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不被證明的過去(三合一) 他曾經也為……

92. 不被證明的過去(三合一) 他曾經也為……

么蘭原最近過得十分不安寧,主要都是因為幫陸譴跑腿這件事太消耗精力。

過去的陸譴,雖然也不太愛接見各路政要權貴,但至少還會禮貌性地敷衍一下。但這次醒來,陸譴好像比過去變得更冷漠了。

除了那些逼不得已要參與的會議,和被新星聯央求着一定要出席的講談,其他事陸譴都一縷交予下面的人去處理。

么蘭原操心過度,總覺得陸譴如此放任自流的態度,太不親民,很容易遭到越來越多的人抵制,所以最近他很努力地以陸譴代言人的身份現身各種場合。

他這麼盡心儘力,陸譴也隨他去,自己則是採取了避世的態度,以「養病」為由關門閉客。

么蘭原對於大多數事情都遊刃有餘,但有兩個人,最讓他不省心。

一個是從深紅漩渦出來以後就銷聲匿跡的林偕恩——

林偕恩重傷后就在自己的私人醫療室里封閉治療,竟然完全沒有要來探望陸譴的意思。

作為某些事情的始作俑者,他不來,么蘭原本應該鬆口氣。但偏偏林偕恩之前做的一些不入流的小動作,被人發現並檢舉。

么蘭原不知道怎麼管,也不敢管,只能不斷地和軍部的人打官腔推脫。

而第二個讓他頭疼的,就是羅伊羅德。

不久前,這個不安分的前星際大盜闖入了他的獸園,綁了他的管家們,並要挾么蘭原,如果不和他見面,就要燒了他的獸園。

么蘭原一邊心痛,一邊克制着給陸譴打了個私訊過去。

「那熊孩子快把我家拆了,你還不管?!」

陸譴問羅伊羅德的訴求,么蘭原告訴他:「哪兒有什麼訴求,他就是想見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傢伙,他雖然嘴上不說,其實極其崇拜你……

啊當然,一定要說的話,他一直在吵著要重審林偕恩,恨不得把林剝皮抽筋……鬧吧鬧吧,反正過去也這樣,等過段時間他就消停了。」

陸譴忽然打斷,提了一句:「他是不是在菲拉堡帶走了一個游尋傭兵。」

「啊?」么蘭原頓了頓,隨後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你不是不關心這件事兒嗎?」

「那個alpha的本體是亡靈。」

「等等,是不是那個用了御神封重塑□□的傢伙?」么蘭原的語氣嚴肅起來。

「嗯。」

亡靈的能量態本就超出常人的強悍,加上又是融合在御神封所鑄的肉身上,幾乎是殺不死的存在。

羅伊羅德光是自己鬧,就已經讓人頭疼,要是身邊再帶上這麼個人,很難保證他們不會被新星聯的軍部盯上。真對上了,無論誰勝誰負,都是大麻煩。

么蘭原得知這個情況,忽然低罵一句:「那不能再由着他了,萬一他帶着那個亡靈大鬧新星聯,我可保不住他。」

他急着去見羅伊羅德,掛電話前朝陸譴嘟囔了一句:「……我真不懂你,明明一直以來對誰都不上心,當初怎麼會為了這些個不入流的傭兵,繞那麼大個圈子找我拿御神封?現在養出個大麻煩,還真不像你會做的事。」

通訊斷掉。

陸譴很緩慢地垂了眼睫,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露出些疲憊的樣子。

他已經接連四天沒能入睡。

陸譴對於么蘭原最後那句話,心情也有些複雜。

他歷來不是個布施者,他對一切保持公允,心中從不為誰偏私,盡他所能地和世界維持着一種疏遠的平衡。

這樣的陸譴,何故會為一個傭兵親自調用自己的資源,還拿出了堪比神明眼和天祈的舊祭,御神封,來救對方的命?

這些說不通的事情,每當陸譴細想,總是一片迷茫。

-

「原來你還活着啊——」

么蘭原住所的偏廳里,羅伊羅德正弔兒郎當地交疊雙腿,看見終於肯露面的他,頗為冷嘲熱諷道,「還以為你年紀大了,連見個面的工夫都沒有就要斷氣了。」

被他諷刺的么蘭原不怒反笑,走過去一巴掌輕輕拍在羅伊腦袋上。

在羅伊羅德啊的一聲暴怒反擊前,閃身坐到對面去,擺擺手說:「坐好坐好,這位祖宗。」

「你再敢碰我一次?」羅伊羅德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黑著臉對么蘭原罵道,「為老不尊的東西。」

