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沒有變化的新生活

再次坐在京華大學的體育館里參加開學典禮時，林星已經沒有了四年前的激情澎湃。像四年前一樣，校領導依舊大談特談京華大學的招牌給學生的便利，放心追夢，名校的招牌永遠能保證人生的下限。先不談放到市場上，京華大學的牌子到底值多少錢，林星本來也無所謂什麼夢不夢的。研三暑假確定延畢，留在江南師範大學鍾朝遠的實驗室里時，林星想，如果人生能夠重來，要上名校體驗名校生活、最好再來一段美好的愛情。現在，雖然這兩個願望都沒實現，但表面上看又好像實現了。林星考上了京華大學，但這四年什麼都沒幹。有些京華大學學生出去實習，本科畢業找到一份好工作；還有些鑽研學術，找到了感興趣的研究方向；甚至還有出去創業的。而林星卻在不確定自己要不要讀研的情況下本校直博，雖然時光機勉強算個研究方向，但導師鍾朝遠都被逐出學術圈了。林星喜歡白雨涵，她也同意和林星交往，但林星總覺得少了點稱得上愛情的東西。

在體育館里看着研究生新生代表講話，林星想，也許自己的理想的大學生活，就是像那樣拋頭露臉、成為焦點。「你早早地發了PRL，拿到冠名獎學金，綜測排名第一本校直博。還不算成功嗎？」潘問天問道。「話是這麼說，但總覺得不太一樣。」林星說。「我有了京華大學的畢業證，但沒有京華大學畢業生應有的成功人生。PRL是發了，但內在里又和那些本科發頂刊的學術新星不一樣。我還不知道未來想幹嘛。」「先讀博，讀下來就知道了。」潘問天說。「現在還早，不用想太多。」「也許吧」，開學典禮結束，林星回到宿舍。

白雨涵說，農大也給了她在開學典禮上演講的機會。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林星想。嘛，外表光鮮，其實都差不多。這麼想來，也沒必要羨慕那個在研究生開學典禮上演講的了。正好輔導員也找到自己，說希望在物理學院的開學典禮上作為研究生代表發言。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林星找白雨涵寫了篇稿子，走到講台上讀了一遍。反響還行，物理學院的公眾號把發言稿全文放出來時，評論區還有些同學參與討論。但林星總覺得自己是外面的看客，和這些京華大學內部的主角不一樣。

「你將來有什麼打算嗎？」林星問潘問天。「做學術，如果足夠幸運的話，進高校當老師。」林星想到了鍾朝遠。也不錯，雖然江南師範大學比京華大學差遠了，但如果六年考核期過去能留在那當副教授，也足夠成功。「是這樣吧，大概直博的人都這麼想吧。」林星說。「可能沒什麼想法的人不該這麼輕易直博，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晚了。」「你不喜歡做物理嗎？」潘問天好像有些驚訝。「嘛，沒那麼喜歡，但肯定不討厭。真要硬做，也能堅持下來。」

一整個學期都渾渾噩噩的，林星沒了本科時的激情。或許是因為大四沒什麼課，現在已經不習慣以往那種高強度學習的狀態了。跟着鍾朝遠搞時光機還算有趣，可現在見不到鍾朝遠。「林星，劉晴要結婚了，你知道嗎？」白雨涵問道。「啊？劉晴？名字好像有印象，哦，我們的初中同學。那，那挺好啊。」「我下周參加她的婚禮。」「要我過去嗎？」「不用啦，我和劉晴都在廬河，方便著呢。不勞您大駕啦。」「好，那代我祝她新婚快樂，拜拜。」林星正要掛掉電話，白雨涵又說了件事。「先別掛，還有，嗯。」「什麼事？」林星問。「我們要不要商量一下以後的事？」

「以後？現在哪知道以後？」林星問。

「我這今年畢業才開始直博。直博，懂嗎？名義上是五年，其實哪有五年就畢業的？六年起步好吧。要是沒有好文章，得繼續找地方讀博后攢文章吧。我老闆方傑也說，讀博期間得把評副教授需要的文章都攢好了。這一切都安排妥當，我也算不好自己得多大了，都三十好幾了吧。」「嗯，沒事，我等你。」「等啥子啊？你不也得先把碩士學位讀出來？至少三年，啊不，兩年內，我們肯定是就這樣、沒什麼打算不打算的。」「那個，我媽媽說劉晴這個年齡都結婚了，讓我們也快一點。」

「我們？」林星問。「我們怎麼快點？」「我媽想讓我早點結婚。」白雨涵說。「屋漏偏逢連夜雨」，林星長嘆一聲。「給你相親你就去唄，反正我又沒本事。」「林星，你可是京華大學畢業的，全廬河都找不到比你更優秀的，不要貶低自己啊。」「咋就全廬河都沒有？我看潘問天就比我優秀，他不也是廬河的？再說你以後反正要去江寧，去江寧找不就好了。江寧還有個科大，科大的物理也不比京華大學差。裏面一堆沒和異性說過話的小男生，一撩一個準。」「林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媽是說，我們倆可以早點結婚。」

林星愣了半晌沒說話，仔細揣摩這句話的含義。畢業都還是五年以後的事，未來渺茫，怎麼突然就要結婚。「結婚？我拿一個月六百的國家補助養你嗎？我老闆又不怎麼接橫向項目，發不出太多錢。再怎麼說也得等工作穩定后再說吧。」「林星，你不怕。我媽是怕……」白雨涵沒繼續說下去。「怕什麼？你都在你們學校開學典禮上發言了，你多成功啊。」「那個，林星，你看。你是京華大學的，我只是江南農業大學的。以後你博士畢業，肯定能找到非常好的工作，接觸高層次的人……」「那你覺得你自己呢？農大的研究生，又不是農大附小肄業在廬河要飯的。你們是怎麼想的？說清楚就好。」「我媽說，希望我們雙方家庭這個寒假見一面。」「那行，反正過年都在廬河。」「那個，我們家在江寧過年。能麻煩你們來江寧嗎？」「不是年三十年初一的話。我回家后問問吧，應該沒什麼事。」

「你們過年有什麼安排嗎？」回家后，林星問父母。「現在還不知道。按照往年慣例的話，年三十年初一，要一大家人在一起吃飯。」陳紅說。「年初四初五以後有事嗎？可以去江寧嗎？」林星提議。「啊？大過年的你要出去旅遊？」林民問。「我，額，我之前好像沒和你們說？好像確實沒說。我有個女朋友。」「嗯，林星好厲害啊。」陳紅很高興的樣子。「她說，能不能雙方家長見個面。她們在江寧。」「比不上BJ上海，但江寧也不錯啊。好，走出廬河，以後去江寧。」林民說。「也不是江寧人」，林星說。「就是廬河人。額，我以前是不是和你們說過。就我中學同學，白雨涵。她父親現在在江寧工作，她們家過年回江寧。她是農大的，現在還在農大讀研。」「農大沒有京華大學好啊」，林民陰陽怪氣地說。「我又不是和農大的學位證談戀愛」，林星沒再理會。「總之，你們沒事的話，我們就大年初四坐火車去江寧，大年初五跟她們家人吃個飯。表現得正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