的小和尚很是乖覺地飄落在几案之上，六賊鬼頭堅刀接連斬下，登時切了幾小塊馬肉下來。

「放我出去！」

清亮亮的酒液四下飛濺，落得几案上到處都是。

聞言，少年抬眼望去，只見前方正堂之內，王潼正居中據案而坐，身前几案上空無一物。

「在下忝為族長，姓成、名多受，其餘族人都是單名一個受字，姓氏則各有不同，有姓馬者、姓鹿者、姓熊者、姓獐者、姓驢者……我方才吞進肚子裏的這個族人便是獐受。」

砰！

少年的拳頭竟是當真擊中了某樣物事，緊接着就聽那處看似空無一物的地方傳來了一聲痛呼驚叫。

齊敬之順勢拈起一塊，放進嘴裏嚼了嚼，眉毛立刻皺了起來。

除此之外，堂中東西兩側只擺了寥寥五張几案，上頭倒是都用木案盛放着熱氣騰騰的馬肉，還特意配了割肉的短匕，甚至還有酒碗。

那三個永昌左軍的校尉頓時齊聲應諾，卻無一人去動面前的酒食，只將森然陰冷的目光在騶吾軍三人身上掃來掃去。

齊敬之帶着韋應典和齊虎禪從伶人們身旁走過，目光所及之處，被注視到的伶人們紛紛躬身為禮，同時扭頭回望，朝少年露出謙卑討好的笑容。

齊敬之只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並不跟這個剛死了老母的可憐人置氣。

在他的身側，一個高高壯壯、面紅如火的伶人恭敬侍立，手裏拎着一個酒罈子，身上穿着一件色彩鮮艷的大紅袍，粗看之下有些像是大齊的官服，細看卻又似是而非。

紅袍伶人往肚皮上錘了一拳，將內里的呼喊聲鎮壓了下去。

「哦？這些伶人竟也都是精怪么？」

「咱們打個商量如何，伱將它們揪出來，助本都統在最短的時間裏徹底根除其患，我便將一應收穫分你三成！」

今天臨時開會加班，寫完了材料才開始碼字，明天白天也加班，只好寫多少發多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