「咱們聊正事吧。」么蘭原虛睜着眼,探視着羅伊羅德的表情變化,說,「你來找我,總不是和我鬥嘴的。」

「別明知故問。新星聯為什麼把那支傭兵隊抓了?他們檢舉林偕恩的事就不作數了嗎?林偕恩在深紅漩渦濫用私權,往定位箔里注入人工毒素,還擅自給人定罪將人就地處決,這是相當惡劣的違法行為,是反人類反星際和平條約的大罪——」

「是是。」么蘭原笑着點頭,「你說的沒錯,如果這事兒是真的,那他確實犯了大錯。」

「這是我親眼所見!我也可以為那支傭兵隊作證,去議事會提交證詞。」

「可別。你是在榜通緝犯,你覺得你的證詞能幫到他們?或者乾脆證實了他們就是反動游尋者。」

羅伊羅德雙手啪的一聲砸在茶几上,眼睛幽幽盯着么蘭原:「就算沒有我的證詞,你也應該清楚林偕恩他是什麼人。么蘭原,你告訴我為什麼你要包庇他?……難道他在你身上,下了什麼功夫?」

「哎喲祖宗,這可不興亂說。」么蘭原尷尬地揉了揉鼻子,「我清白得很吶。」

「那就是你失心瘋了!我告訴你么蘭原,一周內我要看到聯盟政府對林偕恩的事情正式庭審,否則我就親自去逮了他。」

羅伊羅德的態度非常堅決,可么蘭原絲毫不吃他這套。

「我們退一步說,這事兒你為什麼不直接找陸譴?」

「……我!」

「因為你很清楚,陸譴肯定不會管,所以你就只能來折騰我。唉,可憐我一把歲數,還得受你的氣。」

「別說這些沒用的,我只問你答不答應!」

么蘭原揚了揚眉,一聳肩一撇嘴,相當直接地說:「不答應。」

這話直接激怒了羅伊羅德,他當場暴起,連茶几都險些掀翻。

「為什麼?為什麼事實就在眼前,但你就是不承認,為什麼要縱容他要包庇他!」

「沒有人包庇他。」

「放屁,那你為什麼不正面回應林偕恩的罪行?!」

「因為這件事我管不著。」

么蘭原往後一躺,優哉游哉地打了個哈欠,說,「林偕恩私自處決游尋者的事,你以為新星聯不知道?陸譴『死』了那麼些年,多少人懷疑到林偕恩頭上,但最後都被壓下來,你真以為是我做的?你當林偕恩是個愣頭青什麼都不懂,靠着背後有陸譴,就能在聯盟政府立足了?」

「……」羅伊羅德愣了愣,「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羅伊,你該長大了。」

么蘭原臉上的打趣忽然斂下,有些認真地說,

「你應該知道,陸譴從來不包庇任何人。如果說他對林偕恩有什麼偏袒,那也只是他們兩人的私事。從公眾層面來說,輿論被壓下去是新星聯出手,而林偕恩沒有被定罪,是因為那幾個傭兵至今沒有拿出實質的證據。」

羅伊羅嗤笑一聲,追問道:「我不信你們兩個的身份,還定不了他的罪。」

「定得了,但不該我們來定。我今天就跟你直說了,林偕恩就算做了那些事,我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儘可能地將態度放在中立的位置,讓聯盟政府自己去做判斷。

他們如果要定罪,我肯定不攔著,但他們如果選擇大事化小,我也不會反對。想知道為什麼?」

么蘭原露出個壞笑:「很簡單,我代表的是陸譴。」

他知道這個答案會讓羅伊羅德跳腳。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理解!陸譴對林偕恩是不是縱容過頭了?他自己教出來的畜生,怎麼不自己負責收拾?」

羅伊羅德的聲音有些大,吵得么蘭原耳朵疼。

么蘭原掏了掏耳洞,滿臉失望地說:「你怎麼一點都不體諒老人家,大吼大叫有個成年人的樣子嗎?」

「你不要扯開話題。」

羅伊羅德忽然撲到么蘭原身上,拿出大動干戈的架勢,掐著么蘭原的脖子說,惡狠狠地說:

「倚老賣老不適合你,你今天要麼跟我說清楚,要麼就死我手上。」

「唉,沒想到我的一生竟然結束得如此倉促——」

「么、蘭、原!」

對於羅伊羅德這種熊孩子行徑,么蘭原早已見怪不怪,他由得羅伊羅德鬧騰,許久以後,才長長嘆了口氣。

「唉——你真當陸譴想縱着他?」

羅伊羅德的手還勒著么蘭原的下巴,聽到他的話以後,忽然鬆開胳膊,屏住呼吸,等著么蘭原的后話。

「六年前,陸譴死在聯盟監獄里,這件事我一直沒有正面回應你,今天就都告訴你吧——你確實是對的,林偕恩算計了陸譴。

他當初和研究院的首席拉厝合謀,給陸譴扣了一頂大帽子,讓陸譴不得不為了自證清白,卸任了所有職務——」

羅伊羅德咽了口唾沫,他一直以來最想知道的事情,終於要有最後的定論了。

「然後呢?」

么蘭原說:「你應該知道,人們對於絕對力量的崇拜是有限的。當一個人的強悍與神秘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我們就會從仰慕崇拜,慢慢變得敬畏,甚至恐懼。」

