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悅的膽怯(草稿）

現實世界，CC1000次特別快車上。

「更準確地說，龍皇尼德霍格，根據北歐神話《老愛達經》的記述，諸神黃昏的時候，它會把世界之樹伊格德拉修的樹根咬斷。那一天，世界毀滅。」古德里安教授的手指掃過書架上整齊的精裝古籍，「如果你懂得拉丁文，你就能看懂這些書的名字，《龍族譜系學》、《龍與言靈術》、《所羅門之匙》、《龍族血統論》、《龍族基因學》……這是我們幾千年來的積累，無數代人尋找龍、研究龍，卡塞爾學院是集大成者。在卡塞爾學院，明非啊你可以選擇煉金工程學、魔動機械設計學、龍族宗裔理論等不同的學科，但所有課程的最終目的都只有一個……」古德里安教授目視車窗外的遠方，好似即將闡述的一個偉大而驚人的故事。

古德里安教授心裏有些洋洋得意，這些台詞他可是背了有一陣子功夫，甚至在袖口內做了些小抄。

可古德里安教授發現路明非並沒有搭話，扭頭往了過去時，下巴不自覺的掉了下來。

路明非端坐在真皮沙發上，一動不動。他雙手搭在兩條褲腿中間，腰桿筆直，神情肅穆莊嚴，時不時嘴中低鳴幾句。

「睡著了？不會吧，有那麼催眠嗎？真的是…」古德里安看着神情似乎睡着的路明非表示不滿，「怎麼地也得等我把話講完再睡吧。」古德里安教授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小聲嘀咕。

古德里安教授側起身體，他想八卦八卦自己的學生夢遊時候在說寫什麼。路明非發出的聲音很微小，只能看見嘴皮在震動，所以古德里安教授把耳朵貼近了他的嘴邊。

古奧的語言在古德里安教授的腦海中炸裂，如同電流般刺激了他的神經。

「龍文！是龍文！」古德里安跌坐在地上，他用手慢慢挪向了列車的角落，滿眼驚恐的看着端坐在沙發上的男孩。

「不應該啊，不應該啊，混血種怎麼可以那麼流利吟頌龍文。」古德里安顫顫微微的拿起手機撥打一個號碼，手機亮起，「昂熱校長」的字樣在屏幕內亮起。

「古德里安教授，怎麼了，接到我們的年輕人了嘛。」電話裏頭是一個和藹的老者的聲音

「嗯，校，校長……出了點小問題。」古德里安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怎麼了，我們的年輕人出了什麼事嗎。」電話那頭聲音還是如此平靜，時不時還可以聽見小松鼠在吱吱，吱吱的叫。

「明非他……他入學輔導的時候睡著了。」古德里安最終還是沒有告訴昂熱校長。

「小事而已，如果沒有時間的話，我可以親自為他做入學輔導。」嘟嘟嘟，昂熱校長掛斷了電話。

昂熱校長半躺在他辦公室的真皮轉椅上，抽了一口雪茄，吞吐雲煙，神情凝重，完全沒有了剛才在電話里的那番悠然自得。他撓了撓自己銀白的頭髮，說到：「諾瑪。」

「在。」淡藍的虛擬人影立馬出現在校長面前，雙手抵在小肚子那裏，朝老人微笑。

「拿我的賬號在守夜人討論區發一條動態，標題是「「S」級新生路明非，駕臨卡塞爾學院。」昂熱猶豫了一會又說，「幫我聯繫曼斯教授，請他明中午來我辦公室一起喝點茶。」

「是。」諾瑪的聲音依然輕柔，隨後悄無聲息消失在房間里。

昂熱校長忽然起身望向了車站的那個方向。

CC1000次特別列車上的一間包廂里。

這節車廂內是古典的北歐風格，

四周牆壁上雕刻着關於北歐神話的一些故事，有較大2個單間，供學員前往學院的路途中休息。

單間有着不同風格的裝飾，是以防不同國家的學員住着不習慣。

芬格爾被古德里安教授用眼神勸退後，快步來到這裏，隨手打開一個單間的門，走了進去，從包裏面拿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到了單間房的實木桌上。

