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問君能有幾多愁（下）

嬡嬡打電話問喪事的事，張天順苦笑着說：死人的事好辦，活人的事難辦。講了一下幫馬守成他們要賬之事，說債一天要不上，我就一天不得安生，想想那些美麗的呼嚕聲，真的又是一個不眠夜！嬡嬡笑着說你太可愛了，我看你乾脆把「天順專賣店」改成「順天堂」，以後誰遇到難處就來投奔你，你給他們伸張正義。張天順說算了吧，先不說能不能供養得起，這一晚上打呼嚕我都受不了。

俗話說屋漏又逢連更雨，船遲偏遇打頭風。張天順這邊事還未了，羅桂蘭的一個電話又讓張天順心裏久久安靜不下來。

馬福成家要債的冬冬和軍軍待了三天後就走了，張天順奔喪后又回來了，剛好老張用婚事上搭禮的錢買了馬福成家十頭羊，三千塊錢一分不少全讓兩人拿走了，還說這是利息，這陣子要是馬克財再不回來那就不好說了。

第二天晚上馬克財悄悄溜回了家，來找他和媳婦的身份證，說是簽訂合同時要用。馬福成知道這肯定是在撒謊，上去先一頓耳光，打得馬克財也不顧是不是親娘老子，一腳就把馬福成踢倒在地，磕掉了兩個門牙。馬福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媳婦撲過來連哭帶打，大罵馬克財是良心讓狗吃了，把家敗完了，還敢打老子，要遭雷劈，早知道這樣那時剛生下來就一屁股壓死了。馬克財一邊躲一邊大罵，說全是張天順一夥設局坑的他，那要債的都是張天順的同夥。馬福成倆口子不信，馬克財說不信了問張天順去，那天賀房時來的光頭、臉上有疤的就是放貸的頭子。

第二天，馬福成媳婦就找到羅桂蘭，把這事說了一遍，哭哭啼啼地說馬克財不成器，把家敗完了，還欠了這麼多債。欠債還錢她也不怪誰，誰讓自己沒教育好，就是看來鄉里鄉親的份上，讓張天順出面說句話，能免的免掉點，別把馬克財命逼掉。羅桂蘭嚇得睜大眼睛一句話說不出來，半天才說不可能，天順不會幹這種事，還要找馬克財去對質。但馬福成媳婦說馬克財連夜拿着身份證跑了，家裏光留下馬福成躺在炕上連羊都沒去擋。

羅桂蘭慌了，再三叮囑這事先別給其他人講，她問清了再說。她怕啊，以前別人就說天順在外面販毒搶劫的發了財，她從來不相信，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兒子成了啥樣誰知道啊？更怕老張知道後會咋樣，爺倆關係才緩和了，這事要是真的，那不知以後天順還能不能進這家門。

「阿媽，我對天發誓，我和那個光頭確實認識，但我真的不知道馬克財欠他們的錢，我也從來沒幹過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張天順握着手機的手在顫抖著，說話聲音都變了。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他，他會將祖孫十八代都問候個遍，可這是自己親娘老子啊！

「沒有就好……」羅桂蘭還是相信自己的孩子，村裏不少去西寧的人都找過張天順，不管是誰，他都會請吃飯，而且能辦的事都會辦，大家沒地方住時還留在鋪子裏過夜。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幹出這麼缺德的事呢？

「真—的—沒——有！」張天順一字一頓地再次向母親強調了一下。

「好好，這我就放心了，林子大了啥鳥都有，人家要交你，也是沒辦法……你看看，能不能給你朋友說，把那個利息啥的免了，或者少要點，別把馬克財逼出事來，那以後我們在莊子上咋活人啊！」羅桂蘭帶着乞求的語調說。

「阿媽，這個事……我盡量去辦吧，但不敢打保證！」張天順很無奈，他知道「小日本」他們就是靠這吃飯的，

這等於斷人家財路，但有啥辦法呢？誰讓馬福成就是隔壁，馬克財若真出了事，全村還不吵得沸沸揚揚，你張天順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小日本」來家裏賀房啊！

