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聶濤恨不得把我給生吃了,要不是旁邊有個比他歲數大點的男人拉着,他估計直接就要衝過來。

「好了,人都到齊了。小曹,你過來坐吧。」首長的右手邊有個空位,想必是給我留的。這樣,我、張曼和韓朔坐在首長的右邊,而聶濤和那個男人坐在左邊。

「抽煙不?」首長讓過一個煙盒。

我本來不想在這裏抽煙,但轉念一想自己保不齊還要遭遇啥事呢。局子咱是進過了,搞不好後面還有看守所啥的等著,抽一口就真的少一口了。而且一看還是軟中華,得嘞,我這就不客氣地抽出了一根。後面那個寸頭男立馬「吧唧」打着了打火機,乾淨利索地給我點上。

在長輩面前抽煙是不敬,但事出有因,我面對聶濤不能落了下風。首長也抽出一根,讓身後的寸頭男點上,饒有興緻地吞雲吐霧。

我想他把這幾個人聚在一起,總不是來看我和他抽煙的吧。果不其然,首長拿出一張紙,對着聶濤旁邊的男人說道:「聶海,你如果同意的話,就在這上面簽字吧。」

「首長說哪裏話,什麼同意不同意的。這完全就是一個誤會。我簽,我簽。」這個叫「聶海」的立馬答道。

我想這個人應該就是聶濤的那個親哥哥。

聶海簽完字后,首長把那張紙亮給我看,上面寫着「諒解知情書」。原來是聶家放棄追究此事,撤案銷案的一份證明。我本以為首長會把這張紙給我,沒想到他對疊以後給了後面的寸頭。

「你和他的事,就此了了。」首長對我說道。

我低了低頭輕輕道了句:「謝謝。」

首長又對着韓朔說:「你的事還沒完。」

「我懂我懂。」韓朔如雞啄米一般的連連點頭,「那個業務經理已經開除法辦了。還有就是聶先生在我們公司存儲的剩餘生物細胞一律免費,想存放多久就存放多久。」

聶海不愧比聶濤年長幾歲,他微微一擺手說:「韓經理說哪裏話,咱們不打不相識嘛。既然事情已經搞清楚了,是你們員工自作主張的竊取,原則上和你也沒什麼關係。以後做生意該花錢還是要花錢的。」

「這哪成啊。來的時候,我們老總就說了,一定要給聶先生一個滿意的答覆。不光令郎這次的幹細胞存儲免費,以後您的任何一個子女來我們公司存儲細胞都是免費。」

「你這說的我蠢蠢欲動的想要生二胎嘍。」

一席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

看到事情已經告一段落,聶家倆兄弟就先行告退。「等一下。」我突然叫住了他們。

「曹兄弟有什麼指示嗎?」聶海問道。

「令郎的細胞可不可以再勻出一點給張曼備用。」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除了首長,他歪著頭抽著煙,頗有深意地看着我。

「可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張小姐同意,我沒什麼問題。你說呢,張小姐?」

聶海的涵養是真的好,我都明顯從他眼裏看出了憤怒,但他仍表現的彬彬有禮,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反倒是旁邊的聶濤,已經到了暴走的邊緣,隨時可以撲上來撕咬我。

張曼此時肯定陷入兩難,聶海的一句「張小姐」代表聶家已經把張曼除名了。這時候,再要一個外人的幹細胞治病,的確是很難為情,很難開這個口。

惡人我來做吧,反正我心裏清楚,這個首長能在「百忙之中」幫我解決這麼棘手的問題,

肯定後面還有個更棘手的事等着我來解決呢。能不能幫他解決,真的要看我的造化和運氣,索性趁此機會先把利益最大化。

沒等張曼答覆,我掏出口袋裏的中性筆,朝寸頭男要了一張A4紙,飛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不多時,我把寫好的紙遞給了聶海。

聶濤湊上前一看,小聲的念了出來:「我自願捐贈臍帶血幹細胞……」

「姓曹的,你他媽的欺人太甚!」聶濤立馬擼起了袖子。

「欸,你幹嘛?當着首長的面,丟不丟人。」聶海立馬喝止住了弟弟。轉過頭笑眯眯地對我說:「曹博士是吧。我簽,我自願。」接過我的筆后,寥寥幾下宛若游龍畫鳳。

我把簽好字的紙小心翼翼地疊好,遞給了張曼。這時,聶家倆兄弟向首長道別後,已經離開了房間。剛出門口,聶濤就氣呼呼的說:「哥,你真咽下這口氣?甘願給張曼那個婊子用咱侄子的細胞?」

