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戲(87)

演戲(87)

金幣軍那邊瞬間亂作了一團,崖邊的古藤一倒,地上的大家都看到天空中一劃而過的那條黑龍和一根毀滅生態結構的擺錘狀大尾巴,土匪們想到了老大的去向,各個希望趕快過去接應,還詢問少主該怎麼辦。撈緊韁繩的小親王先沒吱聲,按霍驤本來的安排,他們此刻沒到動手的時刻,但鼻子暴露在兜帽外的小親王觀察了一眼白矮星的地面營帳,其中尤為明顯的一個打擊目標就是鳥瞰系統的雷達。

根據他乾爹這種老兵的說法,這東西的能源經過這次打擊已經基本耗盡了,並且在一兩天內急需五盟之一的不死星來提供幫助。他爹還說了一句話,只要陣前無帥,他就是元帥,一切時間點上的把握可以由他自己來靈活判斷。膽大心細的乾兒子當機立斷做出一個指使,那就是借用龍母引發的小騷亂進一步吸引雪鄉的土狼和火蜘蛛過來。因為通古斯不知道太后和霍啟要倒了,通/奸事發后,射手座的葛喬早派兵攔截了通古斯的所有求助訊號,原本,太后還有機會借用軍權來翻盤,但三世和二世已經聯合在一起準備對付母親了,這正是流星大帝兵不血刃瓦解敵國勢力的辦法……霍驤只要安排張小天再做好教宗內部的煽動,聯動好衛斯理的人,百花大王宮這個悠久政治舞台上的某些結果也註定了,一場軍事審判會等着他父親此生最大的大仇人,不死星也將迎來徹底的政權分裂。

接下來,計劃進行的不急不緩,通古斯全然不知他們這幫假土匪的獸夾是反衝着自己來的,還興沖衝要抓大母龍的後代,可一個環環緊扣的和平解放計謀也自此在戰前緩緩拉開……若羽,通古斯和一伙人踏入了谷內,輸贏在此一舉,靠着一路觀察地形,白/精靈谷的皚皚積雪已經出現了滑坡的流態地質狀態,這意味着冬季不少沉睡的野獸將會鑽出來,坑洞裏的怪物們可不歡迎人類的造訪。

半小時后,他們果真碰上了一匹齜牙咧嘴的泥地土狼,若羽假意破壞了隊伍的前後秩序,通古斯這個慫包挨了埋伏立刻想跑,護衛們紛紛幫忙,但30隻冬眠被驚醒的土狼接二連三連三從樹上跳了下來,這場騷亂打斷了本來也不順利的行軍,通古斯的腿被活生生咬斷了,凄慘大叫的聲音堪比殺豬,同時,阿珊、歐陽和格林老親王的馬車剛好駛到了對面的半坡,銀髮老親王的眼力勁還是這麼好,眸如鷹眼的他坐在前頭一指下方飄動的鳥人旗幟:「咱們找對地方了,別出聲,替我軍一塊活捉這幫兔崽子,歐陽,你再把這群土狼往龍窩裏引過去,那裏有人會需要。」

崖底,兩個落難者湊到了一塊,謝留行過了很久才找回基本直覺,他像被彈壞的棉花,蔫蔫攤著瘦弱無力的手腳,一道迷離的目光聚焦在了一個模糊的毛皮背影上,看不清臉的人正處在光的逆向,謝留行看的目不轉睛,面具擋臉的土匪頭子也回過了頭。

一夕之間,雪地打滾下墜的記憶湧上了二人的大腦,謝留行覺得自己應該不認識這人,但他回想先前昏迷時隱約幻想到的黑色眼罩和四散開來的長捲髮,那些一閃而過的幻覺又像極了謝留行夢裏的那個人。

