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妹妹
好聞的氣息，柔軟的觸感，舒適的溫度，是天堂嗎？
死亡的售後服務好像還不錯的樣子，雖然糊裏糊塗的死掉了，但是沒有什麼痛覺，也不折磨，乾脆利落，如果可以評分的話，十分制可以給個七分，扣分點主要在令人不適的氣味上，希望改進。
「蘇言哥哥，該起床了。」
柔美而清甜的嗓音，好似仲夏之夜，螢火飛舞的靜謐森林中，被風吹響的系在樹枝上的鈴。
嗯，酌情考慮可以再加一分，天使的聲音很好聽。
「蘇言哥哥。」
耳垂有溫熱的氣息流過，痒痒的，撓撓的，暖暖的。
等等。
「騰！」
睜眼，起身，行雲流水。轉瞬之間，蘇言便從虛幻回到了現實，一如很多大難未死的人，他用雙手給自己做了個簡單的檢查，確保該有的部件一件都沒有缺失。
之後，他略微側身。
美麗的女孩坐在晨曦中，雙手托腮，微笑地望着他。
「早上好，蘇言哥哥。」這一次，女孩微微歪過了頭，唇角的弧度勾地極大，金色的陽光從她身後巨大的落地窗中穿過，將她的臉頰映照地更加柔和。翠黛的轉角，則流光溢彩。
「先什麼都不要問好嗎？我們先吃早飯，好嗎？蘇言哥哥。」
女孩走近蘇言，將白皙的食指輕輕扣在蘇言的唇上，輕輕地搖了搖頭。
滿腹疑思失於溫柔，蘇言看着女孩，只獃獃地點頭道：「好。」
早餐並不複雜，清淡的白米粥和剝好的雞蛋，輔上兩小碟切的齊齊的腌白菜，溫熱暖胃。
蘇言吃的很滿足。
女孩看得很開心。
「你不吃嗎？」蘇言咽下一口粥，抬頭問道。
「已經飽了。」
？
「碗筷一會兒我給你洗了吧。」蘇言將碗筷擺齊，接着說道：「現在可以談一談了嗎？」
「我叫蘇璃，蘇言哥哥的妹妹。」女孩點了點頭，語氣輕快，緊接着她像是又想起了什麼，補充了一句：「唯一的妹妹。」
？
看着對面巧笑倩兮的清美女孩，蘇言斟酌了片刻，清了清嗓子，緩緩問道：「嗯。我昨天，大概是昨天，是被什麼追殺對吧？」
女孩又點了點頭：「嗯。黑甲屍。」
「那…那個黑甲…屍呢？」
「被阿璃處理掉了。」
「……好。下一個問題，我是誰？你又是誰？」
聽完這個問題，女孩搖了搖頭，旋即抬手撫上了蘇言的額頭，抿唇輕聲道：「蘇言哥哥，這個問題的答案請原諒阿璃不能告訴你。哥哥你現在的記憶仿若脆弱的冰面，來自外部的答案就好比破冰的鑿子，雖然鑿子可以擊碎冰塊，但破碎的冰卻難以再拼成原初的模樣，這就意味着……」
「我會缺失部分記憶……或是活在錯亂的記憶里？」
女孩再度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收回了撫在蘇言額上的手。
「那我該如何拿回我的記憶？」
女孩頓了片刻，「其實蘇言哥哥你不必記起什麼，就這樣，就好；阿璃是哥哥的妹妹，唯一的妹妹，會一直陪着哥哥，會保護哥哥……」
「但如果蘇言哥哥一定想要記起來的話，阿璃也會全力支持的。」
「所以……」
女孩清澈的瞳望着蘇言，蘇言讀不太懂那瞳底倒映的情感，他只看的見女孩瞳中流動着的光，以及眼底自己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沒來由地，他相信面前這個女孩所說的一切皆為真實，但是……蘇言低下了頭，不再去看那雙清澈的眼睛，他陷入了沉默。
這時候，女孩笑了，笑地很美，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般，她開口，依舊柔和，依舊甜美：「修行。只要哥哥再次修行就好了。詢問是從外部找求力量，修行則是向內尋求，內部而生的力量好比春日的陽光，溫暖的光照在冰面上，堅冰消融，重歸於水。」
「如此，那些屬於哥哥的記憶便會完整地，清晰地再度回到哥哥的腦海里。」
「修行？」
聽罷女孩的話，蘇言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哥哥，你隨我來。」
女孩站起身來，領着蘇言來到了屋外的小院中。粉白的花瓣紛紛洒洒地落下，落進滿園的奼紫嫣紅，蘇璃在和暖的陽光下攤開掌心，失去方向的小櫻花瓣跌跌撞撞地撲進了她的掌中，旋即，淡淡的粉色光輝在女孩手中亮起，失落的小櫻花瓣逐漸長成了一朵完整的櫻花。
「修行，是一種成長，也是彌補，彌補缺陷，長成完整。」女孩將手中櫻花置在蘇言面前，接着說道：「這是爺爺他們說的，對於阿璃來說，修行有着其他的意義。」
語罷，女孩小心翼翼地將櫻花捧起，秀口清呼，粉白的花瓣在和暖的陽光中飛向青天，又重歸沃土。
「對於很多人而言，修行是一種獲得超凡能力的方式，但其實，超凡並不意味着超脫於規則。」
「蘇言哥哥，你看那邊那朵花。」
蘇言順着女孩指點的方向望去，是一朵大紅色的他不認識的可愛花朵。下一刻，女孩食指輕點，片刻功夫后，紅色的花開始膨脹，只一瞬間它便長到了小碗大小，但下一秒，它就折落在了草地上。
「花兒可以肆意成長，但如若花莖承載不了花朵的重量，花朵便會倒下，這株花兒就會死去。修行也是如此，迷失於力量的修行，最終會反噬修行者。」
言罷，女孩輕輕擺了擺手，紅色的花重歸了原樣，「蘇言哥哥，明天阿璃帶你去個地方。」女孩抬起素白的手，在蘇言面前微微晃動，接着笑道：「今天就說這麼多吧，其實阿璃自己也不是很懂修行，明天去的地方可能更加適合現在的哥哥。」
「那麼，剩下的時間，哥哥能不能陪陪阿璃？」
「今天還很長，但時光很短。如若將時間都浪費在修行上，那便不是阿璃的修行了，所以蘇言哥哥，能不能陪阿璃出去玩？」
日上梢頭，盛大的陽光下，身着白色長裙的清麗女淺笑着向她面前的男孩伸出了手。
這一份邀請，不知跨越了多少歲月，降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