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影（4）

張羽英一向是苦大仇深的德行，這一點江天鳴是再了解不過。既然心裏有事，不願吐露，江天鳴也強逼不得。「大概小寧還以為我又和羽英一起鼓搗『神秘學』呢......」關於「獵殺雙子」的丟失，張羽英並沒有像江天鳴想的那樣大發雷霆，但她沮喪的樣子，卻是讓江天鳴更為擔心，遠勝於之前的任何一次。

「在一條路上走了好遠，卻發現自己一直是在原地打轉，可偏偏這時候時間已經不夠了......」江天鳴清楚張羽英沮喪的原因，之前的一切全都讓大家把目標定在了惡魔和天使的爭鬥當中，可刻耳柏洛斯和「獵殺雙子」的現身，不管是敵是友，整件事的認知，怕是又要被打破了，更可怕的是，這些不明真相的人，可能一開始就是這個yīn謀論的一部分，甚至直逼核心。

要是往常，江天鳴早就抱怨張羽英這回給自己這個「盯梢」的任務——要懷疑的人不是背台詞就是上台排練；要保護的人似乎比自己還要強悍。「無聊到家。」偶爾江天鳴也會翻翻劇本，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或是殘餘的硫磺什麼的，結果那一摞摞的A4紙比自己的臉還要乾淨。不過現在，張羽英需要時間，而江天鳴在承受這些無聊事物，也思考起一些和張羽英極其相似的問題。「『獵殺雙子』，金甲武士，可以使用結界，又能控制地獄犬的傢伙......」更多的「閑暇」，讓江天鳴反倒有機會整理思路，撇開對於沈琳的想法，其餘的不管是什麼，無一不是超越了他和張羽英的想像——好像了解一點，卻始終無法深入。

「真正的危險永遠都是存在於未知當中,但現在偏偏不是可以魯莽的情況......」天使的強大，江天鳴心裏不是沒有數。張羽英可以就著天使的問題侃侃而談，甚至能在背後惡毒地咒罵，如今卻會對兩把的武器如此忌憚，並非膽怯，只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可能做到冷酷，或者說，過去被視為「包袱」的人和事，也都不似從前了。

「同伴，敵人，這一切到底是怎麼搞的？」望了眼台上的來來回回的身影，又看看身邊忙忙碌碌的楊雪——是同伴卻不能信任，是敵人卻不能進攻，如此的僵持，換是誰都吃不消，坐在角落裏的江天鳴着實有些煩躁於這樣那樣的猜測，再度望了眼四周的平靜，便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不過不管什麼原因，這又豈是可以讓人安眠的時候不過這一回，似乎有些不同。

轟！只是眼睛開合之間，江天鳴就覺得耳邊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便是一股襲人的熱浪，差一點把江天鳴掀翻在地。

「這個是~~怎麼又是這裏！？」江天鳴本能地站定腳跟，理智告訴他，不管什麼原因，眼前的都是虛幻，但卻是他最不願去觸碰的記憶。「果然，這就是我的地獄，我永遠都不可能逃出來，不過也不必再去逃避了。」第一反應自然是無比驚愕，但江天鳴立刻就恢復了冷靜。環顧四周，漫天的火焰如同咆哮的怪獸一般將整個夜空映成了藍sè，倒塌的房屋，逃難的人群，以及淹沒在火舌中的慘叫......一幕幕的慘象，即便想忘記，十幾年來的噩夢，也足以讓這些烙印在江天鳴的心裏，但用他自己的話，這樣的記憶，似乎又缺少了什麼。

「羽英......」經過那樣的事情，再次回顧這種景象，江天鳴已經不會過分衝動，畢竟就劉月說過，張羽英也是受害者之一，但面對着狂獸一般的『暴怒之魔』，江天鳴還是咬緊了牙關——算時間，這噩夢也該結束了。

「奇怪，我的記憶應該沒有這麼長才對......」不知過了多久，江天鳴睜開眼睛，但四周卻沒什麼變化，依舊是熊熊的火海。「不對，這不是單純的夢！」其實除了時間的延長，剛才江天鳴就有種莫名的違和感，四下又望了一眼，映着火光，他很快在所剩無幾的逃亡者中認出了幾張熟悉的臉——劉月，葉靈玉，略顯青澀卻依舊可以辨認出的張羽晴，甚至是只在照片中見過的麒麟子也出現在不遠處廢墟旁，雖然沒有外傷，卻一動不動，面sè枯槁，彷彿被吸干血液的屍體。「難道師姐就是那個是時候......」江天鳴想到這裏，不禁心裏一緊，但也無暇顧及——就在自己愣神的時候，後面突然傳來房屋倒塌的聲音，本來也沒什麼特殊之處，但內心深處好像有個聲音在告誡江天鳴，如果不去的話一定會後悔的。

「這個是~~怎麼會！？」剛一靠近，江天鳴就發現不遠處有四個人影，三個大人正在試圖把一個小孩從廢墟里挖出來，其中兩個人因為背光所以看不見樣子，另一個明顯年輕的人，江天鳴一眼便認出是葉靈玉，那麼被困的人~~江天鳴心裏已經有了底，但看到那屬於自己的恐慌和絕望眼神，他心裏還是震顫了一下，之前的違和感，也終於明白了——過去的夢境，自己都是處於逃亡者的立場，不管是誰做的手腳，自己是失去了被困過程的記憶，再接下去的，便在葉靈玉的背上，那是兩人都已在C鎮外了。可是這一回，自己完全是立於旁觀者的角度，甚至觸碰到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東西。