頭子也忍不住回想起了不久前過去的一小段時間,面對謝留行這次千里迢迢找來的舉動,重新帶回面具的他好像獨自熬過了一個漫長的世紀。

當他抱起久別重逢的人,從這個讓他想壞了的身上摸到了那枚時間膠囊,那些假充堅強的外殼全成了龍蛋薄薄的表層。

……原來,他這一年來的惦記,孤獨和永遠不知道怎麼回信的自卑感才是真的,他也不是做夢,他的流星殿下,真的滿身傷痕纍纍,卻閉着眼柔柔躺在一塊雪上安靜休憩,霍驤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無措。

謝留行情緒上一派安穩自然的臉彷彿帶他回到了二人上次險些永久分別的時候,這個人又對他的將軍表白了,他在溫柔地說,霍驤,這次的我直接過來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當時為我受苦時到底有多疼,你受一份苦,我也想跟着挨一份,我們不要在分開了,我們勇敢一次吧,這才是霍驤跟謝留行啊。

停下咀嚼煙草動作的霍驤開始用眼神上下掃描剛剛蘇醒的謝留行……他不懂,大衛不是說基因的轉機出現了,某人怎麼又瘦了?可皇帝驕傲自負的嘴唇、這對聽不懂人話的耳朵全是他的心頭好,心軟的霍驤依戀狀盯住了畫家看起來特別好咬的鎖骨。

謝留行開始覺得哪裏有點怪怪的了,他無法不注意到這股熾熱的實質感目光,這個敵軍怎麼看上去思想問題還挺大的。

頭子也知道影響不好,扭頭的他打了個手勢。

【「老實交代,我搜到你偷偷畫下來的那些戰區地圖了,你是崑崙星派的的姦細吧,來這兒幹嘛。」】

霍驤覺得他本人真是一位不懼世俗的好將軍,他居然會對小心眼的頂頭上司說這麼不顧忌後果的話……

謝留行心說,啊?我可不是你說的姦細,我是正經的崑崙星皇帝,可欠揍的流星大帝也不好對陌生人隨便解釋理由,他總不能老實說,我聽到南邊的鳥都邊飛邊叫,呱,呱呱,呱,一個將軍准開始想他的大寶貝兒啦,我就飛來了。他也幸好沒這麼說,因為面前的敵軍聽完準會直接破功,然後沿途打皇帝的屁股來瀉/火,皇帝這個戲精目測會嗚嗚哭一路。

『敵軍』哪會不懂花花腸子揣著的真心,可兩個人好不容易等來了開誠佈公的機會,他決定換個方式問問清楚,霍驤抬抬下巴,用手勢拉了一下脖子,對着雪地寫下字跡:【「不說,我會把你交給上頭,上頭全是雷達。」】

行吧……髮絲垂擋眼角的畫家只得清清嗓子,假意點頭答應。做鬼臉的他重新裝出文化人的樣子,弱弱的先問一句,「孩子呢。」

聞言,頭子撩上蓋眼睛的長發,重新嚼了一口煙草,看了一眼他的左側。那裏搭了個臨時小窩,是本土特有的少數民族帳篷,裏頭還多了3個沒被土狼吃掉的龍蛋和一個救回來的人類小娃娃,謝留行這才意識到他們落到龍窩裏了。可這個成功俘虜自己的小頭目找到了珍貴的龍蛋,這也是個大『麻煩』,尤其,這人接下來給的見面禮還是一個帶着男性徵服暗示的撈抱。

霍驤:「過來點。」

謝俘虜不敢觸碰敵軍的領地,他跑了。

逮他過來的霍驤聽到皺皺鼻子的『窮畫家』說:「求您饒命,大哥,我已經訂婚了,除此之外,我什麼都願意做。」

土匪一愣,他五味雜陳想,算你終於懂事了,可……謝留行小弟,你又找死,只要到了外頭,跟誰都叫大哥是吧,虧他剛剛翻到畫家帶的軍需還感動半天。

頭子在地上寫字:「是么,我看你根本不像正經人,這位聰明絕頂的姦細。」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這個人從生下來就非常明白自重,你看我手上的戒指痕迹……」謝留行說。

霍驤看了一眼。

他的感想是謝某人的手永遠是這麼一幅勾引人自動入套的誘惑樣。

霍驤:「你叫什麼?」是叫欠調/教的流星大帝嗎?

