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看你做了些什麼,花了那麼多錢,連自己的脖子都管不好!」老萬生氣了。

「我做過什麼呀?我什麼也沒做過!」芳蘭又害怕又委屈。

那一晚,兩人都沒了興緻。

芳蘭再一次到醫院做全面檢查,ct,cr,dr,b超,x光片,磁共振,一切能用的現代化檢查手段都使用過了,專家會診,結論是未見任何器質性病變。

芳蘭求助於中醫,每天喝三大罐草藥,外加推拿,針灸,拔火罐,但仍然是什麼效果也沒有。

要命的是,脖子還在一天比一天細下去。

芳蘭不敢出門了,不敢會朋友了,她可不想成為眾人的笑柄。萬不得已見人的時候,她會用沙圖什小心地把脖子裹嚴實,再罩上超高領外套,然後告訴別人,最近患重感冒,嚴禁風寒。

由於緊張和壓抑,芳蘭的容顏也在迅速的衰老。

老萬來的次數越來越少,停留的時間也越來越短。芳蘭怕他噁心,不敢在他面前解開脖子上裹得緊緊的沙圖什,雖然這樣,老萬還是能夠看出,裏邊的內核在銳減。那曾經讓他引為驕傲的天下第一脖,不久就變成了一截細細的棍狀物,看起來足有一尺長,在芳蘭的頭和胸之間怪異的扭來扭曲,那情景真是可怕!

終於有一天,老萬徹底地從芳蘭的生活中消失了,芳蘭怎麼也聯繫不上他了。

芳蘭只剩下了一個人。她的脖子曾經照亮過的生活圈子對她關上了大門,她也不敢和家人聯繫。過去她的家庭並不以她特殊的身份為榮,現在她如此落魄,她必須維護自己殘存的尊嚴。

她終日關在寓所里,必需的生活用品她用電話叫人送到門口,然後趁凌晨眾人熟睡的時候,裹着厚厚的大衣偷偷摸摸的拎進屋。

好在她還可以在網上消磨時間。

現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利用網絡強大的搜索功能,尋訪能夠救治自己的高人。當然,她不敢和人視頻,提到病情她也多半含糊其辭,小心的投石問路。大概半年之後,她終於有了一線希望。

有個人在和她聊了一段時間后,說,他朋友的朋友,曾經患過一種誰也說不明白的怪病,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脖子一天比一天細,細到慘不忍睹。

「原來還有同類,感謝上天啊!」芳蘭雙手合十,激動地滲出了熱淚。

但是,那個朋友的朋友情況怎麼樣了,那人也說不清楚,但他答應幫忙打聽。

那個晚上,芳蘭鼓足勇氣,一層層的解開裹在脖子上的衣物,她知道必須確認自己的病狀,才方便投醫問葯。

足足花了半個鐘頭,她才解下了所有的包裹物。芳蘭小心翼翼的揭開大鏡子上的黑色絲絨遮布――自從老萬消失后,她就再也沒敢照鏡子了――把頭緩緩的伸過去,慢慢的她看到了自己的頭部:長發荒草般紛披,眼眶下陷,又大又黑的眼珠里貯滿驚恐,面色慘白,嘴唇發烏……

她的呼吸緊張得就要停住,她緩慢的――慢到不能再慢的,把頭往鏡面延伸。

最初她沒有反應過來,她看到的是一長截頸骨,一個套著一個,一層半透明的薄皮緊緊粘在上面,這個指頭粗細的骨鏈有一尺多長,連接在她下巴的暗影里,正遲疑的向鏡面蠕動……

「噢――」那長長的骨鏈里擠出一小股氣流,從她的口腔里溢出,化成一聲低抑的慘叫――她昏厥在地上。

醒過來后,芳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小心謹慎、萬分細緻的把沙圖什重新嚴密的裹上脖子。雖然一觸摸到那條可怕的骨鏈她就會渾身戰慄、手指哆嗦,但她還是不得不咬着牙強制自己做下去。這次她裹得那麼嚴實,彷彿永遠不打算再把它解開。她把沙圖什展開,從邊端拉直,然後一圈一圈往那骨鏈上繞。每繞一圈,都使勁繃開,再使勁拉直,使得每一圈每一層都嚴絲合縫。好在沙圖什的舒適感一點沒有改變,雖然纏得那樣緊,仍然不會有絲毫的憋悶,好像它就是你自己的皮膚一樣。

沙圖什雖然長大,畢竟太柔薄。繞了那麼多圈,芳蘭的脖子依然細得可憐。於是芳蘭剪掉一件高檔真皮外衣,給自己做了個假脖子。她自己觸摸,感覺有正常大小了,才敢對着鏡子套上合適的外衣,然後梳理頭髮,給面部化妝。一切做好之後,她看起來比較像樣了。她含着眼淚告訴自己:我還年輕,我一定不能放棄!