「這和六年前的事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一直以來,五大星系中都有反對陸譴的人,只是他們沒有由頭髮泄。而林偕恩正是利用這一點,將陸譴推向了一個極端的困局。」

那時,有風聲開始造謠陸譴的野心,將他的強權和力量,與戰爭結合在一起。

人們一直隱藏在心中的恐懼自然就在瞬間被點燃。

試問,當一個人擁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力時,活在他陰影之下的人們又怎麼不害怕?

不少人開始組建專門聲討陸譴的組織,並進行各種游.行示威,要求緝拿並審訊陸譴,

陸譴並沒有為自己辯駁,一來,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真的抹消反對他的人心中的怨念與不安。

二來,陸譴本就不太在意這些事。所以根本沒想花費心思去長篇大論地為自己辯白。

陸譴跟隨新星聯調查局的人,以算得上是低頭的姿態,到聯盟監獄「受審」。

其實究其根本,是因為陸譴不在乎。

不在乎被冤枉,不在乎被彈劾,更不在乎被人恐懼和避諱。

可無論陸譴怎麼退讓,他的力量本身就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新星聯無數次挺身而出地為陸譴豎立正面形象,也控制不住人們越演越烈的反陸譴風波。

直到有一天,傳來陸譴在監獄中暴斃的消息。

全星際嘩然,局勢逆轉——

於是恐懼不再,動亂不再。

殘餘的,只是人們對這個傳說中的男人無限的唏噓,以及陸譴擁躉者們替他正名時的呼聲和悲慟。

對陸譴來說,如果只是一死能解決一個大麻煩,他其實是省事了。

只是林偕恩和拉厝的合謀,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研究院要帶走陸譴的屍體,用以研究人類天賦血脈的基因極限。

么蘭原也曾想過把陸譴的身體搶回來,但那樣一來,他就會成為比羅伊羅德更名聲大噪的通緝犯了——因不明動機偷盜星際最強alpha遺體的變態馴獸師

研究院扣留陸譴遺體的事,顯然偏離了陸譴最初的想法。

如今他不得不繞回原點,「死了」六年,最後又當着全世界的面復活。

「所以你是說……」

羅伊羅德聽完么蘭原的話,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陸譴當初是故意死在林偕恩手上的。他是想要藉著一次假死,永遠消失在五大星系嗎?」

「或許他有這麼個打算。」

么蘭原揚了揚眉,「不過,我從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有一點我清楚——如果他不想死,別說林偕恩了,這世上誰能殺他?」

羅伊羅德沉悶地低下了頭,但心裏仍然堵得慌:「就算這樣……但林偕恩呢?林偕恩是以什麼立場動手的?他又不知道陸譴能復活,但他還是下了殺手。這樣的人,陸譴為什麼還留着他?」

這個問題,羅伊羅德已經困惑了很多年。但么蘭原總是避之不談。

今天的么蘭原忽然對他說得多了,羅伊羅德才再次提起。

陸譴明明是個對誰都不親近的人,怎麼會讓林偕恩如影隨形地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

對於羅伊羅德的問題,么蘭原沒有立即回答。

他看了一眼被羅伊羅德掀翻的茶几,心絞痛地讓人來收拾了一下殘局,然後帶着羅伊羅德前往茶室。

「有什麼話不能直接在這兒說?」

「你可以選擇就在這兒坐着,但我講故事的心情可不是隨時都有。」

羅伊羅德心癢難耐,只能跟着么蘭原七拐八拐地走了好一會兒,去到閣樓的茶室。

門一關上,整個世界的聲音彷彿都被阻絕。

么蘭原慢條斯理地給他泡上茶,在羅伊羅德的耐心告罄以前,終於開口:

「你猜,林偕恩的年紀多大?」

「……看上去和我差不多。」羅伊羅德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他以前填資料的時候,寫的是二十八。」