「哦,我叫謝……謝什麼也不重要,我就是一個狗屁不是的畫家。」

謝某人保持俘虜狀,他一邊找准二人的最佳安全距離坐下,又膩膩歪歪的說討巧話。

也對,你就是狗屁不是的東西,狗屁不是的謝留行成就了狗屁不是的霍驤,他們因此誕生了世上最不是東西的愛情,心裏那股醋勁過不去的霍頭子問:「你會接生龍蛋嗎。」

「啊?」

霍驤:「我之前一直在附近蹲點,這個龍母10個月前已經懷了四個蛋,它疼成這樣,到處發瘋,就是因為肚子裏還有1個龍蛋,我們的運氣不錯,要撿現成的了,這個過程最慢是3天,最快是明晚,等它生完,我帶你走,做我的人。」

霍驤藉著談話帶來的『借口』來了一個就地撈起的單肩扛。被宣佈主權的謝留行只感覺到一陣身體騰空帶來的顛倒,瘦弱男子被抱攏在高大男性的懷中,但他如何掙扎也無法得到一個官方語的回答,謝留行難得急眼了:「大哥!我可以賣藝!但真不能賣/身!」

誰要你賣藝?你那點才藝,誰沒看過。

要的就是你的身。

冥頑不靈的大哥背着謝小弟。

他們在雪地里朝前走。

頭子老神在在的:「看來,有些人不懂我們的行規,一般別人要是不賣,我都是直接搶的,每次都花錢,這根本不可能。」

謝留行:「…………」

淪為『幸運兒』的皇帝覺得這事到底該怎麼說呢……他這輩子不太值錢的貞/操要丟在這兒是一回事,家裏的正牌要收拾他是另一回事,但此人的說話方式也太像一個人……快說,你把蛇尾巴藏在哪裏了!

謝留行打敗不了雪和敵軍的手,一個傢伙對皇帝發號施令起來:「從現在開始,我叫你做什麼,你都必須答應,你還要把自己干過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謝留行:「你別搞得太……」

霍驤:「寶貝兒。」

謝留行:「……」

霍驤:「打完仗,我能拿很多金幣,養你一定夠的。」

「喂……」

您是野蠻人嗎!

「喂……」

人話?聽不懂嗎!

謝某人的語言系統快崩潰了,陌生男人的不講道理讓謝畫家對他哭哭啼啼求饒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虛弱假哭,再掉兩滴鱷魚的眼淚。頭子也裝聾作啞,他原本是慢慢走着來的,這下似乎不急着完成大會師了,畢竟他從戰區這破地方還能搶到一個不老實的俊俏畫家,他以後還用半夜睡不着嗎?這是皇帝親自給的軍費報酬,也是他30歲生日的大收成,他必須收著。

被動趴他背上的謝留行也看出這個氣息古怪的無名小兵要把他這個千古一帝給就地正法了,這也太跌份了,拿破崙死的都這麼戲劇化,可謝某人的一番巧言令色還沒丟出來,鄉村壞蠻子發現前方有大動靜又停下了。

「——」看山的這種裂痕,又是龍母經過了,謝留行在心裏練練叫天,還是抱住了襁褓。

風大起來,霍驤反手護住了謝留行的頭,矮身的謝留行對上了他皸裂的手掌心和腳踝在淌血流膿,偏偏霍驤的大毛衣服很快落到了謝留行的腦袋上,混蛋故意撕壞他的衣服居然把自己半脫光了,嘴唇慘色的謝留行瞄了這人一下,好心的霍驤也不吱聲。

話又說回來了,明明這裏應該沒有那個他最渴望的蛇類激素,四周圍的宇宙礦石還是讓植物基因人類的大腦有點共鳴……可大難臨頭,他倆還是先藏好,謝畫家把易碎的龍蛋藏得好,不過說到底,流星大帝這人的嘴才是他的救命法寶,逮他們的大母龍又聽不懂人話,他先前對阿珊的強大,正義,冷靜這下全變成了……怕死。

