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李桃桃身形一頓、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腦內宛如打了結的亂麻般無章的思緒,那些已經化作握力收攏在指間中的戾氣，似乎都在此時消弭殆盡了。無名而來的怒火湮滅，那些時近時遠的議論聲回歸常態。
她乾巴巴的,想要對身後的人說些什麼。
「達米安......」
嘴唇翕然，聲音從唇瓣里費力的鑽出。但得到回應,只是擱置在她發頂上的重量撤開了。
達米安收回了手，勾彈在小拇指上的金絲線有如魚尾般晃動了一下。
「之後再說這件事。」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似乎對這些糟糕的聲音習以為常。
達米安何嘗不清楚李桃桃在想什麼？那樣壓抑的家庭，沒有人教導她應該如何在高壓中保持平衡，一味的壓抑只會適得其反，使她無法在生活中找清自己的定位——這，是一種極為不安定的狀態。
李桃桃深深地吸了口氣,在看向達米安的目光中,她試圖在那雙翠色的眼睛之中找到錨點。回顧剛才把脈時得知的動向,的的確確有鬼怪進入到了少女的身體當中。
但......
李桃桃眸面隨思緒流轉，被一道金光覆蓋。從眼尾延出的紋痕，正是開啟天眼的證明。這雙在此時連接着陰陽兩界的眼睛,竟無法從少女的身體上看見一絲陰氣的存在......這就好像，少女面上青白的神色，只是她今日因重病而浮現出的病態。
身後腳步聲靠近,彼得也圍了過來。
他們三個人的陰影交疊，看起來氛圍凝重又緊迫。少年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逐一落過,再低聲問道：「嘿！有消息就要共享,這種被動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隊，所以——進展是什麼？」
達米安瞥了他一眼，回道：「我們現在看起來像三個器官販子。」
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大著嗓子對這裏喊：「你們還呆在這裏做什麼？快把她送到醫務室去給老師啊。」
「閉上你的嘴,德克爾。」達米安冷聲呵斥：「既然這麼關心動向你可以親自上手。」
被喊做「德克爾」的傢伙似乎被噎了一下，嘟囔了幾聲到底沒再說話。彼得也發現了這件事——事件發生時的第一時間衝出來查看倒下的少女狀況，這種行為在旁人的眼中稱得上是熱心腸。但他們三人在這裏停留的時間，顯然已經超過了「幫忙」的範疇，顯而易見的有貓膩、恐怕旁觀者已經生起了疑心。李桃桃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本來就是班內的邊緣人，哪怕做了一些什麼事也不會有人印象太深刻。但彼得和達米安不一樣，一個是今天剛轉來就遇到這種事的倒霉交換生，另一個則是哪怕在校內都作為熱門話題的焦點人物。
尋常人大多冷漠，會這樣環繞在病患身邊卻不作為的人只能叫做怪胎、除了李桃桃以外的其他兩人都有秘密馬甲、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警惕。
幾乎沒有多少猶豫，李桃桃單膝跪到了地上。
彼得被這「咚」一聲響嚇了一跳，達米安皺起眉：「別擅自行動。」
「別吵。」李桃桃看起來很煩，她伸出手正試圖將落在地上的少女扛起：「你們誰看一眼手機，群聊里喬有沒有發消息？」
「沒有。」彼得翻動了一下手機，最新的那一條記錄停留在達米安的憤怒之上。
「這太令人不安了。」彷彿怕引起恐慌那樣，彼得的聲音輕之又輕：「樓下一定發生了什麼，或許我們應該找個機會下去看看。」
「我現在下去。」李桃桃已經將少女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了，她的打算不言而喻。達米安清楚校內的構造，從他們的所在的這一層下去往下兩層是醫務室，每一層前後兩側都有樓梯，他們的教室在前側樓梯扣處，喬納森的教室在樓下的中段，醫務室則在後側的樓梯口。李桃桃從門口的樓梯往下走，通過稍微繞一些遠路的走法，就能夠繞到喬納瑟的教室去看一眼對方的狀況。
這是目前為止最保守方便的方法，但喬納森在行動中通常會保持聯絡、現在毫無音信的狀況實在是令人無法不去多想。
雖然暫不清楚具體情況，但可以知道的是在這所學校里已經有異變正在悄然發生。
這種不可控的異變隨時可能將無辜的人拖入危險當中，他們需要將能夠與之對抗的力量集結在一起，以防意外發生。
只是李桃桃，看起來心意已決。