但怨歸怨，事還得辦。當天晚上，張天順把「狼狗」和「小日本」約出來喝酒，就三個人點了四個菜，拿了一箱酒。開始也就閑七雜八地扯了一通，等上了兩個菜，張天順打開酒瓶，給每人倒了一高腳杯，端起一杯，向兩個一舉：「兩位兄弟，今天我姓張的有事要求你們，這杯我先干為敬！」

「老大你這就見外了，咱們弟兄有啥不好說的，不就是要賬的事嘛，你放心，只要一句話，我們挖地三尺也把鄭梅德給找出來！」「狼狗」和「小日本」趕緊也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兩個人還以為張天順要求他們幫着馬守成、吳文遠要賬，這事現在已經鬧得人皆盡知了，所以「狼狗」也大義凜然地說。

「不是這事，是馬克財的事！」張天順搖搖頭，又倒了第二杯酒。

「馬克財！」「小日本」和「狼狗」對視了一眼，心裏有點不安了。這事他們安排冬冬和軍軍去了，但再三叮囑別太過分了，也別讓其他人知道他們認識張天順。沒想到這才多少日子，張天順已經知道了，看來馬克財確實回家了。

「我知道你們也為難，這是斷你們財路的事。但我沒辦法啊，那是我們幾十年的鄰居，要是出點事，別說我以後在村裏呆不下去，我娘老子更是讓大家唾沫淹死了！希望兩位兄弟通融一下，這杯，算我代馬克財求你們，也算代我家裏人求你們！」張天順又一口乾了一高腳杯。

「這個，天順，你先別喝了，這事不是靠酒解決的啊，我們下面還有一幫兄弟呢！」「狼狗」趕忙勸道，卻沒有喝酒。

「就是啊，老大，你知道，我們就是靠這吃飯的，當善人就沒飯吃啊！這杯我幹了，算我求你了！」「小日本」也一飲而盡。

「我知道，如果不為難，我也不會求你們！這輩子，我還沒求過人，這杯，算我張天順求你們了！」張天順又倒了第三杯酒，一把推開來攔阻的「狼狗」又是一飲而盡。

「老大，這事真為難，如果喝酒能解決，我請你喝一百場酒都行！」「小日本」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來就要喝，讓「狼狗」一把拉住了。

「這樣吧，天順，我倆商量一下，既然你瞧得起咱哥們，我們也不會不給面子的！」「狼狗」拱拱手，把「小日本」拉到外面。

張天順三杯酒下杯，不覺肚裏火辣辣的，一連吃了幾口菜，真想大哭一場，這他媽的算啥事啊，馬克財倆口子真是王八蛋，有錢了海吃山喝，賭場上一擲千金，把家敗完了讓自己背黑鍋，低三下四地來求人。如果是自己的好兄弟，這事辦了也就辦了，可這馬克財比自己長幾歲，從小就沒啥交情。但有啥辦法？再親親不過鄉鄰，以後娘老子死了，還得靠左鄰右舍一步一步抬上山，一鍬一鍬埋到黃土下。

「天順，你看這樣行不行，五萬本金肯定要還，利息我們收一半，四萬，總共九萬，咋樣？」半晌「狼狗」和「小日本」進來，「狼狗」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說。

「這賬就此扎住，再別利滾利了，行不行？」張天順知道他們這行，更知道馬克財不可能短期還上，萬一時間拖長了，這利息可真還不起啊。

「行，聽老大的！」「小日本」痛快地說。

「可以，要不你太為難了！」「狼狗」也點頭同意了，看來剛才他們已經商量好了。

「感謝二位兄弟！這杯，我感謝你們！」張天順端起第四杯酒，敬給兩人。

「但是，老大，你記住，你今天弟兄倆一個人情！」「小日本」一飲而盡。

「我記住了，這人情，一定會還的！」張天順也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