「不然呢?你沒看到這次是首長撮合的,誰敢不給面子?」

「可我就是不服,你看那個姓曹的仗勢欺人的樣。」

「那個姓曹的,你暫時不要碰,首長肯定找他有事。不過嘛……」聶海摸了摸自己下巴的鬍渣。

「不過什麼?」

「你沒看首長沒把那份諒解書給姓曹的。這說明首長留着一手呢,到時候會有你出馬的機會。」

「哈哈哈」,屋裏的首長難得笑了幾聲,不再擺着個撲克臉。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好小子,好手段。這個女孩這輩子是跟定你了,非得給你生兒育女,好生伺候不可。」

張曼聽了以後,頭立馬低了下去,估計臉紅的已經像火燒雲了。

「九重天子寰中貴,五等諸侯門外尊。爭似布衣狂醉客,不教性命屬乾坤。」我輕輕吟誦著,這首詩是寫給一個醫生,大概意思就是淡泊名利,本性做人。

「不愧是清華大學畢業的,就是有風骨有文采啊。真是難得。」首長撫掌讚歎。隨後示意張曼和韓朔可以先離開了。張曼知道下面才是重頭戲,臨走時一直看着我,眼神充滿了不舍和關心。

「咳咳,你們倆就別對眼了,不是什麼生離死別。等會就把你心上人還給你。」首長說道。張曼立馬紅著臉出門而去。

我和首長又坐回了原位。「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想讓你幫幫忙。」

正題果然到了。

「我儘力而為。」

聽到我的答覆,首長連聲道好,立馬給了寸頭男一個眼神。不一會,寸頭男引導著一個蒙面嚴實的人進了屋,他退了出去很熟練地把門帶上。

「這是我的兒子,郭小虎。來吧,小虎,讓曹博士給你看看罷。」話里透著滄桑和無奈。我聞言立馬起身看看郭小虎出了什麼事。

郭小虎把上衣全脫了下來,露出一身肉。他的脖頸處皮膚顏色看起來就不太正常,泛著暗紅色,還有些淤斑。最恐怖的還不是這些,是胳膊、前胸和後背生出了大片的黑斑。怎麼形容呢,就像是家裏饅頭上面長出的黑色霉斑。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活人身上發霉長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還不算什麼,首長遞過幾張照片說:「這是小虎剛發病時留下的照片。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幫助。」

我接過一看,人差點嚇得後退了幾步,只見照片里郭小虎的胳膊、腿部都生出了黑斑,這些黑斑連在一起組成一個個「死」字。

「這應該是人為的。」我定了定神說道。好在後面有個紅木椅子的扶手頂着我的腿,不然我真有可能嚇得栽倒。

「是的,一開始小虎四肢出現的字,肯定是人為的。但是,後面這些黑斑就開始逐步擴散,蔓延到了前胸後背。那些字反而就變得模糊了,也擴散成了一片。」

「這是多久的事了?」

「也就是今天夏天六七月份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皮膚奇癢難受,就出現了這一開始的癥狀。」

「除了皮膚問題,別的檢查有沒有毛病?」

「暫時還沒有。」

聽完首長的答覆,我陷入了沉思。這郭小虎肯定去了不少大醫院,找了不少大專家,也做了不少檢查,病沒治好才最後找我來看看,屬於病急亂投醫了。這種情況,一定要先給患者說清楚,否則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令郎的病,我只能說全力以赴,但是……」

首長多精明的人,嘆了口氣說:「我就這麼一個孩子,誰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看了那麼多醫生也不見好轉,早就沒有什麼期待了,你就看着辦吧。」

他說看着辦,可千萬不能真的當真,我務必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那個,郭先生可不可以把所有衣物全部脫掉,我看一下周身皮膚的情況。」