少女穩穩地托住了病患的腰身，她往門口走了一步，回頭說道：「涉及到妖邪的問題除了我，你們沒有人能解決吧。從剛開始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了，相比起你，喬納森更容易被鬼怪侵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相信一旦他......」說道重要之處時，李桃桃含糊了一下句子，但身前的兩人都清楚——一旦超級小子被附身，狀況將會變得極為棘手。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達米安知道讓李桃桃帶着人在前往醫務室的途中進行查看，而他們兩個人看顧好這一層的人......像這樣的計劃，才是當前最應該優先實施的。
達米安在需要奪定主意的情況下十分可靠，他一個目光掃過去，李桃桃便知道達米安想要說些什麼了。少女豎起兩根手指，在兩人眼前晃了晃后令指尖朝下，說道：「就我一個，你們兩個全部留在這裏。」
達米安：「保持聯絡。」
「好。」
說罷，李桃桃便帶着少女朝着門外走去。
從開門到關門，走廊內給李桃桃唯一的印象就只有——安靜。
往日裏課間有嬉鬧聲，上課有教師講課的亦或者學生們朗朗的讀書聲。
人呢？
如果是因為病假使得大部分教職工缺席，音量稍有減弱也能夠理解，但在今天，這些聲音彷彿都被這一層樓道吞沒了，寂寞的讓李桃桃都不自覺將呼吸的聲音壓低。
從教室出門來到第一個拐角口，順延著樓梯下去就是喬納森所在的教室。
李桃桃空出一隻手，拍了一張照片發在群里：
【不正常。】
哥譚陰沉的天空，光線微弱到幾近於無。空蕩蕩的走廊，半封閉的環境使人在內宛如躺在一具棺材當中。
當發送鍵點擊時，李桃桃才發現圖片並沒有如往常一般立即被發送出去。
訊息邊緣顯示著一枚巨大的赤色感嘆號，這是訊息發送失敗的證明。
嗯？
緊接着，她又編輯了幾則信息發送出去——
【我發不出去】
【是系統bug嗎，你們能不能收到】
無一例外，盡數石沉大海。
分明目光上移時，上方的狀態欄都保持着連接通暢的狀態，那為什麼信息會顯示出無法發送的狀態？
很顯然，有人對她發送的消息進行了攔截。
那為什麼在教室中信息卻能夠正常的發送出？或許喬納森並沒有出事，只是在忙碌中沒有在意信息是否發出。興許，唯獨走廊才被設置為屏蔽信息的位置。
腦內幾個猜測一閃而過，想要得到問題的答案唯有去探尋才是正解。
當機立斷，李桃桃轉過了身去。
她才出教室只有幾步，可回過頭，映入視野中的景象卻讓她的瞳孔，止不住的蜷縮。
教室、不見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牆壁，裸/露在外的，赤色的瓷磚砌成的牆壁。周邊那些白色的油漆都被剝掉了，磚塊的部分摞砌成了近似於門一般的形狀。
教室消失不見、唯一能夠回去的路被堵死了。
李桃桃試探地開了天眼，卻發現無論怎樣去看這扇門都沒有特別之處。
事實已經很明朗的擺在面前了。
倘若並非鬼打牆的話，那麼有極大的概率就是她被拖進異世界去了。
這可，糟糕了啊。
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在未知的世界裏，李桃桃還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可她現在並非獨身一人——雖然對她而言這並不算什麼，但肩膀上的重量還是不容輕視。倘若帶着一個擁有清醒意識以及自主行動能力的人，想要保全對方與自己的安危並不算一件難事。
而令人感到困擾的點，正是在這裏。
李桃桃，正是因為要帶一位失去行動能力的病患前往就醫，才會進入這彷彿分割於現世之外的空間當中的。
被水泥與磚塊封死的門使此時的情形變得像是韓國恐怖片，走廊兩端綿延，出入口全部都淹沒在陰影當中。李桃桃的目光迅速掠過四處，才發現原來他們學校的走道十分適合開展追逐戰，沒有任何的遮擋物，遇到了強大的捕食者的就只有如老鼠一般逃竄的資格。
什麼時候就連房梁投下的陰影都變得這樣鋒利起來了？彷彿處在遊戲當中一般，應對宛如二選一一樣的局面。只有確定了選項才會被點亮的道路，就跟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真是......微妙的讓人不爽啊。
李桃桃，真情實意的在心底抱怨著。
光影昏暗，活人的模樣辨別不清，可投影在牆壁上的影子卻似乎活了過來。比起少女的身形更大一圈的剪影，在她全然沒有注意的情況下、悄悄發生著異化的畸變。
一根...兩根..三根......
一根痙攣的絲帶，悄無聲息的，正朝着她的腦後襲去。
猶如人類，對着封口貫入一根尖銳的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