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209 的兇器

209 209 的兇器

凌芝顏現在感覺甚是焦頭爛額。

馬彪一幫二世祖在秋月茶坊突然暈倒,整座茶坊人仰馬翻,雪娘子急忙叫了相熟的大夫過來診治,豈料來了三個大夫皆是束手無策,稱從未見過此種病症,推測可能是中毒,至於是何種毒素,着實驗不出來了。

雪娘子嚇得不輕,險些沒當場給凌芝顏跪下,此事若不能查清,秋月茶坊定然辦不下去了。

凌芝顏抓了個凈門的小販幫忙傳信回益都府衙,找捕頭伍達帶不良人來幫忙,豈料小販回來說,伍達率人去了亂葬崗,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靳少門主去了紅香坊尋林娘子,好在方仵作已經回了花宅。

眼看馬彪等人情況越來越糟,還有一個瞿慧昏迷不醒,凌芝顏當機立斷徵用茶坊的馬車,快馬加鞭將人全運回了花宅。

方刻剛換下挖墳的臟衣服,又被凌芝顏抓去看病人,臉拉成了長白山,先替瞿慧看了看,只是氣血攻心,一時暈過去了,並無大礙,花一夢安排女侍送瞿慧回房歇著,好在她之前住過的屋子還留着,正好用上。

方刻診完馬彪等人,白眼幾乎翻到天上去,「竟然用假百花茶做解藥藥引,沒死真是命大。」

凌芝顏愕然,木夏忙將凈門傳回來的口信上報給花一夢。

「甘壇主發現了幾家販賣百花茶贗品的茶肆,順藤摸瓜,查到這些茶肆都是這兩個月剛剛被馬氏兼并的,散茶的來源尚未查到,和青州百花茶的賣相有七成相似,口感和滋味差一些,但價格便宜,有好些貪便宜不識貨的就買了馬氏的茶。」

方刻冷笑,「味道差些倒也罷了,這假茶的藥性差了十萬八千里,作為藥引,不但不能解毒,還會加劇毒素髮作的速度,好在他們在秋月茶坊喝了些真百花茶,當不至於丟了性命。」

伊塔百思不得其解,「馬氏連、自己人、都坑嗎?」

木夏:「莫非——他們自己也以為自己賣的是真百花茶——」

花一夢眸光一閃,「也就是說,東城馬氏還有一個上家?」

伊塔舉手,「斤哥說,凈門若能查,能加錢嗎?」

花一夢掏出兩袋金葉子拋給伊塔,「轉告靳若,若凈門真能查出來,賞金翻倍。」

「三娘威武!」伊塔的馬屁拍得響徹天地。

花一夢失笑,向方刻和凌芝顏打了個招呼,匆匆去了后宅探望瞿慧。

方刻被逼無奈挑大樑,指揮木夏、伊塔和青龍四人將馬彪等人搬到偏堂,開方子、抓藥、配藥、熬藥,尤其加大了百花茶藥引的量,一頓操作猛如虎,總算是穩住了幾人的毒性。

凌芝顏又要派人去紅香坊,又要通知馬彪一眾的家人,又要派人去益都府衙備案,又要安撫雪娘子,忙得足不沾地,滿頭大汗,待馬彪等人穩定下來,才堪堪坐下來喘口氣,木夏貼心送上了新沏百花茶,茶盞剛沾唇,花一夢風風火火跑了過來,悄悄拉過凌芝顏,從袖子裏掏出一塊帕子。

凌芝顏耳根騰一下紅了,「這、這這這是何意?」

花一夢翻了個花氏祖傳白眼,「這是剛剛侍女替瞿慧更衣擦洗時發現的帕子,貼身藏在瞿慧的裏衣里。」

凌芝顏飛速後退半步,女子貼身的東西,花三娘怎可貿貿然拿給他一個外男看?