戴着口罩的郭小虎極不情願,他對首長說:「爸,你忘了曾教授說的,我這皮膚免疫很差,不能隨便接觸外部環境,怕出現機會性感染。」

他嘴裏說的曾教授可能有兩把刷子,「機會性感染」這樣的詞都學會了。

剛才我看了郭小虎的免疫情況,沒什麼大礙,所以我心裏有些把握,他暫時死不了。

首長看向我,我認真的點了點頭。於是他對郭小虎說:「不讓曹博士看看,怎麼給你治病?這裏又沒有外人,脫!」

「爸~」郭小虎一臉的不情願,雖然他帶着厚厚的口罩,但我也能想像到他的表情。「我以前脫了多少次了,那些狗專家臭教授,哪個不是拍著胸脯說可以治療。結果呢,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全是水貨庸醫。」

「既然已經讓人看了那麼多次了,那就不差再被看這一次。」首長劍眉一擰,怒目而視,話語中透著命令口吻,讓人不敢拒絕。

郭小虎磨磨唧唧地把自己脫光,我像一隻搜尋獵物的狗一樣上下打量觀察。「對,把手挪開,我看下大腿內側。」

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里裏外外看了一遍,我又掏出手機進行拍照。郭小虎立馬捂住不樂意了:「哎,哥們哥們。你這是幹嘛呢?差不多行了,怎麼還拍上了?」

「我需要一些影像資料,回去再仔細分析下。單純記在腦子裏,是保存不了多久的。」

「你不知道個人私隱嗎?」

我抬起頭,伸了個懶腰說:「你帶着這麼厚的口罩,誰知道這些圖片是你的?大街上沒人有那個愛好喜歡扒你褲子進行比對。」

郭小虎一時被我說的啞口無言。

當然我知道自己做的也不能太過了,物極必反。現在是郭家父子有求於我,一旦不能解決問題,恐怕他們翻臉比翻書還快。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椅子上坐下,熟練的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但是摸遍全身口袋也摸不出一個打火機。首長見狀沖屋外喊道:「金強。」

那個寸頭男立馬推門小跑進來,看到我嘴裏叼著煙,心領神會給我點上。說實話,我真不習慣這麼被伺候,示意他把打火機放在桌上即可。

郭小虎已經穿戴好了,對我說:「哥們,行了吧。沒事我就先走了。」

「不急,我有些問題還要問問。」

「那你問歸問,別抽煙行不。我怕上呼吸道感染。」

我哈哈一笑,這小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順手把煙掐滅在煙灰缸里。寸頭男正要退出去,我直接把打火機拋給他,反正也不抽了,留着沒用。誰知我這「書獃子」手上沒什麼準頭,扔出去的火機偏了好多,眼看打火機就要砸在地上。寸頭男一個轉身騰挪,速度雖快但還是和打火機有些距離。就在這時,他伸出一隻腿,直接用鞋面接住了火機,然後順勢一抬腿,直接把打火機踢到空中用手接住。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讓人嘆為觀止。

「你在發病前接觸過什麼人?」我回歸正題。

「老生常談了,沒什麼陌生人。」

「熟人作案也不是不可能。」我淡淡的說道,「這樣的事,無非就兩種可能。一種是打擊報復,要你的命;另一種,就是對你進行脅迫,為他們出錢辦事。如果能找到下毒的人,病因也就迎刃而解了。」

首長點頭說:「是這麼回事,但是這幾個月排查,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也沒有所謂的犯罪嫌疑人主動和他聯繫。」

既然這條路暫時走不通,那我就問道:「你在BJ各大醫院,那些醫生都怎麼說啊?」

「無非就是皮膚表層真菌感染唄。」郭小虎答道。

「那用了什麼葯,有用嗎?」

「就是些抗真菌的膏劑,一開始還有用,可是後來就沒什麼效果了。」

這個問題還真的是挺棘手。皮膚表層真菌感染,大多是白色念珠菌,一般和人的免疫力有關,當然也和環境有些聯繫。比如說潮濕陰潤的環境裏,人的私密處和足部就容易滋生真菌,但只要是個正常人脫離那個環境再用點藥膏塗抹很快就好了。小時候,電視上經常播放一個廣告,某寧治腳氣,成分是硝酸咪康挫,就是用來抑制皮膚蘚菌的生長。想必這些東西,郭小虎應該都是抹過了。

