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蓋亞

人類的心跳究竟有多麼特別？如果說在眾多生物身體里都擁有一顆心臟來支持它們的活動，人類偏偏是把心臟的用途拓展，多出了一個獨一無二屬於他們的名詞，感情。

所有古籍和事實告訴大家，人類情感由心而發，他們可以逃過體內已經完善的，機制嚴謹守恆的體液神經系統，用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來告訴別的物種。

人類始終都是獨一無二的。

人類的心充滿了世界未解之謎，他們用心可以提升自己的聽力視力還有體力，當他們用心專註時候，甚至可以忽略時間空間對他們的枷鎖，達到更高的一個維度。很奇怪的一件事就是他們為自己身體上了的鎖只有心才可以打開，他們身體的極限永遠都沒有用到，除非他們心自己設置好的枷鎖解放。

可以看到那些因為一心想要保護孩子的母親，可以單手抵擋一輛汽車，可以用超越世界紀錄追逐到歹徒，可以在毫秒之間拯救並保護住自己的孩子。即是後來她們需要休養，甚至透支之後死亡，她們在心的介入下，做出了不可能做到的事。

那些精通心理催眠的人，可以通過對之做出心理暗示，讓一個沒有接觸火源的人出現被火燒的狀態。他們可以讓一個沒有接觸任何物體的人感受並意識到某件東西存在。最有甚至能讓你憑空多出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能力。

這些種種，都在指向人類的心。可是通過解剖學可以知道，人類心臟兩房兩室裏面沒有任何隱藏，除了那些稱作生命源頭的血液之外，裏面沒有任何東西。這些所有的理論和研究，也就只能將猜測運用到極致。

直到末日到來，楚天南第一次突破了那個界限進入到奇怪狀態的時候，他看到了人類心裏沒有被注視的可以影響這一切的究竟是什麼，是人類一直探索的靈魂。

人類的靈魂隱藏在心裏，卻始終不能被看到，直到突破時間空間的束縛，獲得了更高的感官時候才可以感覺到。

現在在那個幼小身體中，楚天南就感覺到了有一個如同風中燭火一樣的靈魂，好像就在下一刻就會隨風飄散。

「我要救她」楚天南突然意識到他想法裏面被這樣的念頭佔據，並不斷開始擴大影響。

然後他走到了這個細小身軀的女孩子身邊蹲了下來，漸漸控制右手刀臂變回了人類的手臂，然後輕輕把手覆蓋在整緊緊抓住手裏斗篷的小小手背上。

他清楚的感覺到手中的冰冷，這是變成喪屍以來第一次有的溫度變化，以往按照他體內病毒的習性，只有威脅到存在的溫度變化才會被感知，其他狀態通通都被視作是正常狀態並不予理會。

但是這次他不知道為什麼，僅僅是一個簡單的觸碰，卻感覺到自己手指上傳來的冰冷，好像是觸碰到漸漸冰冷下去的軀體一樣。

他意識到那是曾經觸碰死亡的冰冷，即將離世的親人曾經也有帶給他這樣的觸感，漸漸冷冰，漸漸失去了溫度，漸漸讓他看到生命消失在面前。

他嘗試去搖晃女孩瘦弱的身子，但是那垂落的斗篷和女孩的頭顱一樣，沒有一點反應。

他平放女孩躺在了斗篷中，然後伸出自己雙手的食指，輕輕觸碰在女孩近乎不再起伏的小小胸膛。

「碰」的一聲，女孩的胸口在電流的強大刺激下不受控制的彈起來，然後在楚天南手臂的保護下慢慢躺回原位。

連續不斷的三次刺激，女孩的胸膛起伏開始變得明顯起來，

而就在楚天南準備放手的時刻，外界的霧氣，開始了變化。

原本一直不斷有墜落的聲音消失不見，在這個本就毫無生機的坑洞內，顯得更加靜寂。那些如同流水一樣的紅霧也開始慢慢匯聚到了這個小小空間附近，像是有了生命一樣一點點攀附在有和無得邊界，一寸寸的向上覆蓋住整個空間的外層。

「嚶嚀」

懷中那個孩子恰逢其會的醒轉，讓環視周圍的楚天南下意識的低頭。

就是這一低頭，那些霧氣登時如同破開桎梏，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來，楚天南都尚未來得及變化形態攪動周圍空氣，就被這些霧氣包裹的嚴嚴實實，它們漸漸壓縮的更像是一層層紅色綢緞，覆蓋着楚天南身上的每一寸。