么蘭原輕笑着搖搖頭,然後說了個讓羅伊羅德驚掉下巴的事:「算起來,他比我還大上許多。」

「你都已經是個老頭了,比你還大,」羅伊羅德幾乎是順嘴嘲諷道,「——他怎麼還不入土?」

「再這樣我抽你了啊。」

么蘭原翻了個白眼,然後撐著下巴,一邊呷著茶,一邊開始回憶過去,有些意味深長地說,

「我第一次見林偕恩的時候,他才九歲,乾乾巴巴的,像個營養不良的小乞丐。陸譴把他抱在懷裏,那樣子真像一對兒父子。」

羅伊羅德難得不打斷么蘭原。

「你也知道,現在五大星系最長壽的族群,也不過活到百歲。像我這樣活了一百多年還能保持這樣的壯年之姿,實屬不易了。」

么蘭原誇了自己一陣,然後說,「但林偕恩到現在,已經活了兩百年了。」

「兩百年?!」

對於這件事,羅伊羅德是第一次知道。

因為陸譴從不主動開口聊自己的事,而林偕恩也顯然不願意把他和陸譴的過去告訴別人。

么蘭原今天忽然提及此事,或許是因為受不了羅伊羅德的糾纏才選擇告訴他,也或許,是受到了陸譴的默許。

「他在九歲那年就該一命嗚呼,是陸譴救下他,給他吊著命。我初次見林的時候,他其實和我現在差不多年紀,但因為身體停止生長,外表還是個小孩兒模樣。」

那些年,林偕恩每天有二十個小時處在昏睡中,靠着陸譴用不死蛛給他吊著命。

那也是么蘭原第一次知道,陸譴的天賦血脈竟然可以讓一個將死之人重新復活。

但林偕恩的身體無法承受不死蛛這樣強悍的力量,血脈不相融,一直相互排斥,導致身體久久不能重塑。

直到么蘭原都已經和陸譴相識很久以後,才看到林偕恩慢慢健康起來,也終於有了長大的跡象。

這也是為什麼,即便羅伊和林偕恩外表看上去差不多年歲,但么蘭原在更多的時候會照顧羅伊一些。

因為只有羅伊才是真正的小孩兒,而林偕恩,不過是被陸譴養歪了的特例。

「為什麼?」

「為什麼陸譴要救他?」

么蘭原的指尖點在桌上,慎重考慮了一下,才說,「希望陸譴不要怪我多嘴——」

羅伊羅德很着急地催他,么蘭原揉了半天太陽穴,才下定決心一般,拋出一記炸彈:

「林偕恩的全族,是因為陸譴死掉的。」

「什……」

羅伊羅德的嘴唇不自覺地張開,喉嚨里擠出半個不成字的音節,沒接茬。

「星際戰爭結束后的百年,新星際聯盟政府成立,五大星系開始了徹底的改革。那時候,陸譴並沒有直接接受任何的委任,他離開了權力漩渦,去到未被規劃進五大星系的一個偏僻星球隱世不出了。」

么蘭原一邊說一邊感嘆歲月不饒人,一晃就那麼多年。

「你應該知道,林偕恩的天賦血脈很普通。那是因為他們整個族群的進化都很緩慢。那個星球落後到聯盟政府根本不稀罕收歸。陸譴去了那裏不久,即便並不刻意表露,但精神力的強大還是使他和普通人很快產生了差距。他很快被原住民當做最崇拜的英雄人物。

你還別說,那時候的陸譴沒有現在這麼不近人情,大家敬仰他,他也儘力回饋。有人請他幫忙什麼的,他都會幫——小到幫忙捕獵,趕走荒原血獸,大到帶族群墾荒,甚至抵禦外族入侵。這麼看起來,原本他的隱世計劃還挺成功的。小地方,人不多,既不吵鬧也不至於荒無人煙……」

可惜這樣的日子陸譴也沒安生多久。

陸譴在一次幫族群抵禦殖民者的作戰中,不小心血脈之力失控,導致詛咒之石的力量開始反噬。

他原本刻意剋制的力量瞬間爆發,失去意識之下,以非人的強悍在極短的時間內,殺光了所有靠近他的人。

「那他、他殺了林偕恩的族人?」

羅伊羅德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

雖然殺人對羅伊羅德本人來說,是件司空見慣的事,但他認為陸譴不是啖血之人。

「當然不。他只是殺了那些挑起戰爭的侵入者。陸譴不願殺人,他本意只是想驅逐,那次實在是意外。」

血脈之力失控這件事,造成了很難收場的後果——

人們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身體中有一種以上的血脈之力,而陸譴所爆發出來的,甚至超過了兩種。

風聲不脛而走,很快,五大星系也聽聞了這件事。於是,無數大小族群和權勢開始觀望這顆原本偏僻安寧的星球。

一開始,只是懸停在太空中的追蹤器,並不會真的影響到星球上原住民的生活。

但後來,開始有了「偷渡者」,有了把原住民當動物圍觀的「觀光者」。

直到最後,出現了包圍星球的大型戰艦,讓原本清靜的地方變得雞犬不寧。

人們都想知道那個血脈之力如此強大的人究竟是誰。

陸譴無奈,只能動身離開。以為這樣就能避免暴露身份。

只是萬萬沒想到,陸譴這一走,反而是那顆星球最後的死亡通牒。

外族知道守護他們的男人離開了,於是變本加厲地侵略,殖民,甚至把曾經敗給陸譴的恥辱算在了這個星球的原住民身上。

當這裏的人們奮起反抗的時候,卻遭到了大規模的殘忍屠殺。

這場無妄之災,使得那個族群幾乎滅亡。

「陸譴再次回去的時候,殖民者正在做最後的『清掃』,他們要殺了最後一批原住民。陸譴從炮火中救下了所有人,但你猜,他們會感激陸譴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想而知。