見我不說話,郭小虎「哼」了一聲:「不光是醫院裏的洗劑,外面中醫館開的什麼草本天然中藥水,我也洗過。差點把我給鹵了,什麼用都沒有。」

「那麼,真菌鏡檢后,給你做沒做基因測序,查出來是哪種真菌嗎?」

「醫院裏沒這個服務,聯繫了專門研究真菌的李教授,他給推薦了一家生物公司做的測序。是什麼來着。」他打開一份文件夾,在裏面翻動着。「哦,叫做,黑囊多角菌。」

黑囊多角菌?!這個菌真的是十分冷門,聽都沒聽過。不過也正常,每年科研屆都會公佈一些新發現的物種,尤其是美國的《發現》科學雜誌都成了新發現生物的權威期刊,地球之大真的是無奇不有。

「你的這些報告可以都給我看看嗎?」我問道。

「沒問題。」說話的是首長,「等你回去后。我讓金強給你送一份複印件過去。」他看了看手錶繼續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有個會。有什麼事,你聯繫金強。他都會第一時間告訴我的。需要什麼,儘管提。人力、物力、財力,都可以滿足你。」

「首長言重了,我先回去仔細分析下,再做決斷。」

出了會館大門,我就聽到韓朔在一輛suv里喊我:「老曹,這裏,快上來。」

我坐到副駕駛回頭一看,張曼在後面正含情脈脈地看着我。

韓朔主動幫我打破尷尬局面,沖我肩膀擂了一拳:「行啊,老曹。你竟然認識這麼大的領導,沒想到啊。真的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哥們以後也要托你的福,生意上多多提攜照顧,讓我在老總那裏也長長臉。」

「你們等了我多久了?」我岔開話題。

」從我們出來,就一直在等你。」

「張曼你怎麼來的?開着車嗎?」

「沒有,我是公安局的人帶我過來的。」

我心想,首長用人真的是從出行就看出來了,為了拉攏我,特意把張曼接來。而韓朔作用不大,就讓他自己開車過來,不可謂心思不縝密。

「走吧,老韓。我肚子餓了,快到中午了,吃頓好的去。」

「我就知道你在公安局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說吧,去哪,我買單。」

「東來順,涮羊肉。」我看着外面開始飄起的雪花說道。

等我們到了東來順涮肉館,這雪已經越下越大了。瑞雪兆豐年啊!

外面白雪皚皚,整個天地被裝飾的銀裝素裹,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從口鼻中哈出陣陣熱氣;屋裏則是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肉香味、酒香味伴着煙火氣息直撲面龐,和外面形成了冰火兩重天。

我們仨人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韓朔開車不能喝酒,那我一個人獨酌也沒什麼意思,索性叫了一壺茶水。這裏的火鍋是清湯鍋底,說白了就是用的山泉水加上大棗、蔥姜等簡單調料,這樣食客吃的就是食材的新鮮。蘸肉的佐料,也頗為講究,用的是二八醬。所謂二八醬,就是指麻醬的比例,二成芝麻,八成花生,俗稱二八醬。麻醬,即芝麻醬,由芝麻經過凈料、脫皮、烘炒、磨製而成。常見的麻醬有純芝麻醬、混合芝麻醬等。花生味甜,能中和掉芝麻醬的苦味,比純芝麻醬更好吃。這是老BJ們熟悉的味道,也是飯店尤其是火鍋店裏最常吃到的口味。然後再加上王致和的紅腐乳、新鮮的韭花醬,蔥末、蒜末、小米辣,生抽、耗油調勻,這小味兒就是蘸鞋墊子也好吃。

韓朔不愧是個食肉動物,上來就沖着蘇尼特羊肉使勁,點了一堆羊身上的好零件。

「美女,」韓朔叫着張曼,「別看老曹了。再看下去,看都看飽,就不用吃飯了。」稱呼從開始的「嫂子」變成如今的「美女」,韓朔肯定是知道我和她的真實關係了。這也不奇怪,大家都被警方調查詢問過,沒什麼好瞞的了。

張曼回過神看着韓朔遞來的菜單,匆匆點了香菇、青菜,就借口去洗手間了。

「行啊,老曹。連我都騙。」韓朔點着一根煙說,「這麼好看的女人,八成也是被你騙來的。」

「騙?我騙你什麼了?」我的確是餓了,先吃幾口冷盤墊墊肚子。

「虧我叫了那麼久的嫂子,敢情你和她連半條腿的關係都沒有。還差點把我拉下水。」

「唔……這也不能怪我啊,我沒否認你叫她嫂子,但我也沒承認她就是你嫂子啊。再說了,拉你下水的不是我,也不是她,而是你的那個業務經理。要不是他見錢眼開,後面的事就不會發生。」

