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惡氣

自那以後，王曼滋再也沒去過於徐君的心理諮詢室。

他們最後一次通話是在四天前，也就是王曼滋被害的那個晚上。

「大概十點左右，她打電話約我幾天以後見面，我的本意是想拒絕，不過她很固執，說這次非要見我一面不可，還要當面向我證明一些，『用常理無法解釋』的事，叫我做好心理準備。說實話，我感到了好奇。」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何志環盯着他的臉，「你真的相信心靈相通這回事嗎？還是，你當時只是為了讓當事人信任你，才故意那麼說的？」

於徐君的表情平靜「我相信。畢竟沒有見過的事，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何志環用微微彎曲的手指抵住下唇，思索了片刻。

王曼滋約見他，究竟是想要向他證明什麼呢？又有什麼原因，可以令一個人的態度在短時間內發生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從一開始的喜悅和興奮，逐漸轉變為失望和憤怒呢？

「對了，有電話錄音嗎？」何志環又問道。

「沒有，當時沒有想這麼多，也沒料到她會出事。掛斷電話以後，她的電話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在約定好的時間去赴約，結果沒見到她，反而見到了你們。」

「嗯……」

所以，殺害王曼滋的兇手到底是誰？

「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當你掛斷電話后，接下來都做了什麼？」

「你是想問我的不在場證明吧？」於徐君直言道，「我一直在家裏，沒出去過，在家看電視新聞。」

「節目的名字叫什麼？當天都播放了哪些內容？」

「名叫叫《晚間播報》，我記得有一則新聞是講一個老人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一名落水兒童，還有一則新聞是一名家門內側被貼上了開鎖的小廣告……」

他的回答問題時沒有絲毫猶豫，根本不像是提前準備好的。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何志環也喜歡看晚間新聞，她同樣看了那天晚上的節目，居然和他講的一模一樣。

何志環微笑着道別，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不過，就當她透過那扇虛掩的門，無意識地往裏面看去時，竟然看到了這樣的一幕：於徐君正用一隻手死死地按著自己的頭，另一隻手則伸手去打開抽屜，在裏面胡亂地摸着什麼，隨後，他抓起一個藥瓶，快速地將它打開。

他在吃藥嗎？

他到底是有什麼病？

難道網上的傳聞講的是真的嗎？

何志環出門以後，收到同事的微信，那是一份「嫌疑人名單」。由此可見，王曼滋的交際圈真的很小，她平時的聯繫的人不多，而且何志環的這位同事最先懷疑的解釋於徐君，他的名字出現在名單的第一個。

接着是「華章」書店的老闆，一個名叫曹志國的男人，王曼滋曾在那裏辦過會員卡，每天在書店裏完成畫畫的工作。兩人之所以頻繁聯繫，因為他們已經認識了很多年，是大學同學。

死者的室友，陳思蘭。

繪漫出版社的主編，燕靈君。

「盛達超市」的老闆娘，唐麗霞。

張培仁。這個名字後面沒有任何備註。

還出現了兩個快遞小哥的名字。

在這些人裏面，必定就有一個是王曼滋的前男友，還有一個人是兇手……

何志環立刻趕回了刑警大隊。

她走進了法醫室，見到了法醫劉正源。

「王曼滋的驗屍工作已經順利完成了。

」劉正源擦了一把汗，略顯疲憊的說道。「與你判斷的如出一轍，她屬於溺水而亡。」

「她有被性侵過嗎？」

「沒有。」

「居然沒有被性侵……」

死者的內褲都被脫掉了，結果沒有被性侵。莫非兇手是性無能？或者，兇手是女性？

「採集DNA了嗎？」

「嗯，不過沒有發現可疑之處。」劉正源說「根據我的判斷，被害人的死亡時間為四天前的夜裏十一點左右，死後在江水裏泡了那麼久，一些線索里就被泡沒了。」

是呀，現在正值夏天最熱的時候，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腐爛的現象，想必驗屍工作也很不容易。望了一眼劉正源，兩人一同離開法醫室，在門口見到了另外幾名同事。