好久好久,龍母都沒離開的跡象,謝留行真的感到了壓力,這種在意主要來自於懷裏的嬰兒,兩個大男人從衣服里一起低頭看還活着的小孩子,謝留行皺着眉,突然,土匪頭子抬起了手,從左側輕輕點住謝留行的手指尖傳遞過來一點安心感。臉色不好的謝留行恢復了心平氣和,就是他們的氣氛好像更古怪了。

霍驤:「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謝大帝的表情開始一言難盡。

霍驤肯定不希望他看出來什麼,金幣軍故意凶了一點:「看什麼看,龍都走了,還不滾一邊去,不要佔土匪的便宜,畫家。」

這之後,他們開始烤東西吃。土匪和畫家是不存在正常的語言溝通的,謝畫家很明顯準備低低頭,求別人帶他一起保住命。接近夜晚,他們睡覺的空間很有限,經過一番心理建設,畫家擠入了敵軍合手臂攏在胸前的那件衣袍下,他希望老天爺能感化這個敵軍,一雙手擦過敵軍的小臂,頭子低頭看了一眼襯衣男子的腰,他想裝陌生,又快憋不住了,這位敵軍開始在詭異的環境下對流落在外的皇帝投放一種不對勁的目光,這種從暗處埋伏敵人的表情透出一股熟稔和專註,過了一會兒,他沒開口,謝留行也不說話,某人的唇角沒忍住用時間很短的弧度往旁邊抿著,任這種倉促氣氛繼續蔓延,下巴線條透出妖治的土匪還暗自撫摸過了謝留行襯衣后領子的那片柚木色的葉片陰影。

嗯?謝留行悄悄看他的行動,金幣軍頭子似乎重新坐了起來,他正給畫家的腦袋底下塞入了一本口袋書,這本書是謝留行那堆行囊里翻找出來的。

「給我拿書做枕頭幹嘛。」謝留行問。

金幣軍頭子回答他:「可愛的寶貝必須枕着故事才能乖乖睡覺。」

所以,再給我點光吧,謝留行。你的手,別再跑了。

看,我的謝留行真漂亮,哪兒都給我妄想,我是說認真的。

再度與他相遇的謝留行彷彿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話,被他佔便宜的畫家默默躺了回去,頭子低頭問,「你不是挺怕我的,聽到我給你說的笑話,你對着天一個人笑什麼?」

謝留行淡淡的。

他吐了一口氣。

「哭很醜的,我從來都不真心為誰哭。以前是這樣,未來也是。睡吧,土匪大哥,像你說的,咱們還沒脫困呢,別玩了。」

他們不再多言,分開很遠的距離躺着默默看起了雪海。

第二次再醒來時,是天亮了。眼鏡框裏某些困意沒下去的謝留行發起了呆,他想起昨夜,有人好像幫他按摩了很久的手腕,又閉眼想起了一年前。

沒多久,金幣軍頭目帶來了消息,他回了趟懸崖,找到了馬,他丟開藤條跟畫家說:「走,我們到附近多準備一點植物草藥,這能幫助龍母鎮痛,保住幼龍的性命,你走不動就騎馬,我帶你一步步過去,那裏有很多漂亮的花。」

說完,兩個人一起開始在雪地流浪。

謝留行的襯衣歸入了滿天的雪白色,他低着頭,後頭的金幣軍頭目也邊走邊想,如果人生可以一輩子這樣無盡頭,是不是也是一種天荒地老,海枯石爛,這無知而單純的幸福也令人忘掉了冷。

可這位金幣軍也有他自己的浪漫。他希望告訴一個人,謝留行,你既然來了,那麼,我也要向你介紹我的父親,他曾葬身在這片雲之鄉的盡頭,永遠離開了我的母親和我。可我還是希望能和你一同上演他們曾經沒結果的那種愛情故事,我想帶你看我父親種下的鮮花,讓你記住這次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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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熵式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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