「對對對。全是那個狗雜種惹的禍。害我差點跟着去坐牢。不過這次也多虧了你,讓我直接在老總面前揚眉吐氣。」

現在揚眉吐氣還太早,首長給的活能不能完成還兩說。韓朔一看張曼不在,就悄悄問我:「嘿,那個大領導給你安排了啥任務?」

「不該打聽的就別打聽,打聽多了對你沒好處。」我覺得韓朔那邊的醬牛肉味兒不錯,站起身夾起幾塊。

他連連點頭:「是是是,老曹說的是。悶聲發財,悶聲發財。」順手把盤子調換了下,讓醬牛肉離我近一些。

「不過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幫助的,可要隨叫隨到哦。」

「說什麼話呢,保證隨時隨地為人民服務。哎,老曹,少吃幾口,後面還有羊肉呢。」

我們仨就這麼大快朵頤,真是風雪吹寒夜,牛羊暖心窩。吃着吃着,韓朔突然把服務員叫來:「我說,我點的串兒肉和羊寶怎麼還沒上來呢?」

「不好意思,我給您看看啊。」服務員飛一般地溜進了后廚。

「啥是串兒肉和羊寶啊?」張曼問道。

「哦,哈哈哈。」韓朔笑了,「就是以後老曹的彩禮。」我白了韓朔一眼,這種玩笑也只有他開的出來。張曼也是過來人,一看韓朔賤賤的表情就猜的七七八八,立馬不再接話低頭吃飯。

「不好意思,先生。我們沒貨了,要不您吃點別的。」服務員回來說道。

好巧不巧的是,另一個服務員端著一個盤子路過,韓朔嗅了嗅空氣,眼珠子一轉:「不對!」他立馬站起來,跟着那個服務員。

我沒管韓朔幹嘛去,反正他從大學就這毛病,見肉就上,見縫插針。「多吃點,你在裏面一定餓壞了。」張曼不斷的給我夾肉。不光如此,她還把毛肚、百葉、羊肉都放在一個盤子裏,倒上小料攪拌均勻,然後放到我面前,就差直接喂我嘴裏了。

我現在有點不好意思看她,生怕她直接把我給「吃」了。真的是古人說的對: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是徹徹底底「悅」進了張曼的心裏。

這時一個服務員跑了過來對我說:「先生,剛才和您一起吃飯的那位先生,現在在二樓包廂和人起了矛盾。要不您過去勸勸。」

我立馬跑了過去,果不其然韓朔正在和一個人爭執著,大概意思是韓朔點了四份羊寶,這屋裏的人點了八份,而服務員只端上來了四份,肯定是把最後的這幾份都給了二樓包廂的雅客,覺得坐一樓大廳吃飯的無權無勢,可以被人隨意拿捏欺負。那個人背對着我,不知道在和韓朔說些什麼。

但他扭過頭,露出側臉時,我一眼認了出來:九爺,開鹵煮館子的九爺。

「九爺,您也在這裏?」

九爺聽到我的呼喊,顯然也認出了我,對我說:「今天會一個老朋友,在這裏吃頓便飯。」

韓朔聽到我和九爺的對話,臉上立馬堆滿了詫異和驚訝:「原來你們認識?」

「是啊,小夥子。」九爺點點頭說,「你們正需要這東西,我也不知道你先點的,拿去吧。」說完,就把那一盤羊寶遞給了韓朔。

這次輪到韓朔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他也不強求非吃這一口。

「拿着吧,這東西涼了就不好吃了。」九爺把盤子塞進韓朔手裏。

這時候,屋裏竄出一個人來,看不清容貌,直接來到二人面前,剛一抬手就被九爺握住手腕。「阿梓,幹什麼?和晚輩爭口吃的,不跌份嗎?」

被叫做阿梓的女人雖看不清表情,但是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估計被氣的不輕。

「走吧,我們快吃完了。以後有空再說。」九爺輕輕推了韓朔一把。我在離開時,看到包廂門關上的那一刻,屋裏阿梓的眼神,透著說不出的邪、狠,如同野狼一般。

吃完飯韓朔去結賬,遲遲不見他回來,我和張曼來到收銀台前,發現他正哭喪著臉,原來錢包手機都不見了。服務員正在幫他調監控,監控里他坐在一樓吃飯的畫面清晰可見,沒有什麼異常。張曼主動拿出手機說:「我來買單吧。」

「老曹,你和張曼先回去吧。我已經報警了,等警察過來。媽的,車鑰匙都不見了,也沒法送你回去。你們打個的吧。」

我點點頭,韓朔真的是和警察有緣,這次又要去做個筆錄。我出門一看,好傢夥,他停的suv都不見了,肯定是被偷東西的人給開走了。現在的賊都這麼猖狂嗎?大白天的就敢偷車?

