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野雞

小牛在一天天長大，田地里的麥子也逐漸變得金黃，我們也不再日日去放牛了，不過每隔幾日便會去山上割幾背籃子草來。在山上割草的時候，我們意外的發現山林中有不少以前沒見過的動物----也可能是以前在山中沒有走很遠的緣故。有野兔，野雞，走得遠了還能聽到遠處嘰嘰的野猴的啼叫聲，不過我們卻從沒尋見過那些野猴的身影。偶爾會被竄出的花蛇嚇一跳，但後來知道知道那花蛇沒毒，再遇到便會從身邊撿起一塊石頭往蛇身上砸去，放在背籃裏帶回去燒了吃。有時也會去追那些野兔野雞，不過山裏的野兔一個個跑得飛快，野雞又會飛，好多次把腳下的布鞋跑爛了也沒能追上。

印象中唯一一次抓到野雞，是在清明前。那天放課後，我和富貴吃過飯，寫完作業便背上背籃去山上割草，我和富貴走的很遠，差不多快到山頂的位置了，剛放下背籃天空便下起了小雨，好在我和富貴提前在背籃裏帶了蓑衣，於是我們便拿出蓑衣披在身上，把背籃放一邊便開始割草。剛割沒一會兒，富貴便拉着我的手，另一隻手指著一個方向，我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不遠處一棵矮松的樹杈上站着一隻我們從未見過的鳥---說它是鳥不過是因為它會飛。它的頭是紅色的，形似母雞，只不過沒有雞冠也沒有下巴，身體是碧綠色的，背上和翅膀的羽毛卻是白色的，尾巴分了好幾叉垂在身後。

我屏住呼吸，不由驚嘆美麗的生物。輕輕放下了手中的鐮刀，我和富貴悄悄往它所在的位置摸了過去。卻不曾想那鳥十分警覺，不等我和富貴靠近，便扇著翅膀飛走了。我和富貴順着它飛走的方向追去，想要在睹那美麗鳥兒的風采。那鳥雖飛得不高也不算快，但好歹也是個會飛的，鑽進那山林之中很快便把我和富貴甩了開來。

我們在山林中尋了半天，也沒再找到那鳥的蹤跡。此刻雨也停歇了，我和富貴在山間的一個小水塘邊坐了下來，各自捧起一把水來喝，我心想着就此放棄回去的時候，富貴卻又拉過我的手，比了一個噓的手勢，我來不及疑惑，便聽到池塘對面傳來一陣細微的嘰嘰的聲音。我和富貴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扒開一叢野草，映入眼帘的，是一窩灰褐色的野雞雛兒。我和富貴高興壞了，連着那用各種樹枝野草搭起來的窩將它們抱了起來，數了一下，一共五隻。

我和富貴商量了一下，打算把這五隻雞仔放到我家去養---因為富貴家是不養雞的，而我家裏的老母雞又剛好孵了一窩小雞來，就打算將它們放一塊兒養。山裏的孩子不用擔心家裏會不讓養這些從山上抓來的動物，因為大多孩子從小便喜歡到山上去掏鳥，去河裏摸魚，或許開始還會挨一頓罵，但後來次數多了，家裏的大人便也習慣了，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我們回到山上，匆匆割了半籃多的草便帶着小雞下山回家了。回到家中，原本想直接把這一窩小雞和家裏的小雞放一塊的，結果剛把他們放在地上，那老母雞便像見了仇人一般，往它們的身上啄去，就連那老母雞身後的雞仔也有模有樣地學着它們媽媽的樣子，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往那五隻小雞身上靠。不得已，我和富貴只能找了一個紙箱，將那五隻小雞和它們的窩放了進去，又找抓了一把冷飯，剪開一個塑料瓶子的底部裝了點水放進去。

野雞和家雞不同，剛孵出來的野雞一身灰撲撲的毛，帶點兒褐色，像是從泥地里鑽出來的一樣，看着有些丑，

不像家裏養的小雞，一身金黃色蓬鬆的絨毛，十分可愛。但我們是見過山裏飛著的野雞的，尤其是公雞，雖個頭不大，但是有着一身金紅色的毛，火紅色的腦袋，在山間翱翔的時候十分漂亮，猶如一個小太陽一般，那是村裏最神氣的公雞也比不上的。記得我和富貴第一次在山間看到一隻公野雞的時候，還以為那是神話中的鳳凰。

於是我和富貴便期待起這一窩小雞長大后的模樣了。只不過還是有些懊惱，野雞是十分好動的，而紙箱又太小，若是等它們再大些就關不住了。不過還是我的奶奶想了個辦法，她從罈子裏挖出一勺米酒，將那老母雞灌醉后，把那幾隻小野雞放在了老母雞的身下，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那老母雞果然把小野雞也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不過小野雞也是十分好鬥的，經常去啄別的小雞，即便會被老母雞發現並撲騰著翅膀隔開，也還是會趁著老母雞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在別的小雞身上狠狠啄上一口，似乎是在報復它們剛來的時候所遭到的欺負。不過也沒幾次，它們便覺得無趣了，因為家養的小雞根本不會去還擊，任由它們欺負。我和富貴每天做完事，便在院子裏看小雞。可惜小雞長的是極慢的，沒多久我和富貴便覺得無聊了。

某天我和富貴正無聊地蹲在院子裏，看着小雞跟在院子裏跑來跑去，聽到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陣噹噹的鑼聲，跑出去一看才知道是書記召集村裏的人去開會。這樣的會每年都會有幾次，是村裏的大人們聚在一起商量什麼大事的，我們這些孩子很少感興趣，也就基本沒怎麼去過。興許是待在家裏太過無聊，富貴便提議我們去看看，我點點頭，於是我們便跟在大人們的身後來到了村子中心。我們看到那一片空地上擺了好多條凳子，坐滿了人，但凳子也是不夠坐的，沒凳子坐的大人們，有站着的，也有就直接坐地上的，有稍微講究一些的，會在地上墊上一件蓑衣，他們的身前大多放着一兩把鋤頭，顯然是剛從地里回來的。

我和富貴在邊上找了個小土堆站了上去，就看見書記拿着個大喇叭出來，開始了這次大會。

「要致富，先修路......」我和富貴聽了半天，才知道這次大會說的是村裏打算修條路來，修到河裏去。開始有些大人以為是要村子裏自己出錢，一個勁兒搖頭不同意修路，後來又聽到書記說這是鎮上的政府出錢，才安靜了下來。不過從村子裏修條路來，難免會有幾家佔到一些地，書記便根據佔地的多少，按著政府的標準給佔了地的人家一筆賠償。佔到的地到底不算多，又有一筆賠償可以拿，還能享受新修的路，大人們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後面我和富貴有些無聊了，便沒有再待下去，但還是有些期盼這即將新修的路來。記得何老師曾跟我們說過，外面的世界到處都跑滿了各種大大小小的車，跑得比山上的兔子還快，又還能載人，不過得在寬敞的路上才能跑。那會兒我們還覺得神奇，因為山上的兔子是我們見過跑得最快的了，竟然還有跑的比兔子還快的。

村裏要修路的消息很快便在孩子們之間傳開了，我們便開始期待路修成之後，會不會有那跑得比兔子還快的汽車來到村裏。何老師笑着摸摸我們的頭，說一定會有的，還會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