對那群無辜的原住民來說,陸譴是帶給他們滅族之災的元兇。

那些倖存者最終還是離開了他們的家園,只有林偕恩,他當時太年幼,重傷后根本無法救治,因此被留下。

陸譴責無旁貸地帶走了他,用盡一切辦法,救下了這個原本應該死於那天的孩子。

么蘭原講完了這個並不算短的故事,然後緩緩喝了口茶,長嘆一口氣:

「陸譴不是個喜歡聊起過去的人,他第一次酒後失言,把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我以為第二天我會被他殺人滅口。還好……他並不是個會後悔的人,說出口的話他也不會收回。我能得知這個故事算是意外,今天跟你講起,你最好也守住嘴——雖然我覺得,即便你說出去,陸譴也不大會在乎。」

「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林偕恩不管做了什麼,他會得到懲罰或是僥倖逃脫,陸譴都不可能出面親自懲辦。因為……」么蘭原頗為諷刺地說,「他自認沒有資格。」

羅伊羅德從未想過,原來陸譴和林偕恩之間還有這樣一段過去。他沉默了片刻,忽而問了一個問題:「……林偕恩自己知道這件事嗎?」

「我以前以為他不知道。」么蘭原苦笑,「可後來我發現,陸譴對他的放縱寬容,以及所有的優待,林偕恩都心知肚明並且安然接受,他應該是早就知道的吧。」

羅伊羅德抿了抿唇。

么蘭原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知道個屁。」

「你現在應該在想,以林的立場,對陸譴動殺心是情有可原。你就是這樣的性子,恨一個人的時候明目張膽,但心軟的時候也相當不理性。」

么蘭原不客氣地評價道,然後告訴他,「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想。」

羅伊問:「為什麼?」

「我起初也同情林偕恩的遭遇,我甚至指責陸譴,當初避世就應該徹底一些,去一個沒有人的星球——不過現在我收回這種話。因為一開始的陸譴,並沒有和人們離得這麼遠。他內心也許是希望過普通人的生活。」

「你知道陸譴這些年為什麼這麼不問世事嗎?除了他自己的性情外,還有一點,就是因為林偕恩。」

羅伊羅德又問為什麼,么蘭原告訴他:「這小子,以前對陸譴身邊的很多人下過殺手,導致陸譴此後都不敢放任何人在身邊。」

羅伊羅德忽然想到了他在陸譴星島的那段時間,林偕恩似乎也不是如同表面一樣和善無辜。

「他,做過什麼?」

「林啊……」么蘭原掰着手指細數,

「他給曾經在陸譴身邊做事的人下過毒,把陸譴帶回星島的學生從超光速列航中推下軌道,對我也動過手——用光彈射擊我正要結契的血獸的能量腺,讓我差點死在一頭斷尾貘的屁股下面。」

說到這裏,么蘭原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在羅伊羅德震驚的目光中,說了另一件事:

「或許說出來你會嚇一跳,但……我其實是陸譴的第一個學生。那時候他都還沒有任教聯盟學院。是他教會我如何馴獸,把我從一個什麼都不懂得愣頭青培養成了今天這樣。」

「……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羅伊羅德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髮,說,「你是不是把不該說的也告訴我了?」

「怎麼?你不是一直很好奇這些事嗎,我今天一併告訴你,有什麼不好?」

「但是……」

「嗯?」

「我總覺得,你就像在講遺言,幹嘛連你是他學生的事也告訴我?會不會,太詳細了?」

么蘭原捧腹大笑,抹着眼角的淚,許久后才平復,告訴羅伊羅德:

「我也不知道這些該不該講,只是這次陸譴醒來,我很明顯感覺到他好像比以前更冷淡了。他什麼都不肯說,什麼都不表達,真就像一尊大佛似的矗那兒。如果有天連我都不在了,這世上,知道陸譴過去的人就一個都不剩了。」

「……你又要倚老賣老嗎?」

「我確實不太年輕了,沒有你那麼朝氣蓬勃了。你這麼多年雖然也讓人操心,但有一點我很欣賞。你從頭到尾都把陸譴當恩師,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這可比林偕恩那臭小子強多了。」

么蘭原玩世不恭的那張臉忽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認真:

「所以我想,如果哪天我真不在了,好歹你能在陸譴下一次喝多了的時候告訴他,他要贖罪的對象不應該是林,他這輩子總該像個尋常人一樣活下去——哦當然,我感覺他應該不會再喝醉。」

-

聯盟監獄第六看守所的某個牢房裏,一張簡陋的大通鋪上躺着百無聊賴的個人——

風思留,荀朝,虛無及。

他們現在一天只有一頓飯吃,十分落迫。

「所以我就說了,撤回檢舉上訴,跟聯盟認個錯,就說我們失心瘋了,幹嘛在這兒硬剛啊?」

荀朝癱在床上,餓得兩眼發黑。

風思留冷冷道:「別說屁話。」

「喲,這位大姐,你脾氣這麼硬,怎麼提審的時候一個字不說啊?」

「還不是因為某隻死肥豬在堂上嚇得屁滾尿流,打擾了我陳述事實的節奏。希望下次重審的時候,這位仁兄能克服自己一見法官就慫的習慣。」

「誰他媽屁滾尿流了?就你清高,就你冷靜是嗎?要不是為了你那個不知死活的前男友,我們一開始都不會定下進入深紅漩渦的計劃——現在好了呀,你已經得到答案了,很明顯是前幾次的集結里,林偕恩朝你前男友下手了唄,殺了唄。你好氣哦,好像把林偕恩剝皮抽筋判死刑哦,可惜人家是新星聯的上將,背後勢力硬邦邦,你連一根汗毛都拽不動!」

「哈?為了我?一開始決定參與集結,不是因為你一直想要加入林偕恩的浮塔軍嗎?!每天痴想妄想着成為人家的左膀右臂,最後卻發現,那個將軍不過是個心狠手辣唯利是圖的混蛋,所以一氣之下要檢舉林偕恩。」

兩個人在並不隔音的牢房裏吵了半天,最後虛無及不耐煩地出聲打斷:

「你們倆能不能不吵了,從游尋一開始吵到結束,真不懂既然這麼合不來,當初為什麼要成立這支傭兵隊?」

他的話就像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風思留和荀朝的脖子。

房間里陡然安靜了下來。

個人的表情都在這一刻變得凝重。

對啊,他們從始至終就如此合不來,看彼此都像眼中釘肉中刺,幾個人都不是講求團結合作的善茬,大難臨頭各自飛,卻能一起游尋到現在。

這是為什麼?

他們不約而同地開始回想最初的相遇,卻發現一切都模糊不清。

他們為什麼結識?他們怎麼一拍即合成為隊友?他們每天這麼吵架鬧事,怎麼還沒解散?

因為想不出答案,所以個人都沉默了。

而此時,坐在監控台的陸譴卻站起了身。

「閣下,是否需要將他們帶過來,單獨審訊?」旁邊的獄警請示陸譴。

陸譴擺擺手:「不必。」

這不是陸譴第一次來探視這幾個游尋者,但無論看多少次,他都無法理解自己當初為什麼會加入到這支隊伍。

正如牢房中個人突然的沉默,陸譴也在那一刻,放棄了追尋答案。

他幾天前去見過比達。

這個曾經像寵物一樣跟在他身邊的豹子已經長大,但不知為何,卻完全不肯理會他。

比達被暫時寄養在么蘭原的星島,寧願自己窩在山洞中絕食,也不肯跟陸譴回去。

陸譴去探查過它的能量腺,發現它似乎和人結契過,但現在已經斷了。這種情況,應當是契主死亡超過一周,由於契獸感知不到任何主人的能量源,所以封閉了能量腺。

但陸譴不管怎麼查,都找不到誰曾經和他的寵物結過契。

一切似乎都在導向一個結果——全世界同時遺忘了某段記憶。

陸譴忽然想到,如果一個人或一件事,再也找不出曾經存在過的證據,那麼作為記憶承載者,他又要怎麼回想起來?

-

-

么蘭原和羅伊羅德也不知為什麼,最終從喝茶變成了喝酒。

這兩人雖然年紀差得百來歲,但酒品是不相上下的爛。

而且他們還有個相當統一的愛好——騷擾陸譴。

於是,日落的時候,幾天以後首次準備回家的陸譴正要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就受到了學院外防護大樓的安保訊息。

「院首閣下,有人找——」

話說到一半,陸譴聽到那邊一陣噼里啪啦,隨後就是安保人員的仰天長嘯:

「你們不能進去,不能啊!嗷嗷別打我!」

陸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他掛了通訊,又坐回了辦公桌前。

桌上的一堆文件被整整齊齊疊在一旁,關於林偕恩的案子,關於游尋事務後續的發展報告,關於聯盟學院第二分院的建設。

陸譴最近什麼都沒做,把這些都擱置在旁,但並沒有人催他。

不多時,門嘭的一聲被撞開,兩個酒氣熏天的醉鬼臉上掛着詭異的笑,一人抱着兩瓶酒,朝陸譴撲了過來。

陸譴一揮手,豎起一道風牆將他們擋在半米開外,撩起眼皮,看猴戲似的撐著下巴盯着他倆。

「嘿嘿,老陸~來喝酒啊!」

么蘭原大概是喝暈了,一個勁拿腦袋去裝陸譴的風牆,乒乒乓乓,效果很是驚人。陸譴都為他覺得疼。

羅伊羅德也不落下風,一邊砸著空氣,一邊哇哇大叫:「陸譴,陸譴,快點,我幫你偷來了么蘭原最貴的酒!」

么蘭原:「老陸啊,這些年,你真是辛苦了——」說完又是砰的一聲。

羅伊羅德:「老師,你這麼牛逼你為什麼不統一星際啊!」

么蘭原啪的一巴掌打在他頭上:「話不能亂講,你小子缺心眼兒啊?」

羅伊羅德:「你他媽打我?你他媽的居然敢打我?!」

「打、打你怎麼了?你小子,嗝,不懂尊老愛幼,欠收拾——」

「你為老不尊,找打!」

下一刻,兩個人把手裏據說相當昂貴的酒不由分說地朝對方頭上砸去。

大約過了有十分鐘,陸譴的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兩個醉鬼成功地把對方打倒在地,一邊哎喲連天地叫痛,一邊抱着對方的胳膊不撒手。

陸譴收起風牆,走了過去,睨着他倆片刻,問:「有什麼事。」

么蘭原:「嗝。」

羅伊羅德:「嘔。」

陸譴很有耐心地等了半分鐘,然後轉身從椅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一邊整理袖口一邊說:

「我先走了,你們醒的時候,自己收拾一下。」

在陸譴將要打開門之際,么蘭原垂死病中般從地上彈了起來,嗷的一聲,抱住陸譴的腿,說:「老、嗝陸。」

陸譴很淺地蹙了蹙眉,一根指頭戳在他的太陽穴,把他身上的酒氣連同整個人都推開半米。

「說。」

「你,為什麼,不去試試看……」么蘭原吞吞吐吐,一字一頓地說,「……找回自己的記憶?」

雖然么蘭原知道的並不多,但災厄一直企圖引誘陸譴去祭台開啟舊祭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

他相信陸譴有自己的考量,知道如果順了災厄的意,那麼也極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結局。

所以這些話,當他清醒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說。

也只有喝到這樣無所顧忌的時刻,么蘭原才會像耍賴一般,不經大腦地對陸譴抱怨道:「你明明想去看看,不是嗎?」

明明知道,也許一切秘密都藏在舊祭中,但因為顧及著未知的後果,所以陸譴不敢冒險。

陸譴總是做出一副這世界與我無關的樣子,事實上,卻又小心翼翼地守護著一切。

「等你酒醒再和我說話。」

「嗝——」

么蘭原嘿嘿一笑,虛睜着眼勾着陸譴的脖子,對陸譴道,「我啊,醒了就不說了。嘿……其實,我們都一樣,醒著的時候,只做聰明的事情。」

「可是陸譴……人要笨著的時候,才快樂。」

陸譴要推開他的手忽然頓了頓,竟然在那一刻沒有立刻把意識恍惚的么蘭原丟到地上。

他相信么蘭原醒著的時候是不會對他說這些話的,因為他們都不熱衷於給自己找麻煩。

災厄既然隱匿了,這樣的平衡又何必打破?

只是為了那些未必影響結局的可能性,而去做一件尚不知道後果的事,對陸譴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陸譴在短暫的沉默后,仍然還是把么蘭原推開。

么蘭原搖搖晃晃一陣,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自己傻笑一陣,看着陸譴說:「你家,沙發,真軟嘿~」

陸譴:「……」

他決定不再理會這人。

「啊,等等,我還有,嗝…一樣東西,要給你。」

么蘭原兩頰酡紅,嘴角揚起一個神秘的笑,一邊努力地掏著懷裏的東西,一邊說,「最近,太忙,忘了——」

他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來,而陸譴這次完全不回頭地開了門,往外走。

陸譴已經不對醉酒後的么蘭原抱希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迎面卻走出一個人影來。

陸譴蹙眉,在極短的時間內,先是豎起防護,隨後確定了對方的身份,又將防護撤離——

能在陸譴不經意之間靠近他,這樣的人不是沒有,但很少。而且通常是在陸譴並不防備的情況下,給了對方悄悄靠近的機會。

但這個人顯然不是巧合,而是實力強勁到,可以悄無聲息地走近這座全星際最大的學院中防禦措施最強的辦公樓。

陸譴抬頭看向他,對方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兩人都沒說話,但似乎很快理解了彼此的意思。