「走吧,我送你回去。」張曼挎著包和我並排走着,「我的檢查報告真的沒事了嗎?」

「嗯,暫時沒事。看不出什麼異常了。」

「那你還冒那麼大的風險和聶海、聶濤他倆起矛盾,你沒看聶濤都快瘋了嗎?」

「你暫時沒事,說明聶海孩子的幹細胞可以自然免疫你身體的問題。但是如果你體內的病原沒有清除乾淨,而打進去的幹細胞用掉了,我怕又會捲土重來。所以,提前備好,有備無患。」

「反正我也不懂這些,我只知道你救了我。」說罷,她就直接挽起了我的胳膊。

這是我這幾年第一次摟着一個女孩子,心撲騰撲騰地直跳。

雪越來越大,計程車特別不好打。張曼直接撲進我的懷裏,把頭埋進我的胸口。我看着她滿頭秀髮,真的是忍不住想直接親她一口。這時,一輛計程車停在我們身邊:「走不走啊?」

對於被打斷的我,面帶羞澀,立馬拉起張曼的手,鑽進了計程車里。我倆的手緊緊相扣,就像比翼雙飛的天鵝,手心處暖出了手汗,彷彿從裏面會游出雙宿雙棲的鴛鴦。「你有沒有帶我給你洗手液?」張曼在我耳邊問道。

「帶了。」其實不是我特意帶的,是公安第一次把我帶走時,我就隨身帶着。當我從公安分局被放出來時,這些東西自然就還給了我。我一直放在口袋裏,回到家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又被便衣帶了出來。

「你塗上吧,我還是擔心。」她幫我擰開洗手液的蓋子,噴灑一些到我手上。

這次張曼沒有把我送到大門口就回去,而是直接跟我上樓進了家門。「我給你倒杯水啊。」說完我才發現家裏早就沒水了。當我提着桶打滿水回來時,張曼已經系好了圍裙在拖地。

「你是客,怎麼能讓你干這活呢?快脫下來,坐沙發歇會吧。」我連忙奪下她手裏的拖把。

「我看到你廚房裏還有些排骨,已經取出來給你解凍了。晚上給你做個玉米排骨粥喝喝。」張曼像個賢惠的小媳婦直接過來和我貼貼。

上一次家裏來女人和我一起吃飯,還是幾個月前的事。那是方芸跑來給我洗衣服,我給她做飯吃。好巧不巧,張曼解凍的排骨還是方芸買的呢。可是這一陣子,方芸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音訊全無。這時我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的固定電話。帶着疑問接聽,原來是韓朔這傢伙,他在公安分局裏呢。

原來涉及金額重大,派出所很快把案子移交給上級分局,既然警方這麼重視,他給我打電話幹嘛呢。

「老曹,你不知道。手機、錢包丟了無所謂,大不了買個新手機,重新補證件。可是那輛車裏有很多重要客戶的資料,一旦找不回來麻煩就大了,而且明天就要開例會。我總不能跟老總說,我給丟了吧。」

「那你說怎麼辦?你給我打電話,我也沒招啊。」

「你不是認識首長嘛,你行行好可不可以讓首長幫幫忙,他們神通廣大,找起來的希望很大。」

「這……」我一時語塞,首長讓我給他孩子治病,可是找車再去麻煩他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

「老曹,求你了,求你了。這份工作我不能丟,我已經在這行幹了不短時間,馬上就可以晉陞。這個節骨眼不能出差錯。這樣,我給你五十萬,五十萬!」

這不是個錢不錢的問題,我還沒有把郭小虎的事弄清楚,就先委託首長給我辦事真的是開不了口。

「老曹!」韓朔聽我不說話,立馬抬高了音調,「一百萬,我給你一百萬!麻煩你幫忙,讓首長出面幫我一把吧。」後面他的聲音都帶了哭腔。

「好了,老韓。我是見死不救的嗎?你讓我靜靜,我想想怎麼說。對了,你不是手機沒了,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難道我在心裏有那麼重要,你都把我的手機號背下來了?」