花三娘又將凌芝顏扯了回去,雙手拉着帕子展開,「這上面綉著半簇海棠花。」

帕子是普通的絲帕,益都女子常用的款式,半簇海棠花仿若被利刃齊齊切開了,左半空白一片,右半花團錦簇,甚是詭異。

凌芝顏腦袋嗡一聲,飛快翻出連小霜死前留下那幅綉品的拓樣,折起帕子拼上拓樣,兩個半幅綉樣恰好能合成一簇完整的海棠花。

花一夢目瞪口呆。

凌芝顏:「瞿慧呢?」

「還在昏迷,派了好幾個侍女看着呢。」

凌芝顏拿起卷宗和帕子衝到偏堂,找到了正在打瞌睡的方刻。

「方大夫,你看這個!」

方刻睡眼迷離掃了一眼,眼皮啪一下崩開了,兩個眼珠子嗖嗖放光,「哪來的帕子?」

花一夢:「瞿慧貼身收著的。」

方刻舉著帕子對照着燭光細細觀察半晌,「看針法有些像連小霜,又不太像。」

花一夢:「瞿慧說她曾連小霜學過綉工,或許是仿繡的。」

方刻眸光一動,示意二人隨他回了自己的園子。

方刻所住的園子名為「映雪」,是花氏九十九宅中最陰涼的一處,也是方刻自己要求的,共有三間廂房,主廂寢室,左廂是雜物件,嚴禁外人進入,不知道裏面都放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右廂是方刻的工作間。

進門是一座厚重的台案,寬四尺,長八尺,擺着各式各樣的刀具、鉗子、鑷子、剪刀、鈎子、磨刀石、顏色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等,台案右側掛着一張人體骨骼圖,畫功登峰造極,風一吹,晃晃悠悠的,仿若人骨活過來一般。

凌芝顏定眼一瞧,人骨圖的落款是揚都花四,竟然是花一棠特意為方刻畫的。

方刻點亮火燭,端坐枱案之後——台案配的也是木夏特製的太師椅——從綉樣上小心挑出兩根絲線,平放在白紙上,用小刷子沾了瓷瓶里藥水,細細塗抹,絲線黏在白紙上后,再用小鑷子將兩張白紙掛上麻繩晾著。又剪下兩條絲帕,也塗了藥水,放在另外兩張白紙上。

凌芝顏和花一夢看得一頭霧水。

「方大夫這是在作什麼?」花一夢問。

「驗驗這繡花的絲線里有沒有什麼其它的東西。」方刻雙手插袖,黑黝黝的眼珠子一動不動盯着那兩張白紙,待紙上的液體幹得差不多了,拿起一個藍色的小噴壺,對着第一張白紙「呲——」噴藥水,藥水的氣味芬芳撲鼻,很是嗆人,凌芝顏當即想起了花一棠的熏香,花一夢立刻辨出來了,「是水浴銀蟾?」

方刻盯着紙張「嗯」了一聲,「水浴銀蟾和龍神果的藥性相剋,能幫助顯色劑快速顯色。」

凌芝顏:「方大夫懷疑這帕子也浸了龍神果的汁液?」

方刻點了點頭。果然,不多時,白紙上顯出了一條淡淡的藍色線條,彷彿用毛筆沾了稀釋的藍色染料,沿着綉線的走向描了一道。

方刻在第三張紙上的絲帕也噴上水浴銀蟾,等了半晌,沒有變色。

「這綉線上有龍神果的成分,但是劑量十分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方刻道,「帕子上沒有龍神果的成分。」

凌芝顏皺眉,「什麼意思?」

方刻沒說話,又拿起一個血紅色的噴壺,照着第二張紙和第四張紙噴了新的液體,這一次的液體氣味又酸又臭又腥,聞起來像十年沒洗的臭腳丫子。

花一夢捏著鼻子退後兩步,「這是什麼?!」

「我用幾十種稀有的草根、藩國香料蒸餾合成的顯色劑,試驗了幾百次,方才得來這一小瓶。」方刻噗一聲吹滅了蠟燭,「遇到人血便會顯色。」

整間屋子陷入一片黑暗,凌芝顏和花一夢瞪大了雙眼,第二張紙上的綉線居然在隱隱發光,淡綠色的光,像螢火一般。而帕子的那張紙上則是一片漆黑。

「綉線沾過微量的人血,可能是皮屑上的血。」方刻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彷彿鬼魅在耳邊低語,令人不寒而慄。