楚天南頓時感覺到自己如同墜入深淵大海，那些覆蓋的紅霧抽離了他所有的感官，讓他全身都不再收到自己支配，體內的病毒也都突然沉寂不再活躍。

這種感覺曾經還是人類的時候有過一次體驗，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夏天，僅僅八九歲的他被同學叫到水庫邊游泳，一個從來沒有下過水的孩子，被幾個玩鬧心重的孩子踹到水庫深處。

當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吧，失去病毒從身體裏面讀取記憶的楚天南回憶起這些事情，那個時候和現在如此相似，沉沒在沒有波瀾的水庫和現在紅霧中的沉溺，讓他漸漸合併成為一起，他開始漸漸消退意識，他看到靈魂上的鎖鏈發出了紅色的光芒，隨着那些紅霧流動而隱隱流淌在鎖鏈上。

沒錯，當時的意識也是漸漸丟失，就好像看着自己不斷離開，一部分沉重的困在深淵，一部分輕靈的升入天際，這樣同時感受天際和深淵的矛盾漸漸被隔離的只剩一根絲線連接。

「我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是楚天南臨近失去的意識里最後的一個疑問。

接着他感覺身上一輕，好像從深海瞬間着陸一樣，渾身的紅霧已經全部不見蹤影，那些已經侵入他整個身體的東西，一股腦的遠離而去。

他睜開眼睛，虛弱的看着身邊的霧氣，它們好像聞到血腥氣味的鬣狗，盡數擁涌到了小女孩身邊。

小女孩被紅霧托起，呈一個大字浮在空中，楚天南很奇怪的看着這一幕，居然那些紅霧如同被腐蝕一樣靠近小女孩就消失不見，想起來之前那詭異的空間也是因為小女孩的緣故。

紅霧不斷的想要覆蓋小女孩，但是就只能讓小女孩身後枕着而已，只要是想要從前面發起淹沒的紅霧，必然在靠近小女孩身體的那一瞬間消散不見。那些紅霧鍥而不捨的撲擊上去，一波接一波的不斷加大力度。甚至可以看到周圍那些紅霧都已經開始稀薄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小女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如同星辰一樣明亮純凈的眼睛，黑的的瞳仁閃爍著浮光，讓人一看到就心中生出呵護慾望。隨着眼睛上微微捲曲又頎長的睫毛忽閃了一下，剛才還無法靠近身體的紅霧瞬間穿透她的身體，然後包裹起來如同蠶繭一般。

那個女孩只來得及想着楚天南伸出如同翠藕一樣潔白的胳膊，就消失在紅色中。

楚天南的虛弱感再次襲來，這次能量的消耗和上次差不多，可是這次比較不好彩的是周圍只有這個不知名的深坑，還有一地層層疊疊生物的外皮。

就因為這樣的虛弱，楚天南沒有來得及衝上前搶過小女孩，他的手指僅僅劃過剛才小女孩伸出的指尖，就看着那團團紅霧包裹了小女孩，他再次體會到一種變成喪屍以後再也沒有的感覺。

用力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在深深慢慢的吐出來，這種簡直讓以前的自己體內病毒唾棄的呼吸方式，現在卻是已經不自覺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感受到從剛才觸碰開始，自己所有的已經死亡的細胞都在呼喊著復甦過來，他的皮膚開始變軟，血液循環開始流轉，就連那久違了的心跳，也象徵性的出現一次。

這種令楚天南痴狂的狀態沒有持續下去，僅僅是曇花一現般出現，當面前的紅色繭開始律動呼吸，他又變回了那個冷冰冰的喪屍。

「剛才那是什麼狀態，為什麼這個女孩會給我帶來這樣的感觸，我體內病毒在懼怕什麼？」楚天南感受體內不斷催促他後退的病毒，不由得開始思考這些問題。

他沒有服從體內病毒的直覺，而是選擇站在人型繭子的旁邊，他沒有上前再去觸碰紅色繭衣，只是這樣靜靜看着，就好像一座石像。

月光再次籠罩進叢林，在已經沒有遮擋的深坑裏，慢慢清晰映射那正中央的巨繭影子到地面。今天不是滿月，這樣的月光就如同撫慰心靈的水波一樣，慢慢擴散。

「咔嚓」

細小而輕微的聲音突然出現，那律動紅色光芒的繭停止散發自身的光芒，然後就看見從巨繭中間部位，裂開了一條縫隙。

那條縫隙不斷擴散增多，不過幾秒鐘就擴散到整個繭身，密密麻麻的破裂聲音，讓楚天南弓下了身子。

一隻修長而瑩白的手，從裂縫中伸出，帶出一地破碎的繭衣。然後那些其餘的繭衣開始迅速剝落，在落下幾公分之後又被吸引回了原來的位置化成紅霧。

在一團人型紅霧中，站着的不再是那個精雕玉琢的小女孩，而是一個女人。

「你好，我是蓋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