「諾瑪。」芬格爾聲音成熟穩重。「喚醒「EVA」人格。」

「是。」諾瑪答到。

熒光的碎片在那束光里悠悠然飄落，彷彿飄雪似的。一個女孩的影子站在光束中央，半透明，閃爍瑩瑩的微光，黑色的長發漫漫地垂下，直到腳下，發梢卻漂浮在空中，穿着彷彿睡衣的絲綢長裙，赤足，微笑。

「EVA。」芬格爾將手伸了過去，好似輕柔的撫摸女孩每一寸肌膚。

「你所能觸摸到的，只是空氣罷了，為什麼還要伸出手來？」EVA輕聲說。

芬格爾戳了戳了自己的心臟的位置，道：「可是我能感覺到啊。」

「以前你有時候一天要握我的手十幾個小時，鬆手的時候，手上都是汗水。」EVA說。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就當幫老朋友一個忙了吧。」芬格爾說。

「協助我保護路明非，他身上有很多疑點，我們沒法解釋。」

「他好似一個活了上千年的人一樣，忘卻了孤獨。」芬格爾磕磕巴巴的說。

「那你呢，你永遠都是這麼沒有安全感的人，力量對你而言到底有什麼用呢？」EVA說。

「我剩下的只有孤獨了吧。」芬格爾仍不住抽泣幾聲。

「EVA，取消這節車廂的監視；取消芬格爾與EVA人格的對話。」芬格爾笑着說道。

「是。」女孩的影子慢慢黯淡下去，直至消失殆盡。

CC1000次特別快車，校長專用車廂。

路明非緩緩睜開了眼睛，感覺全身心進化了，他緩緩伸出拳頭，握拳，骨頭的咔嚓聲，應聲傳來。

古德里安教授，拿着一條絲綢制的毛巾，不斷擦拭的冷汗。看見路明非毫無徵兆的醒了過來，也是被嚇的一驚。

路明非環視周圍，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在列車車廂上。他一扭頭一下就古德里安教授的瞳孔對視上了。

古德里安教授心裏大驚，一下癱坐在沙發上。與他對視的不再是那兩雙漂亮的黑色眼瞳，而是一雙亮金色的龍瞳。古德里安教授不知道自己心裏應該切喜還是膽怯。

「明，明非啊，你昨晚沒睡好嗎？」古德里安強壓住心裏的恐懼。

「啊？嗯，昨晚在芝加哥地鐵站睡的。」路明非揉了揉眼睛答到，他的瞳孔漸漸黯淡下去，變為了以前的黑色色調。

古德里安教授慢慢平復下心來。

「學院從「冰窖」里借來幾件樣品，是特地為我們的「S」選的。」古德里安隆重的介紹道。

一個臉上就寫着「我是個日本人」的中年男人疾步進來，左右手各是一隻黑色的手提箱，銀色金屬包邊，看起來相當結實。他把兩隻手提箱放在桌上之後，恭恭敬敬地對路明非鞠躬，用流利的中文自我介紹，「我叫富山雅史，卡塞爾學院的心理輔導教員，非常高興認識我們的『S』級新生，四十多年不曾有過『S』級的新生了。」

「四十多年嗎，那個人現在是絕世的屠龍高手了嗎。」路明非問到。

「他吞槍自殺了。」富山雅史非常坦白。

「因為成績太優秀，思維很敏銳，鑽研龍類事典的時候陷入了某些哲學上的思辨難關，一時沒解脫出來，就吞槍了，後來我們才增設了心理教員。」富山雅史說。

「聽起來不賴嘛，」路明非喘了口氣，「可我一直以遲鈍出名。」

「你很有潛力！」古德里安教授對着富山雅史豎起大拇指，神采奕奕，顯然意思是他這個學生是最棒的。

「我們帶來了兩件證明，說明這世界上確實存在龍類，這兩件都是級別很高的文物，我們特意從學院檔案館里借出來的。」富山雅史用密碼和指紋打開了第一隻手提箱。

揭去層層泡沫之後，路明非看見了一片黑色的鱗，大約有半面手掌大小，呈完美的盾形，表面光潔得像是新上了油，紋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捏一捏。」富山雅史說。

