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 那些年我穿過的衣服

小時候，那些年，我穿過很多衣服，來源不同，款式不同，新舊不同，幾乎都是濟南四大爺給的。

在那個崇拜軍人的年代裏，四大爺還在濟南部隊里，家裏的大門上掛的是木牌子的「光榮之家」，後來變成了鐵牌子的，每年村子裏還要給奶奶送軍屬才有的掛歷。四大爺每年都會往家裏郵寄部隊里倒下來的綠軍裝，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我最喜歡帶着紅五角星的帽子，還配綠色的褲子和褂子。

帽子是帶沿的硬蓋帽，帽沿里有硬硬的支撐，就連帽子裏面都有襯。五角星是鐵質的，鮮紅鮮紅，後面帶着別針，也可以拆下來放到其他帽子上，很威風，村子裏的小夥伴都拿各種好吃的換我的帽子戴。綠色的褲子和褂子，黃色的扣子，都結實的很、耐磨，我穿的領子都破損了衣服還好好的。

家裏那個老舊的大衣櫥的玻璃上還放着我小時候和弟弟的照片，照片里弟弟塗着胭脂咬着紅頭繩，我筆直的站在旁邊，戴着那頂有着紅五星的綠軍帽，那時候我7、8歲，弟弟3、4歲。

我小時候很瘦，剛開始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有點大。袖子和褲腿要挽起來才不至於太拖拉，褲腰需要用針線縫幾個褶才能保證不掉褲子。

四大爺還經常郵寄哥哥們倒下來的小西服，那些在濟南流行的衣服。或許是城市裏的緣故，倒下來的衣服都很新很新，比集上的還新。

和四大爺家哥哥們歲數相近的男孩子只有我和弟弟，那段時間我們幾乎不用買衣服。毛衣、毛褲、西服，甚至皮夾克都有，每每都盼著從濟南來的包裹，包裹里每次都會有我們期待的新款式的衣服。

還記得那件灰白格格的西服，料子還是羊毛的，穿在身上別說有多帶勁，哪怕穿在身上有點大。爺娘安慰我說大一點挺好，過一陣還能穿，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我穿上的那一刻心裏已經樂開了花。

還有一件皮衣，是真皮的那種，不是現在糊弄人的人造革，穿在身上透氣又暖和，後來被我不小心在舅姥爺家看電視的時候睡著了燙壞了，心疼了好一陣，還挨了娘的一頓胖揍。

除了衣服，四大爺還經常給郵寄帽子，毛線的、可以套頭的，鴨舌帽都有。

我還記得那頂戴上后可以拉下來包裹住下巴和臉的棉帽子，冬天就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好暖和。四大爺剛給寄來的時候老家這邊還沒有，過了幾年才有這種款式。還有鴨舌帽，還是用摁扣子的那種，需要使勁，要不還摁不上，在農村都是時髦的款式。

家裏還有那年嫲嫲過生日四大爺一家回來時候拍的照片鑲嵌在大衣櫥的玻璃后，兩個哥哥站在院子外的槐樹旁，牆面斑駁，後面的槐樹影影綽綽，地上還有積雪，哥哥戴着毛線帽子。

在現在看來，穿舊衣服讓人瞧不起，在那個物資匱乏又貧窮的年代，有件不錯的衣服穿就很好了，誰還會覺著丟臉，更何況是農村都沒見過的款式、顏色。

一件件的衣服只要我穿完還可以，乾淨整潔沒有破的就給弟弟穿，有些弟弟穿完后還給大爺家的弟弟們穿，這是那個年代特有的，現在已經看不到。

歲月饒過誰，那時候屁大點的我現在都四十多歲，爺也六十多，四大爺更是快80了，爺仨都是屬雞的，每每看到家裏的那些泛黃的舊照片都會勾起我不好回憶，回憶里有美好，心中有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