再聯繫上那位網友的時候,他說,非常遺憾,找不到那個人。

芳蘭絕望的大叫:「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拿我開玩笑,你不能這樣不負責任!」

那人不說話了。

「你為什麼要點燃我的希望,又這樣殘忍的潑滅它?為什麼?為什麼?我和你無仇無冤啊!」

那人保持沉默。

「對不起,對不起!」芳蘭求他了,「對不起,我沒有理由發你的火,是我不對!――求求你替我想想辦法,我要活不下去了,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先前沒有說實話。」那人終於又開口了,「你不誠心,我也不能告訴你真話。」

「我是誠心的!誠心誠意求你幫忙!」芳蘭急切地說。

「你先前沒說是你自己,我記得你是說別的什麼人……」

「是我錯了,是我的錯!」芳蘭急得來語無倫次,「我不知道你是高人,求求你原諒我!我不敢讓別人知道我的怪病,我只是沒有臉讓你知道,我不是誠心要騙你,絕對不是!絕對不是!」

「其實沒有別的人得你這種病,我說的朋友的朋友是假話。」那人說。

「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殘酷――拿我的痛苦開玩笑!」芳蘭又氣憤又絕望。

「不是拿你開玩笑――我整理了和你聊天的內容,從中篩選信息,了解了你的病情,但是你不說實話,我也沒法幫你。」

「你能幫我?你能幫我?」芳蘭反應過來,「大師,大師,你一定要幫我!」

「請你不要叫我大師,我也不是什麼高人,」那人說,「我只是喜歡篩選,喜歡從那些隱晦的、支離破碎的信息中去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每一次發現都能帶給我成功感,尤其是當這些發現有助於這個世界的和諧安寧時,那種快樂真是難以言說,這就是我和你交流的目的。」

「那你怎樣幫我?」芳蘭很失望。

「我要了解你的生活習慣――越細緻越好,或許我們可以發現你致病的原因。」那人說。

「算了吧,醫院我都跑遍了,專家都沒能查出什麼來,你又能篩出些什麼。」芳蘭已經打不起精神了。

「你錯了,醫院看到的僅僅是你的病狀,至於致病的原因,他們只能根據書上的教條或者有限的經驗判斷,那些教條和經驗往往又會束縛他們的思維,再說,哪位專家能夠細緻入微的考察你的每一個生活細節?」

芳蘭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就問:「那你要知道什麼?」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的生活習慣,你一切的生活細節,越細越好,越全面越有用――但前提是必須真實,一個細節的差錯就可能導致全盤的錯誤,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強調誠心的原因,你明白了嗎?」

「那好吧。」既然沒有別的選擇,芳蘭只能試試運氣了。

他們在網上交流了三天,每天都要說上好幾個小時。那人問得非常細緻,芳蘭的衣食住行,性格癖好,包括用過哪些廠家的牙膏,什麼牌號的香水、洗面奶、護膚霜;在什麼地方修指甲,做頭髮;每天戴多長時間的文胸,它的型號、里料面料等等,都一一紀錄在案。

那人要求芳蘭再給他兩天時間研究,後天晚上再回話。

可是等到約定的時候,那人卻沒有來響應。

芳蘭不斷的呼叫,不斷的留言,懇求他,對方仍然沒有反應。

芳蘭覺得受騙上當,對方也許是個無聊的傢伙,也許是個打着熱心的幌子刺探女性**的無賴。芳蘭開始痛罵,每天在他的qq上寫下一大版一大版侮辱性的言辭,還威脅說要通過公安機關來調查。

這一招很管用,那人重新現身了。他說,他不想再幫忙了,因為芳蘭對他不信任。

「你沒有說實話,至少是沒有完全說實話,所以我分析不出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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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圖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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