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造物主大人，我還會回來的

一道黑暗在劉高的眼前綻放，他摸了摸腦袋，嘴巴下面是自己的眼珠子，鼻子偏到了左臉上。

劉高昂了昂頭，他把移位的骨頭放了回去，把眼珠子塞回了眼眶，他覺得塞起來困難得不得了，因為眼眶裏流滿了腦漿。

「現在，你要做一個選擇。」

黑暗裏傳來了一個聲音，劉高往黑暗裏望去，黑暗的盡頭還是黑暗。

「選擇？什麼選擇？」

劉高跳了起來，他才發現自己的腿是斷的，一道三厘米寬的血口子從大腿根部拉到腳踝，裏面的骨頭渣濺得到處都是。

「你死了，你有什麼願望？」

「讓造物主去死。」

劉高脫口而出。

「正經一點，請你選擇你的人生，」黑暗裏的聲音咳了兩聲，說到，「你可以選擇過上有錢人的日子。」

「造物主不死的話，那我活着就沒有意思了，」劉高坐下來，說到，「我就這個願望，隨便什麼人生都行。」

語音里出現了竊竊私語，裏面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叫他來我這兒吧，」黑暗裏傳來一個聲音，「我親自跟他說說。」

一道光門在黑暗裏出現，劉高突然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屋子裏，屋子裏只有一張圓桌，圓桌上坐着一個蒼白的老人。

「為什麼不做選擇？」老人開了口。

「為什麼要做？他媽的，為什麼？」劉高大叫道，「我對人類的人生亳不感興趣，你創造的世界噁心至極，我只想讓你死。」

「咳咳，」老人伸出手示意他住嘴，然後說到，「我給你機會讓你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這是許多人的夢想。」

劉高一拍桌子：「只要你活着，我就渾身不舒服。」

老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說到：「追尋不同的生活方式，你不想要嗎？」

「夢想？別笑死人了，什麼狗屁夢想，什麼狗屁選擇活着的方式？那只是讓你在選擇屎味的屎和巧克力味的屎罷了，聽好了，你規定的人生就是一坨狗屎，一無是處，滿篇都是胡話和夢囈，而你的解決辦法就是絕口不提屎的本質，讓人們沉浸在不同的屎里，吃巧克力屎的人因為有人吃屎味的而開心，得，就是這麼無聊的東西。」

老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然而這絲不悅很快就被掩飾過去了，他仰起頭，眯起眼睛，說道:

「啊，啊，就算是這樣好了，讓我來看看你的內心吧，我可以滿足你的所有願望，你不想要錢嗎？」

「錢？我要錢幹什麼？」劉高大笑起來，他活着的時候也曾那樣大笑，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就像看着一個瘋子。

「比方說，你不想要錢買東西嗎？」

「不必了，不必了，」劉高趴在桌子上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買東西？就是拿着錢道別人手裏買到別人製作的東西對吧，我完全不需要，錢的本質就是意味着你可以得到別人製作的東西，得到別人的擁戴，簡而言之一句話，錢就是人與社會的鏈接產物，」

「人害怕沒有別人幫忙，而用錢購買別人的能力，勞動力，肉體，一句話，錢是無能的懦夫最後的堡壘。」

「對於活着的人，他們只會覺得你是瘋子……」老者抬起頭來說。

「是啊，完全是啊，你不覺得嗎？我不需要一切，我厭惡一切，厭惡整個人類提供的東西，所以我當然不需要錢啊。」

老者心頭一動，

靜靜道，「你還是沒有變么。」

「是的，沒有，」劉高笑了笑，「哪怕是再來一千次，一萬次，我都會殺了你，我厭惡一切的根本，是我厭惡你創造的一切！」

「我在洞窟里獨自生活了三十年，沒有吃一點他們製造的食物，穿一件他們製造的衣服。」

「而他們說我是神經病，就因為我不肯買他們製造的那堆破爛，那堆毫無意義充滿惡臭的破銅爛鐵，這就是人間這就是你創造的人間，他們用刀殺人，把別人歸位異類，就因為刀上刻着你的名字，所以殺人成了神聖的事情！」

老人的臉上浮現起一絲陰翳，他獃獃地看着他，眼睛裏閃過一道光，良久，他問他:

「你是怎麼到這裏來的？」

「我被他們從深山裏挖出來，」他說，他咬牙切齒，「我萬分仇恨，於是我從管理區跑出來。」

「你還殺光了所有的人？」

「那是當然，被發現了很麻煩的。」

老者看了看桌面上的文件，問道:

「後來呢？」

「我跳上一輛卡車，拉下司機，車輪碾碎了他的頭，然後我看到有一群人追我，跟我說話，追着我，我很害怕，於是我大笑起來，叫着那群人是白痴，我大笑起來，卡車撞上了加油站，我就來了。」

「所以，」老人指了指劉高裂開的頭顱，上面正流着血漿：「你的傷口就是這麼來的嗎？」

他點點頭，一臉威風的樣子。

老者扶了扶眼鏡，說道:

「你沒有想要的東西？例如權力？財富？」

「我說過我不喜歡，不喜歡這些東西的本質不是因為我喜歡吃苦，純粹是因為我討厭人，聽好了，權力和財富是同一個東西，他們具有驅動人的力量，讓一群人為了你的利益而為你出力，而我不需要人的力量，我討厭人，討厭你創造的東西，明白？」

「這個說法，似乎很有新意。」

老者銳利的眼神看着他，然後低下頭寫着什麼，劉高看見了那張紙，上面寫了英國，倫敦。

「你會這麼覺得嗎？造物主大人？」劉高叫出他的名字，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我，「世界就是一坨狗屎，為了讓這坨狗屎有趣一些，於是讓他們攀比起來，世界並不有趣，有趣的只是心理安慰，這是你寫下的源代碼，不是么？」

他的表情有些震驚，劉高欣賞的看着他的表情，說道:

「你忘了啊？創造這個世界后的第七天你對世界極其失望，降下了七百萬年的大洪水，因為一開始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肯聽從你的調度，從那以後，你創造了嫉妒，羨慕，攀比，憎恨，慾望的五宗罪，你發現靠這些把人們聯繫在一起輕而易舉，而一切都聽從了你的調度。」

「而我，在離群索居后發現了七百萬年前的遺跡，儘管大洪水消滅了一切，可是關於你的事情，原封不動地記載了下來。」

「既然如此，」老者冷冷說道，「你就再次下去吧，去過離群索居的日子，去過舉目無親的日子吧。」

「我不願意。」劉高聳了聳肩。

老者拍了拍桌子：「已經寫好了，既然你什麼都不在乎，那你就這樣下去吧！」

劉高身上顯露出一道光，他搖了搖頭，說道，「不對，造物主大人，我有在乎的東西，那就是你的命。」

「到人間吃屎去吧！」

老者破口大罵道。

「大人，無所謂的，」劉高說道，「我沒有味覺，我的記憶也不會被刪除，我再下去一千次，還是會衝上來殺了你的。」

光芒一閃，劉高消失了，老者狠狠地拍了拍桌子。

「這個混蛋，」他說道，「枉費我那麼關心他！」

遠遠的，在光芒所到的遠處飄過來一個聲音，「造物主大人，你等著，我看你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