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月之夜，2人失眠
街上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綿綿不絕。
北甘棠其實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癌症死後，他來到了這個世界，與前世中所有朝代都不相同的世界。他剛來的時候，這具身體才莫約八九歲而已，是個瘦小的乞丐。後來幸運的是遇到了一個老瞎子流浪漢，那個老瞎子教了他一身的本事，也將他從餓死的境地上拉了出來。
他是打心底的感激那個老瞎子。那個收他為弟子的瞎子平時並不正經，完全看不出是個隱士高人，每天帶着他不是偷吃城隍廟的貢品就是去城中富戶祈些吃食。
北甘棠也不是沒有問過瞎子，為什麼他本事這麼高，卻要做一個乞丐。老瞎子在當時沒有回答他，直到快去世的時候，才將一切都告訴了他。
老瞎子的名字叫沈訊，本是正玄年間天下第一人，一生武膽，豪邁無雙。卻遭人背叛，家破人亡，於是自毀雙目告誡自己莫要再看錯人，也就成了一個老瞎子。在死前的最後一刻，要北甘棠發下重誓，此生不得為其報仇。最後一句，「江湖沒什麼好的，不過就是人心算計，哪來什麼俠士風流，又哪有什麼提劍蕩平不甘風，江湖也就只有些陳事可以拿出來下酒，勉強算是個好。」
在老瞎子死後，北甘棠又剩下了自己一個人。上輩子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這輩子還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活着，誰知道現在的他算是活着，還是半死呢？
老瞎子死後的兩年裏，他在江湖上也兜兜轉轉走了很多趟，也特地去調查了當年的事情。最後在他一個情報商朋友那邊，知道了一個消息，那個老瞎子的孫女可能還活着，當年有人從那場血案里逃了出來。
現在的他，心中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找到那個老瞎子那個可能還活着的後人，保其一生平安。
……
綿綿的春雨如剝絲抽繭從人的身上帶走體溫。
在一座路邊的客棧里，北甘棠看着灰濛濛的天，喝着略帶辛辣的酒。你說人為什麼總是愁了就要喝酒，哪怕明明知道喝了酒，愁苦也仍然不會被消解。誰也不知道這個答案，或許只是想要做些事情讓自己平靜下來罷了。
「沈邀月啊，沈邀月，你到底在哪裏。我把整個江湖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你可尋苦了我。沈訊老爺子，您說您孫女怎麼就這麼會藏呢？」
說着，也給自己對面的空杯子倒上一杯，順帶給自己夾了塊黃瓜。
「也是，您老孫女要是躲的不好，早就被人抓走了，更何況連你都以為她死了。」桌子上擺着七八個酒壺，哪怕是北甘棠也已經是有些醉意。
「今年在外面，沒辦法去您那邊給你磕頭，別太介意啊，你也知道的，我就一混小子。再說了，這不是都是為了找你孫女嘛，你要怪我，我就和你翻臉啊。」
因為醉意，五感放鬆的北甘棠沒能注意到樓梯上多出了一個人。
沈邀月的眼睛裏先是吃驚與激動再然後就是無盡的悲哀，這是她找到的唯一的親人的消息，這個消息卻是爺爺不在了。
淚水從她澄澈的眼眸中流下，貝齒緊咬下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不斷給自己打氣，「沈邀月！你是沈家唯一的人了，不能哭，不能墮了爺爺的名頭。」五指緊緊捏著狹刀，筋骨清晰可見，身子不斷地顫抖。
那種從血脈里流淌出來的悲哀，讓這個年僅十六的姑娘難以承受。哪怕早就預見了，家裏人可能都已經死亡不復存在，但當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內心卻是無比的傷心。
快步走上前去。酒館的二樓本就沒人，突然來了一個人極為顯眼。北甘棠一下子用氣息震散了醉意，斜目看着走上來的沈邀月。心中暗罵自己，走這麼多年江湖了，居然還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北甘棠用一種審問的語氣對着沈邀月「你跟過來做什麼！」看着淚眼朦朧的沈邀月，他內心其實極為懵，這小姑娘不會是因為在瓦肆被我揭穿身份受不了就哭着找上門了吧？不至於這麼脆弱吧。
「我。。我爺爺在哪裏。你帶我去找他。」沈邀月努力平息自己的氣息，試圖讓自己平淡的說出來，只是說出口的話語卻不自覺帶上了哭腔。
「小姑娘，我怎麼知道你爺爺在哪裏，你這是和家裏人走丟了？你告訴我你家住哪，我看看能不能找個朋友幫你送過去。」北甘棠扶額，只覺得現在闖蕩江湖的小年輕真不行，還能迷路。
「我叫沈邀月。」
「什麼！」這下輪到北甘棠吃驚了，「你可別是聽到我說了什麼醉話你就來蒙我。」自己在找一個人的事情，其實整個江湖都知道，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找的人是誰。
「你如何證明你是沈邀月。」
「我的玉佩。」說罷，她從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個玉佩，玉佩用一根紅繩綁在她的脖子上，玉佩上赫然寫着沈字，且背後落有武安二字。
這種款式的玉佩，北甘棠只見到過兩塊。另一塊就在他自己身上，是老瞎子死後留給他的東西。「你真是！沈邀月！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是你爺爺的弟子，我叫北甘棠。」
「我知道你，求求你，帶我去找我爺爺。」沈邀月一心只想去爺爺的墳頭看看，和老人家說說話，告訴他自己這些年來有多想他。
「行，但是要明天，今天已經很晚了，明天早上就出發。我幫你去定個客房。」
沈邀月也知道急也沒有用，只能先行住了下來。
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失眠的人卻又兩個。一個是苦尋多日的人終於被自己找到，另一個則是自己能夠見到爺爺了，哪怕是陰陽兩隔。
夜是靜悄悄的黑，除去更夫沒人會在夜晚行走。細雨仍舊綿綿，黑色的土壤中，卻有一抹綠色正在發芽，或許是今天，或許是明天，就將從黑暗裏走出來，迎著這個江湖的風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