聽到這,韓朔那頭遲疑了一下,才說道:「這個公安分局不是剛關過你嘛,我找到處理你案子的民警,要到了你的手機號。」

靠……

掛了電話,說起首長我立馬想到郭小虎的事,還有談到的檢查報告,不是給我送來嗎,至今還沒動靜。

「咣咣咣」,房門響了。張曼跑去開門,打開一看是寸頭男金強來了。

「曹先生在嗎?」金強問道。

「在的。」

「我可以進來嗎?」

張曼扭頭看我,我其實早就注意到門口的動靜,於是說道:「張曼,讓他進來吧。」

金強習慣性地抬起腳把皮鞋底在門口的腳墊上蹭了蹭,進來貌似在找拖鞋。「不用了,我家很隨便的。你進來就是。」

金強提着一個兜子走到客廳,說道:「郭小虎的檢查報告已經全部複印好了,這裏面就是他的複印件。」

我接過兜子一看,裏面不光有厚厚的一沓子紙,還有兩條中華煙。「這是首長的一點心意,您在會館里沒過足煙癮。他特意囑咐給您送兩條,還都是三字頭的。」說完,金強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個膠袋,裏面裝着我的那個軟抄本和購物卡。「案子已經撤了,這些是我從證物室里取出來的,還給您。」

我看着購物卡,又看了一眼那邊打掃衛生的張曼,真的是百感交集。沒想到,生活的變動竟然從這幾張卡片開始。

「曹先生,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您也可以通過這個號碼加我的微信。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金強把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等一下。」我叫住了金強,「有個事,你能否幫一下忙。」這是我第一次求官家人做事,些許緊張地搓了搓手。

「您說,首長都說了。人力、物力、財力,都滿足你。」

等我把韓朔的事說完,金強笑道:「我以為多大點事呢。這個好辦,我來安排。」

我一聽有戲,立馬把那兩條中華煙遞給金強:「一點意思,不能讓你白幫忙。我這啥也沒有,你拿去抽吧。」

「就是,老曹準備戒煙了。你就拿走吧。」張曼在旁邊也附和道。

誰知金強直接笑着婉拒,立馬開門走了。「他不會收的,回去沒法給他的領導交代。」張曼解開圍裙,伸了個懶腰。

「哦,也是。領導看中的就是忠誠和服從。」我正要打開一條香煙,手立馬被拖把頭拍了一下。張曼握著拖把嗔道:「不許抽,不知道吸煙有害健康嘛?虧你還是做生物學的。還有,我不喜歡聞煙味。你有了我,以後就和香煙說拜拜吧。」

女人啊,各有各自不同的容貌,但都是一樣的霸道。

晚上吃過玉米排骨粥,張曼在廚房裏刷鍋洗碗,我在客廳看着郭小虎的檢查報告。不得不說,這傢伙是真的有錢,BJ上海各大醫院都去遍了。幾乎每個醫院的皮膚科、血液科還有免疫科都有他的記錄。這讓我想到了正在廚房裏幹活的張曼,她幾年前不也是這樣子的嘛。從醫學角度,我特別同情他們,因為每個人都對生有着無盡的渴望。這世上,房子可以一片,老婆可以一群,鈔票可以一堆,唯獨命只有一條。無數帝王將相在得到權利和財富的極大滿足后,追求的不就是永生嘛。這是一個人的本能,無可厚非。

我看了一大堆報告,不免有些頭大。尤其是那個什麼「黑囊多角菌」,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於是我給專門研究真菌的李教授去了個電話。

李教授聽完我的詢問,禁不住「哈哈」一笑:「小曹,你說的這個菌,的確非常冷門。你是今年第二個諮詢它的人了。上一個是朋友所託,我幫忙聯繫了我一個學生的基因公司,給朋友介紹的病患做了個測序。一開始,什麼都沒比對出來,我想着不可能啊。這麼明顯的真菌感染,怎麼會查不到基因序列呢。後來弄來了國外最新的基因庫,才檢索出這個菌類,真是難得啊。」李教授口中所說的上一個病患應該就是郭小虎,他們礙於情面,用個匿名找人來幫忙。畢竟全身長毛,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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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自然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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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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