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六章：風雨將來
夜幕降臨之際，一身內侍服小安子站在重兵團團把守的流芳院門外觀望着通往入城的大道，時不時還會走來走去眼裏全是一片焦急。
嗒嗒嗒！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小安子倏地抬起頭，一匹棕色駿馬正從大道上疾馳而來。
「吁！」馬上之人勒馬而下，一身的禁軍盔甲在燈籠的照耀之下泛著淡淡的光澤，「屬下見過公公！」
小安子連忙上前有些急切的揮了揮手，「起來吧，起來吧，趕緊說說，那邊的情況如何了？照理說不是兩個時辰前就應該到了嗎？怎麼拖到了現在？」
他奉命前來接應，若是那幾人在這裏除了什麼岔子，恐怕就算皇上不砍了他，那邊的人也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那人抹了把頭上的汗，回道：「公公且放心，屬下剛剛已經和九公主派來的人遇上，原來是因為前日在鳳平州的時候郡主突遇大雨，璇璣郡主突染風寒今日又出現了發熱之症，所以才在路上耽誤了些時候，公主派來的人說至多在半個時辰他們就能夠趕到別院，屬下便先趕回來同公公報信。」
小安子微微鬆了口氣，一顆心還未放回心裏又想起了那人的那句「璇璣郡主突染風寒」上，「你說璇璣郡主染上了風寒，那人有沒有說郡主有沒有好些？公主有沒有事？」
「回公公，屬下已詢問過，公主派來的人說，讓公公不必擔心，璇璣郡主是因為體質較弱又不適應祈闌的天氣所以才會突然病倒，而公主自幼習武且對祈闌也有所了解，所以並未抱恙。」
「那就好那就好……」小安子拍著胸口，一顆心終於是落了下去，「還算是個機靈的小子，知道打探清楚……六兒，看賞！」
「是！」身後十二三歲的小太監連忙上前，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錠銀子塞進那人手中。
那禁軍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小伙兒，雖然是禁軍但是每個月俸銀並不多，而小安子這一出手幾乎就是他兩個月的俸祿，他自然是高興無比，捧著六兒遞上來的銀子連忙跪在地上對着小安子一通好謝，心裏暗自慶幸自己當時多張了個心眼多問了幾句，要不然小安子這會兒問起那公主和郡主的事情自己答不上來，沒了這銀子不說，怕是還逃不過一陣板子。
「行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安子不動聲色的問著，兩年的時間，足夠讓當年有些青澀的小安子變成如今這般老成穩重，不到十八的年紀，卻因為當年那細心的一撇成就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
「回公公！屬下叫曹斯。」
「曹斯？」小安子挑了挑眉，「這倒是個好姓，咱家還未入宮前也是姓曹，今日到還遇上了個本家！」
這般明顯的示好，曹斯怎麼不明白，連忙躬身作輯道：「能與公公成為本家是屬下的榮幸。」
「嗯。」小安子淡淡點頭，「下去吧，你這個本家咱家會明明白白的記住的。」
「是！屬下這就告退！」縱然是按耐住心中的欣喜，曹斯的嘴角還是止不住的上揚，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小安子看着那牽着馬消失在夜幕之中的背影，有種錯覺，似乎……看到了當年在荷塘邊的那個自己，有些緊張，有些彷徨，卻更多是的欣喜、期待……
半個時辰，相較於等候過去的幾個時辰，流逝的異常的快，當那一排排燈籠由遠而近，從星星點點到清晰可見，小安子的笑容也從嘴角蔓延到了眉梢。
「奴才小安子，恭迎九公主，恭迎璇璣郡主！」
素手挑開車簾，緊接着一張帶着幾分稚氣的圓臉出現在眾人眼中，小豆兒率先下了馬車，「公主，已經到了。」
百里香玲鑽出馬車，一副北疆尋常女兒的打扮，額頭依然是兩年前那般綴著幾顆鈴鐺，當她看到小安子，嘴角和眼兒同時彎了彎，帶着幾分天真無邪的問道：「小安子公公，我們又見面了。」
小安子後退了一步，腰彎的更加的厲害：「勞煩公主惦記了，小安子深感惶恐！」
「去去去！」百里香玲嫌棄的揮揮手，嗤鼻道：「你們祈闌人就是麻煩，本公主只不過同你打個招呼罷了，你這般害怕做什麼？難不成本公主是洪水猛獸嗎？」
「這……這……」小安子滿目為難，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咳咳咳……」幾聲虛弱的咳嗽聲將面前的尷尬局面打破，百里香玲一聽到這聲音馬上退去嬌蠻的模樣，緊張的迎了過去：「姐姐，你怎麼又開始咳了？要不要緊？」
九方思君以薄紗覆面，白色的披風包裹着纖瘦的身子，儼然一副病西子的模樣；見到百里香玲擔心的模樣，她硬生生的將那些咳嗽聲忍了下去，「玲兒放心，我沒事。」