不管是夢境還是幻影，江天鳴都不想放過這個了解真相的機會，無視劉月先前的jǐng告，握緊拳頭后，他毅然走了過去。「至少看清另兩個幫助者的臉。」

「當心！」就在「自己」被拉出來的同時，葉靈玉突然一聲尖叫，左手推開身邊的人，嘴唇微動，右手向前一推，立刻打出一到防禦法陣。

「什麼......」江天鳴這時正在十米開外的地方面對葉靈玉，見此情景，下意識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一塊燃燒着藍sè火焰的流石穿過自己的身體，直直地打在法陣上。

轟！伴隨着劇烈的爆炸聲，整個地方立刻充滿了嗆人的沙石塵土，等江天鳴回過神來，法陣早已消失不見，眼前的四個人也都被震飛出去十幾米遠，因為被及時抱住，「自己」才沒有受傷，另三個人也很快站了起來。

「師姐......」見葉靈玉放下「自己」，眼神卻一直沒有移開，站在遠處的的江天鳴不僅有種鼻子發酸的感覺。「果然還是師姐救了我......」

砰！砰！砰！江天鳴一口氣還沒喘完，又見一陣地動山搖，眨眼之間，四人便被幾條巨大的觸手團團包圍。

「惡魔藤！」來自地獄的魔物，江天鳴一眼便認了出來，「糟了！」明知是在幻影當中，江天鳴還是下意識地想衝上去幫忙。

刷！就在這時，一道紫sè的火舌掠過惡魔藤，眨眼間那些「觸手怪」就化為了灰燼，接着火球便向大火中心飛去。

「是去阻止妹妹的暴行嗎？」那個紫sè的火球，除了張羽晴，不會是別人。江天鳴正想着的時候，其中一個幫助者似乎是對葉靈玉耳語了什麼，之後便拉着另一個人飛奔而去，看樣子是追張羽晴去了，速度之快，反應慢了一拍的江天鳴是不可能追上了。

「怎麼辦，跟下去還有意義嗎？」江天鳴最終還是一無所獲，回頭看看逃向鎮外的二人，覺得失望透頂。

就在這時，身後一陣巨響，火焰突然急速熄滅，準確說是後撤，掀起的狂風幾乎可以把樓房拔起來。

「能量集中，難道說~~」富有經驗的江天鳴知道大事不妙，回身一看，立刻倒吸了口涼氣——難怪會有如此大的狂風，本該是火焰中心的地方，赫然成了一個「小型黑洞」。

「不好！」江天鳴知道黑洞另一邊是什麼，拋下對幫助者和張羽晴的所有幻想，直接奔向葉靈玉逃走的方向——在這個地方，唯獨江天鳴的行動是不受影響的。最後只是追了不到一百米，便發現了葉靈玉和「自己」的身影。

「這個是~~」明明已經看了太多驚人的東西，江天鳴還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葉靈玉懸空着身子，左手抱着「自己」右手死命抓住一條銀白sè的鎖鏈，準確說，是鎖鏈把她纏住，而鎖鏈的另一端，竟是一個萬花筒樣的圓形傳送門！

「看來這並不是師姐的法術。」江天鳴急在心裏，卻只能看着。

狂風還在繼續，雙方就這麼僵持了大概兩分鐘，突然又有兩條鎖鏈從傳送門冒了出來，分別纏住了葉靈玉的雙腿和上身，緊接着就像是有人下令一般，直接把兩個人拉進了傳送空間，傳送門也繼而消失了。

江天鳴正在望着空氣發獃時，突然覺得後面shè來一道銳利的目光，回頭一看，一個奇怪的身影平穩地懸在空中，完全不受黑洞力量的影響。

「真是不省心的小鬼。」因為是火焰大都熄滅，江天鳴沒辦法辨認模樣，只是聲音上可以聽出是一個女xìng，冰冷而又毫無感情，眼神貌似對着這邊，也不知剛才的話是說給眼前的江天鳴還是被救的葉靈玉。

「喂，你到底是誰！？」幻境中的人物，卻實在地看着這邊，江天鳴意識到這個人不一般，便又多看了一眼，依舊是看不清臉，卻隱約察覺出一絲詭笑，還有胸前那奇怪的類似圖騰的標誌，正閃著一絲奇怪幽光，好像無底的深淵一般。

「真是不省心的小鬼。」又是這句話，不過對方這回卻是看着遠處的黑洞，完全不在意江天鳴的存在。

「喂，你到底......」話還沒完，江天鳴眼前一片亮光，再一睜眼，就覺得耳朵被誰扭了一下，接着又是一個巴掌。

「好傢夥，你總算醒了，我們剛剛還以為你直接睡死了。」江天鳴剛要發作，就聽見楊雪帶有責備的聲音。「排練早就結束了，本來想叫你的，結果你怎麼都不醒，我們都嚇壞了。」

「哦，抱歉。」江天鳴捂著發熱的臉坐起來，轉頭就看見楊雪和沈琳，兩個人臉sè都不太好。「小晶呢？」

「提前排練完，這會兒大概去超市了。」沈琳看了江天鳴一眼，勉強甩了一句。

「這樣啊。」江天鳴說完，便不再看沈琳——他不是不信這樣的回答，只是比起擔心，楊雪和沈琳更像是有什麼心事，不過江天鳴現在更在意的，還是剛剛的怪夢。

「天鳴，你果然在這裏。」就在這時，大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江天鳴轉頭一看，張羽英正站在那裏，臉綳得緊緊的，沒有絲毫笑容。「過來一下，我找你有事。」

「你先走，我們一會兒就回去。」楊雪還是了解江天鳴，拉了沈琳一下后就轉身回去收拾東西了，沈琳心裏有數，也沒多說話，徑直走向道具室。

「果然又不是什麼好事......」跟着張羽英的腳步，隱隱地，江天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