路明非將那片鱗拿起，質感有點像鋼，冰涼堅韌，但是重量卻很輕，跟塑料接近，邊緣鋒利得稍用力就會割開手指。

「可以用力，這個東西不會壞的。」富山雅史篤定的說。

路明非雙指發力用力捏緊那片黑鱗，那鱗片絲毫未動，甚至沒有一點形變的表現。

路明非很想試試自己剛剛開啟的龍骨狀態，可又害怕驚嚇到那兩位，也只好放棄。

這時候富山雅史把一件東西塞進他的手心。

「沃爾特PPK手槍，口徑7.65毫米，初速280米每秒，有效射程50米，裝備部的傢伙們給它做過一些改進。現在，你可以用它向鱗片射擊。」富山雅史把那片黑鱗放置在窗台上。

「我知道，007也用它。」路明非平靜的答道。

「是啊，就是那柄經典的007手槍。」富山雅史捂著耳朵，「別擔心，射擊就好了，對準鱗片。」

路明非以及快的速度側身，帶動陣陣微風，身體與手臂成完美的九十度角，連開數槍。

轟響不斷，PPK航炮般的后坐力，竟然只是讓路明非手臂微微震動。

「學院什麼時候開始研究的奧特曼。」富山雅史湊到古德里安教授耳邊道。

「我也不清楚。」古德里安如實回答。

「你這槍是裝備部改造過的么？」古德里安問。

「一時有點好奇，是把好槍，雖然未必能一槍轟爆龍眼，不過估計能在四代種五代種身上留下點痕迹。」富山雅史說。

富山雅史拿起那片鱗在路明非眼前晃動，完美無缺的黑色鱗片，沒有任何東西在它的表面留下痕迹。

「這就是龍鱗，1900年斯文·赫定在中國XJ樓蘭古城發現的，他沒能認出這東西來，但是他發現火燒或者用鎚子敲打都無法損壞這片東西，所以把它從中國帶回了歐洲。在歐洲有人把它認了出來，那個人叫梅涅克·卡塞爾。這是證據之一，現在你是不是該有點相信了？」富山雅史說。

路明非乖乖的點了點頭。

「這是第二件證明。」富山雅史開啟了第二隻手提箱。一隻圓柱形的玻璃瓶被送到了路明非的面前，就像是生物課上老師用來裝標本的那種瓶子。

泡在淡黃色福爾馬林溶液里的是一個很像蜥蜴的動物，黃白色的，蜷縮著修長的尾巴，像是子宮中的胎兒，嘴邊的長須在溶液里緩慢地飄拂，合著眼睛的樣子看起來如嬰兒般安詳。

「這是一條紅龍的幼崽，甚至還沒死去，只是在沉睡狀態。純血龍類很難殺死，尤其是高貴的初代種和次代種，即使你毀滅它們的身軀，都無法毀滅靈魂，它們將會再度蘇醒，」富山雅史說。

「這是極難得的標本，通常人類無法捕獲到純血龍種，因為龍類能夠感覺人類大腦的活動，要麼在人類靠近之前發動進攻，要麼就會逃走。這個標本是1796年在印度發現的，很幸運，這條紅龍幼崽大概是在剛剛孵化出來的時候被一條巨蟒吞下去了，當地的農民殺死了巨蟒，從它的肚子裏得到了這個幼崽。」

富山雅史把玻璃瓶湊到路明非面前。

現在路明非隔着一層半厘米厚的玻璃和那隻紅龍幼崽面對面了，它的膜翼和長須都在溶液里拂動，就像是懸停在雲中。富山雅史說得對，那細節，那紋路，太逼真了，只有自然或者神能夠誕育這樣的東西，它們存在於歷史的陰影中，存在於不同民族的傳說中，存在於人類想像的極限中，也存在於這個密封的玻璃瓶里。