陸譴側身讓開,張厭吾微微躬身致歉,隨後走進陸譴的辦公室。

張厭吾先是把地上的么蘭原扶起來,然後徑直走向羅伊羅德,將人撈進懷裏。

按理說,張厭吾和風思留等人一樣,並不知道陸譴就是過去的六千,但他轉身望着陸譴的時候,卻像是已經對對方很熟悉。

他最近一直跟在羅伊羅德身邊,但因為羅伊羅德不許他現身,以免被軍部逮捕,所以張厭吾只能在家待了一整天。

後來實在無聊,他才去么蘭原的住所找羅伊羅德,卻意外發現兩個醉鬼顛顛倒倒地朝聯盟學院奔去。

張厭吾怕他們出事,才跟了上去。

和陸譴見面,他也是沒有想到的。

在此之前,張厭吾一直覺得「陸譴」這個人離他很遠。那是傳說中的星際最強alpha,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他作為一個游尋者,不過是在為了爭奪陸譴的遺物奔波。

就連張厭吾的命,也是陸譴的契物御神封救回來的。

即便他是個亡靈,活了這麼久,也該懂得感恩與禮貌,所以他看向陸譴的時候,是想要道謝。

只是張厭吾的腦子好像在那一刻,突然抽了。

他張嘴,說的不是謝謝,而是:「你沒死。」

陸譴揚了揚眉梢,他很確定自己不曾在張厭吾面前暴露身份,所以就把這句話理解為張厭吾對他作為「陸譴本人」的關心。

陸譴沒有回復,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沒有必要再和這些傭兵打交道,所以也不需要回應什麼。

只是張厭吾卻偏偏不識趣,又問了句:「你需要我嗎。」

陸譴這才意識到,張厭吾或許是在講別的:「你?」

「是。」

「我為什麼需要你?」

「我不知道。」張厭吾很誠實地告訴他。

張厭吾的身體是御神封重塑而來,也就是說,他和御神封的結契,與普通人的結契不同。

他相當於是成為了御神封的一個容器。

而陸譴,是御神封的前主人,因此,張厭吾能夠感受到力量的呼喚。

陸譴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對張厭吾說:「如果是為了舊祭,大可不必。它已經成為了你的一部分,我不會再需要它,或者你。」

張厭吾卻並沒有一種被解放的自由,相反,蹙起了眉,將懷中的羅伊羅德也抱得更緊了些,好像有什麼讓他困擾的事。

好一會兒,他才對陸譴說:「你應該需要的。」

「……」陸譴頗為無奈地笑了笑,「神明舊祭的力量很特殊,它們出自一體,因此會相互感應。你才從深紅漩渦出來,那裏的舊祭可能會動搖到你的意識和精神力,讓你產生錯覺。再過段時間就會恢復。」

陸譴說完,抬手做了個送客的動作:「請吧。」

他不大想繼續聊這個話題。

因為舊祭總會牽扯到過去,而陸譴現在最不願意想的事情,就是那些模糊的過去。

張厭吾終於接收到了陸譴的逐客令,他不再固執地追問,帶着羅伊羅德準備離開。

偏偏在這時,么蘭原把他想要給陸譴的東西終於掏了出來,還十分嘚瑟地舉過頭頂。

陸譴不經意看過去,那一剎,忽然渾身僵滯,眼睛彷彿被什麼東西刺痛般快速眨了眨。

「啊找到了!」么蘭原邀功般說道,「在深紅漩渦,清掃,找到的——」

他的手上,是一條看上去並無特別的腕扣。

銀色鑲邊,深色內里,中間包裹着一枚金屬識別器,用於身份綁定和遠程操控。

陸譴沒有動作,仍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那枚原型腕扣。

——如果一個人在世上的所有證據都消失,你怎麼證明他存在過?

陸譴沒來由地想到這個問題。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腕扣上,不接過,也不拒絕。

「擬態機甲的綁定器。」

本來應該離開的張厭吾,卻在這個時候停留在門口,說,「風思留和荀朝也有。」

醉得糊塗的么蘭原也不忘打趣道:「嘿,陸譴,擬態機,哈哈哈,陸譴也有,擬態機。」

一個有生物契甲,有數種天賦血脈的,強大的alpha,怎麼可能會有一個擬態機呢?

這就像一個成年人佩戴着兒童手錶一樣格格不入。

「我的,擬態機……」

陸譴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向來輕緩得如同永遠沉睡中的心臟,卻在這一刻猛然跳動。

這種感覺異樣的熟悉,好像他曾經也為誰這樣心臟劇烈跳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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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Alpha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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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不被證明的過去(三合一) 他曾經也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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