兩人簡單的對話，讓小安子心中微微的驚了一驚，傳言中，九公主和這位遠房表姐感情極好，遠遠勝於自己的親生姐妹，原本他還抱着一些懷疑之態，可是如今才發現，這兩人竟然比傳言中來的還要好……堂堂九公主竟然能夠叫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郡主『姐姐』，那這位郡主更能夠直呼公主的小名兒，這其中的彎彎曲曲怕人足夠讓人捉摸……
「九公主，既然郡主身子不適，還是趕快進去歇著吧，祈闌夜裏有些涼。」
百里香玲瞪了小安子一眼，攏了攏九方思君肩上的披風，「算你說了句有用的話！」
「玲兒。」九方思君出聲制止，而後朝着小安子福了福身子，輕言道：「這位相比就是祈闌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小安子公公吧，玲兒性子直率，說話欠妥的地方還請公公海涵。」
小安子不由的多打量了眼前嬌弱的人兒來，當望進去那雙帶着笑卻依然能夠體會到徹骨冰寒的眼中之時，心口進不出顫了一下，多年來看人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這位病弱美人絕對不是一個好惹的主兒……那種感覺似乎還比當年知道百里香玲手上『鐲子』就是傳說至毒的赤芒蛇還要來的驚心……
「郡主言重了，九公主一向是嘴硬心軟，最是應了祈闌的那句『刀子嘴豆腐心』，奴才又怎麼會同公主計較，倒是郡主身子不適，有一路舟車勞頓還是早早入內歇息才是。」
「公公說的是。」九方思君頷頷首，笑道：「玲兒，我們進去吧。」
「嗯。」百里香玲扶着她，臨走之時還不忘朝着小安子做了個鬼臉。
小安子陪着笑，「公主，郡主請吧！」
百里香玲、九方思君、小豆兒、寸心四人率跟着小安子進了流芳院，北疆同來的守衛們留下了一部分在六兒的帶領之下安置著隨行帶來的東西，餘下都隨着幾人進了院子。
依照慣例，流芳院外面是風落玉派來的禁軍重重把守，但是院內理應由北疆隨行護衛看守，因為百里香玲和九方思君來的時候並未多帶侍女，所以小安子從內侍府中抽調了十名太監十名宮女前來侍候兩人的衣食起居，原本百里香玲是不答應的，可是想到九方思君的身體便應了下來，但是宮女和太監都只是各自留了五名，剩下的便退還給了小安子。
「公主，郡主身子不好，還是將這些人都留下吧，若是有什麼事也好能夠及時得到照應。」小安子看着自己身後的餘下的十人有些為難的說着。
聞言，百里香玲抿了口茶，嘴角一勾，眼裏帶了些許譏誚：「小安子公公，你是真的想要本公主得到照應，還是怕不夠人手見識本公主？……另外，本公主倒是想問問，難不成本公主在你這皇家別院住着，究竟會個什麼事兒需要馬上稟告你們皇帝的？若是不能夠保證本公主的安全，那本公子還是連夜返回的比較好，以免到時候丟了性命，損了祈闌北疆二國的情誼。」
小安子心中一驚，連忙跪下，「公主恕罪，奴才只是擔心郡主身子怕郡主不適應祈闌的氣候有過什麼差錯，想着人多能夠及時尋來太醫，並無它意，若是奴才說錯了話，讓公主郡主有了誤會，還請公主恕罪！」
百里香玲放下手中茶杯，拍了拍手，冷睨了他一眼，「有勞公公煩心了，醫蠱不離家，本宮雖不精通醫術，但是一個小小的風寒還不至於束手無策，公公的心意本公主和姐姐收下，夜深了，本公主累了，公公慢走，小豆兒送客！」
「是。」小豆兒對自家主子的這個吩咐很是滿意，就連應的也是特別的大聲。「小安子公公，夜深了，請吧！」
小安子知道自己留下也是自討沒趣，施了退禮，匆匆領着幾人也就去了，出去的時候，在大門口剛好碰到收拾完東西的六兒。
六兒跟在小安子身邊也有段時間了，但是第一次看到小安子沉下了臉色，「師父，可是有什麼不順心？」
小安子心中壓着事兒自然有些煩悶，六兒這麼一問，他難免有些火氣，正想沖着他發火，腦中突然閃過兩年前在飛鴻殿外風落玉問他和鍾浩的話，不由的放軟了口氣問道：「你覺得，這位九公主和璇璣郡主如何？」
六兒一愣，想了想，將自己的見解道來：「回師父，表面看來九公主似乎頑劣嬌蠻，但是，六兒也師父偶然說過北疆近兩年的變化，所以，六兒覺得這個九公主絕非什麼良善之人。」
小安子點點頭，想不到六兒小小年紀竟然比他當年看的通透，當年她也知道江湖中的傳聞，可是在見到百里香玲的面兒是卻被表面所迷惑，亂了自己的陣腳，「那依你看，璇璣郡主比九公主呢？」
六兒思慮片刻最終搖了搖頭，「不知道，璇璣郡主看起來很是柔弱，但是六兒卻始終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總感覺那位郡主身上缺了些什麼。」
缺了些什麼？
小安子心中一怔，心中的那團解不開的結，略微鬆散了些，是了，六兒說得對，那位璇璣郡主身上確實缺了些什麼……可是，究竟是缺了什麼呢？
轟隆——
一道驚雷突然乍響，小安子身子一抖，不由的抬頭看了看天，這才發現發現今夜的雲層極厚，遮了星，閉了月。
「師父，回去吧，快要下雨了。」
「嗯，回吧。」
天空驚雷不停，閃電橫劈，似乎，真的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