何志環見到劉曉涵，立馬露出感激的笑容「曉涵姐，謝謝樓！你的信息來的還真是及時啊。」

關於被害人生前的通訊錄，還有那份嫌疑人名單，都是劉曉涵傳給她。

「不用謝。方便問一下，調查有進展了嗎？」

「嗯，這個嗎……」

何志環的笑容在瞬間凝固，因為她看見了楊麗娜，那個女人就站在他們的不遠處。隨之，楊麗娜走過來，道「劉曉涵，你又在背地裏給她幫忙了？你叫她自己去查不就好了嗎，隊里還有那麼多事情要處理呢，何志環說她在兩天之內一定破案，你瞧瞧人家，多有自信呀，說不定不需要你的幫忙呢！」

「行了。」劉曉涵打斷楊麗娜「少在那裏陰陽怪氣的，大家都是同事，好好地在一起相處，這很難嗎？」

「不難呀，我也沒說什麼，對吧。奧，還有……」

「楊麗娜，你夠了，閉嘴吧。」

劉曉涵一個勁地朝她使眼色。

何志環深閉一下眼，這一刻她也終於忍不住了，於是回懟道「我的確是接手了這個案子沒錯，不過同事之間相互幫個忙，調查一下被害人的通訊錄，順便通知我一聲，請問這裏面有什麼問題嗎？很正常的一件事吧？再說了，曉涵姐之前不是也幫過你嗎？你有感謝過人家嗎？說過謝謝嗎？」

楊麗娜努著嘴吧，發出「切」的一聲。

「從我們念警校的那會兒，你就喜歡處處以我作對，事事都要與我爭個高下，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你就是看不慣我比你強，你是在嫉妒我吧？」

「什麼什麼？我會嫉妒你？」楊麗娜說道。

「難道不是嗎？念警校的時候，你的各項成績都不如我，刑偵能力不如我，體力不如我，我第一，你第二。你這個萬年老二，很不服氣嗎？你還曾多次給我使絆子，在我平時喝的水裏下過瀉藥。導致我沒能去考試，有好多同學都可以為我作證，這一點你還不敢承認嗎？」

楊麗娜的臉一紅，有難以掩飾的心虛。

她故意轉移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對心理學這麼有研究了？哦對了，據說你正在調查的這起案子，其中有一位嫌疑人就是心理學的專家吧，你們在一起都交流了什麼呀，已經被他開導過了？」

「我去你丫的……」

何志環白了他一眼。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在我們剛入職的時候，我的確是犯過一次錯誤，但事後我已經在努力地去彌補了，一旦有案子發生，我比任何人都要積極吧。可是你呢？楊麗娜，你的實力不行，每天一進單位就開始補妝，用那麼多化妝品，不怕自己的臉爛了嗎？多看看書，多學習學習，難道不好嗎」

「你……」

「麻煩請你以後用實力說話，謝謝。」

一番話畢，楊麗娜簡直被氣得不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可算是為自己出一口惡氣，何志環心裏想，接着，她樂滋滋地來到了茶水間，接了一杯水喝。

劉正源也跟着走了進來，說道「你知道嗎？楊麗娜最近好像是在談戀愛。」

「我怎麼知道，再說了，她談戀愛跟我有啥關係？」

「不過嗎，我也只是懷疑而已……」

「喂，你怎麼那麼八卦？」

「我跟你說呀……」劉正源朝着她湊過去，小聲說道「真不是我故意想要偷看的，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就坐在她的旁邊，我看到她正在微信上跟一個老男人聊得火熱。」

「怎麼？你嫉妒呀。難道你也喜歡楊麗娜？」

「我才不喜歡她呢……」

「你不喜歡她，那你管她跟誰聊天呢。」

何志環喝完水，徑直走出了茶水間。不過劉正源的一番話，到時提醒了她什麼。

她立刻想到了王曼滋的室友，話說，她是真不知道王曼滋的前男友是誰嗎？還是刻意地隱瞞了什麼？

兩個人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僅僅是個小房子，即使平時不怎麼交流，偶爾也會碰個面，或是有坐在一起看電視的時候吧？

這裏面應該有問題。

何志環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華章書店」打烊還剩下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她猶如離弦之箭一般地沖了出去。

由於打不到計程車，就一直在拔腿向前奔跑，跑得滿頭大汗的，等終於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她打開車門就鑽了進去。

已經沒空搭理額頭前的那些碎發，將長頭髮紮成了一個低馬尾，吐出一口氣，劃開了手機屏幕，瀏覽起王曼滋的微博。

明天就要結案了。

一想到這裏，忽然壓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