「完美，是不是？」富山雅史帶着讚歎的口氣。

「完美。」路明非喃喃。

他盯着覆蓋着龍眼的瞬膜，想到那對在黑暗裏緩緩睜開的黃金瞳，彷彿世界之門在他的眼前開啟。

泡在福爾馬林溶液里的紅龍幼崽忽然睜開了眼睛，金黃色的眼睛。它全身從頭至尾，痙攣般地一顫，伸長脖子對路明非發出了吼叫，隨之灼熱的龍炎在它的喉嚨深處被引燃，噴射而出！它奮力張開雙翼，就要突破玻璃瓶的束縛，它蘇醒了，不過貓一樣大的身軀，卻帶着龍的威嚴。

路明非沒有閃避，只是靜靜的看着它，好似國王在俯瞰自己的臣子，不會流露出太多無用的表情。

細微的龍炎瞬息間就熄滅了，紅龍愣在了原地，心說我記得我看過劇本，應該我把他們三個嚇傻了才對。

小紅龍再次抬頭，與路明非的兩雙瞳對視上了。它看了這股力量的源頭，是那個上古的至尊，而他現在看如看玩物一樣盯着它。

小紅龍驚恐的發出尖叫，福爾馬林溶液灌入了它的喉嚨，令它彷彿一個溺水的人那樣痛苦不堪地咳嗽起來，但它還是拼了命的朝罐子角落游去，它強有力地振動膜翼，撞擊玻璃壁上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迹，它想要趕快逃離這個該死的地方，一刻越不想停留。

這次積累了數百年的復甦結束得和開始得一樣迅速，很快，龍崽重新蜷縮起來，回復了安詳，又一次進入了休眠。

古德里安轉向富山雅史：「你看見了，對不對？」

富山雅史臉色慘白，只顧點頭，「對啊……不過這個真的不是我的原意，我不知道它剛好會醒來……」

他忽地提高了音量，幾乎是嘶叫起來，「怎麼回事？檔案館的那幫人搞錯標籤了么？它的蘇醒日應該是2077年！他們這樣亂貼標籤會害死我們的！剛才它噴射了龍炎！龍炎！」

「還好從前年開始更換了納米材料容器，否則剛才就撐不住了……」古德里安教授滿頭冷汗，「天吶，它的蘇醒日是我和曼施坦因教授計算的，按說不會出錯……除非……除非是血統召喚！」

「是血統召喚么？」富山雅史轉而看着路明非，那眼神壓根就是在打量一個怪物。

「除了血統召喚，還能是什麼能讓龍類提前蘇醒？」古德里安教授目光灼熱，大力拍著路明非的肩膀，「是你強大的血統在召喚它啊！路明非，你現在知道自己是多麼了不起的一個怪物，啊不對，人物了吧？」

路明非覺得自己的人設崩塌了。該死重生后的人設怎麼還是那樣拉胯。

「龍皇可是只要憑藉凝視就可以讓人類臣服的，你不用做什麼，因為你是具備次代種能力的龍族混血！」古德里安教授沖着路明非使勁點頭。

「現在你已經知道龍族的存在了，想更多地了解么？有辦法！每一門課都會包含龍族的知識，不如，我們把課也選了？」

「應該不急吧，我再看看。」路明非撓了撓頭說。「教授可以找人幫我鍛造兩柄短弧刀嗎，舊的放在之前的家裏，那東西沒發過安檢，就沒帶來。」

「好說，好說。武器的話估計凌晨前就可以製作完成，不過裝備部的那群人脾氣不太好，明非你是早上去取比較好。」

古德里安教授大步向前大聲道：「明非啊，真實點世界廣闊得你難以想像，跟它相比，你原來所知的世界不過是一粒米放在荒原上那樣渺小。」

卡塞爾學院歡迎你，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