花一夢打個了哆嗦,「何意?」

蠟燭亮了,燭光中的方刻咧開嘴角,血紅的牙齦彷彿染了血一般,「綉線上有人血,人血中有龍神果的成分,而帕子上卻沒有,這不是很有趣嗎?」

凌芝顏皺眉道:「也就是說,綉線和帕子原本是分開的,綉線接觸過人血后,才被綉到了絲帕上。」

花一夢:「……聽着好噁心。」

方刻提起絲帕,映着燭光盯着那半幅海棠花,「這幅綉樣需要多少綉線?」

花一夢捏著鼻子湊上前看了看,「說不準,這綉樣很複雜,應該很費線,各種顏色加起來,估摸需要兩縷、或者三縷吧。」

「一縷綉線大約半指粗,兩尺長,兩三縷綉線相當於一根繩索粗細,」方刻用手繞着脖頸比劃,「若是這麼一繞一勒——」

花一夢捂住了嘴,凌芝顏大驚失色,「你是說這帕子上的綉線就是殺死連小霜的兇器?!」

「可惜,我只能驗出綉線上有人血,卻無法驗出是誰的血。」方刻有些遺憾,「也許是吳正禮的血,或者是其他什麼服用過龍神果的人。」

凌芝顏轉身就往外走,「瞿慧在何處?」

花一夢緊追而上,「還是安排在連芳閣。」

二人步履如風,急急忙忙向連芳閣趕。花宅的面積實在太大了,從方刻映雪園出來,穿瓊山迴廊、過暮雲院、繞蒼煙暖閣,走了足足一刻鐘,終於見到了連芳閣的大門,守門的四名侍女還在原來的位置上,花一夢頓時鬆了一口氣。「瞿娘子還在睡嗎?」

四名侍女作揖,「一直沒醒,裏面有青蓮守着呢。」

凌芝顏走到快步廂房門前連拍三下,門裏沒有回應,貼門聽了聽,面色微變,一腳踹開了門板。

一名侍女趴在地上,旁邊扔著一個石硯。侍女已經被打暈了,後窗開着,蒼白的月光落在空蕩蕩的床榻上。

瞿慧不見了。

花一夢倒吸涼氣,飛快看了凌芝顏一眼。

凌芝顏雙眉緊蹙,掀起窗扇飛快打量了一下窗外的地面,旋身又向外走,「離開的時間不長,花宅侍從眾多,應該有人見過她。」

花一夢快步跟上凌芝顏,「瞿慧之前在花宅住過一段時日,對花宅的佈局,護院侍從排班都有了解,九十九宅佔地面積將近大半個坊區,亭台樓閣池塘湖水樹林山丘皆有,她若想避開眾人耳目藏起來,一時半刻很難尋到。」

凌芝顏腳步一頓,「不對,她若要逃,前幾日住在花宅的時候早就逃了。她不是逃走,也不是藏起來,而是要去別的地方。」

花一夢怔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今天馬彪等人特別提到了吳正禮,還有床頭的什麼什麼風鈴……當時瞿慧的神情就不太對——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她去了吳正清的宅子。」

*

小劇場

靳若風風火火趕到了段九家,打算向花一棠和林隨安邀功,說今日自己如何如何辛苦挖到了白牲的屍體,如何如何帥氣打跑了雲中月,如何如何努力趕來了紅香坊——

段紅凝:「林娘子和花四郎去大慈寺了。」

靳若:「誒?」

「算算時間,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月老祠,求到了姻緣風鈴吧。」

「……」

靳若當即火冒三丈,翻上馬背追了出去。

老子挖了一天的屍體嚇得半條命都沒了,你倆居然還有閑心花前月下,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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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錢,我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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