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史瑤出走

月明星稀，寂寥天際，夜風飄搖而過，涼意卻從心底散至全身。

小小的包裹，裝了簡單的行囊，前途漫漫又何妨，聽從心的聲音，是最美好的事。

史瑤站在書房門外，手中握著宇文炳天還沒看完的書，上面寫着「九州兵冊」四個字，她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從小就歸屬的地方，離開這個就如家一般的存在。

那天之後，宇文炳天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史瑤不論怎麼尋找、怎麼打聽，都沒有結果。就連平日裏的好朋友古秋月，也突然變了一個人，似乎是在刻意躲着她，不給她任何一個接近的機會。

只是聽說，那天古秋月遭遇了襲擊，可只她一人平安歸來，宇文炳天的事兒卻成了迷。

古秋月忙着處理古家的事情，把涉及刺殺的人，仔細的審問，認真的盤查。古金玉，沒有被牽連，常一山作為一切的罪魁禍首，被處以死刑。但是古金玉仍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被剝奪了縣令的職權，徹底成了一個靠着家族庇佑的富家公子。

古耀文，作為古秋月在家族最可信賴之人，也承擔了更多的職責。他把古金玉所有的黨羽全部遣散，洛縣所有要職盡數掌握在手中。

表面的平靜，掩蓋不住潛藏的兇險，古耀文身子羸弱，雖然此刻威風凜凜，卻已有了油盡燈枯之兆。古秋月也想培植一些忠勇之士，可這又豈是一朝一夕之事，她頻頻召見族中長者，以圖通過利益來穩定現有的局勢。

可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史瑤所關心的，她只想聽到宇文炳天的消息。是不是受了傷？是不是被人殺害？又或者是逃去了某了地方？

古秋月沒給她答案，誰也沒給她答案，史瑤只能獨自在角落裏，相思成疾。

現在，她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猜測，這樣的不確定，她要去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如果不去，她害怕就再也見不到心中牽掛之人了。

沒有告別，不再留戀，她堅定踏出了這一步，她已經盤算好了一切，可以悄無聲息的出府，不被任何人發現。她把竹簡裝進包裹，下面是一個木頭盒子，那裏面裝着要送給他的禮物。

一切很順利，彷彿是上天的庇護，直到史瑤出了城門，都沒有被人發現。

勇敢的腳步越走越堅定，陌生的恐懼也在她的心頭，慢慢籠罩着。雖然房子外面，曾和自己只有一牆之隔，但感覺就如同兩個世界。她站在偌大的山林之間，卻不知道前路在何方，只能抱緊包裹，不讓不爭氣的眼淚，打敗渺小的自己。

「不許動！」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史瑤背後響起，她全身繃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人正是常羽，此處人煙稀少，他穿着一身黑衣，搶過史瑤的包裹，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就翻找起來。

哇！片刻后，史瑤終是因為恐懼，放聲大哭起來，一時間，淚如雨下，粉嫩的臉龐如洗過一般。

這可把常羽愣住了，他慌忙把包裹捲起來，塞還給對方，「你，你可別哭，我還給你還不行嗎？」

這常羽，雖然沒什麼腦子，卻是個本性純良的人，雖然羨慕權勢，敢打敢殺，卻唯獨聽不得女人哭。要不是常一山的慫恿，他是決不會平白無故去殺人的，現在可好，人也沒殺成，還得躲避官兵的抓捕。

因為除了有些身手，別的一無所長，常羽只能混跡在山林之間。幾日下來，肚中早已空空如也，這飢餓真是折磨人，常羽現在看見什麼都像吃的，他猜想這個包裹里也一定裝滿了乾糧。正迷迷糊糊之際，聽到這哭聲，方才如夢初醒。

史瑤的哭聲漸漸止住了，她睜著明亮幽邃的雙眸，看看眼前這男子，心中也是納悶，哪有強盜聽到被搶之人哭了，就把東西還回來的。她把包裹往懷裏抱緊了，問道，「為什麼搶我包裹？」

常羽一聽這話，心裏也是一陣委屈，本來是找大伯混些吃喝，沒想到成了如今這般。早知道如此，還不如踏實在家待着，也不會落得亡命天涯的結局。看見對方哭得梨花帶雨，常羽眼角一濕，也哭了起來。

史瑤很納悶，對方這是怎麼了，她只好柔聲勸解。常羽哽咽著講述委屈，一五一十把事情來龍去脈，全都說了出來。

「那小丑魚呢？」史瑤知對方正是刺殺之人，也來不及管其他的了，連忙問道。

「誰是小丑魚？」

嘆了口氣，史瑤覺得自己太心急了，這常羽雖然行刺了，可他連古耀文和古秋月的面都碰到，也不知道瞎忙活了些什麼。看來一切的事情，只有常一山才知道，那個陪着二公子古金玉的人，就是死上一萬次，也不足惜。

「活該！常一山，死得好！」史瑤氣不打一處來，對着虛空罵了一聲。

「什麼？大伯死了？」

「他這麼害你，你有什麼好傷心的？」

「對，死的好！」

史瑤破涕為笑，這個常羽還真是牆頭草，不過最後他和自己站在了一條戰線上，還是值得表揚的。雖然這個人參與了刺殺，但是他也沒傷害到自己，應該也不算是壞人，史瑤心中的戒備放鬆了一些。

從袖間，史瑤拿出一方青色手帕，展開之後，一個香氣四溢的餅子，幾乎亮瞎了常羽的雙眼。他砸吧著嘴，卻沒有上前，只是那一臉垂涎三尺的模樣，已經把他的心思，說得明明白白。

史瑤把餅子遞給常羽，常羽連通手帕一起奪了過去，三下五除二，就消滅完了，最後還把手帕舔了個乾乾淨淨。

史瑤見狀，也沒打算再要回手帕了，自己就這麼點吃食了，也算報答了對方沒有傷害自己的情意。她慢慢轉身，肉嘟嘟的臉龐，掛着無人可解的優思，「常羽，咱們就此告別吧！」

常羽沒說話，手中拿着青色手帕，一直獃獃看着對方身影遠了，才回過神來。他小心翼翼把手帕收入懷中，趕緊起身追了上去，「你要去哪？」

史瑤舉手擺了擺，頭也沒回。

「我保護你呀！」

史瑤自顧自走着，沒有理睬。

常羽就這麼遠遠跟着，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對這女子有了一股莫名的好感，也許是因為那個餅子，也許是因為這不可琢磨的緣分，不過，他也無需太過明了。

史瑤輕快踏着步子，行走在尋找的路上，勝過了原地的等待。遇見常羽之後，她的內心已經沒有那麼恐懼了，不管路在何方，她相信她可以做的到，就如她相信宇文炳天還活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