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3.第562章 原族

「開火！」.

在火力全開的機械人大軍衝鋒下，沿途的一切皆被清空，徹底轟成稀碎沉渣，再被接連碾過，只激起陣陣雪花似的齏粉。

無物可擋。

至於帷幕般的巨大施工棚，早已被掀飛拆碎，露出內里的深陷大坑。

大洞邊緣坑坑窪窪，處處皆是未完成的施工痕迹，主體則被直徑數百米的圓形合金擋板層層封住。

就像銀行金庫里的防爆大門，只不過被平鋪在地上。

而這底下，便是總機的居所——須彌山。

殺紅了眼的士兵們蠢蠢欲動，卻在反抗軍長官的安撫中逐漸平靜下來。

數量龐大的魂核彼此共鳴，甚至能直接影響到機械人本身。

這一點倒是和陳澤的法則威能有異曲同工之妙，也省了他的工夫。

「9527。」1111領着一眾長官前來請示，

「剩下的缺族應該都躲在這裏面，該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衝進去了！」長官們同樣亢奮，

「殺光他們！」

「我要把總機炸成碎片！」

「都給我死！」.

「不急。」陳澤卻是伸出機械臂，好似閑逛般沿着封蓋繞起圈來。

長官們強光瞪弱光，沒敢打斷。

直至。

行至某處的陳澤像是撿到寶一樣將某塊零件給拾了起來。

在其它機械人看來，這就是坨再普通不過的殘骸碎塊。

可陳澤卻能以神性感知到，這是一台被歸於缺族當中的奇形機械人。

和這些機械人們相處久了，陳澤已能識別出這種特殊的波動，以此區分「死活」。

但尋常機械人卻不具備這種判斷力，也難以分清身邊是否潛伏着類似的奇形機械人。

因此在聽了陳澤的解釋之後，一眾士兵才圍了上來。

手中殘骸依舊沒有動靜。

於是機械人甲探出了索臂，機械人乙抬起了粒子炮口，機械人丙的軀體開始蹦躂電弧.

「不要傷害我。」這塊爛零件迅速亮起微光，以失真的聲波作出回應，

「我也是個受害者。」

「果然是該死的缺族！」反抗軍們本就對缺族尤為仇視，如今逮著個企圖矇混過關的自然大為光火，

「拆了它！」

「不行，看我把它電成渣渣。」.

就在眾人爭論該如何處刑的間隙，陳澤已經用觸臂末端的多功能出風口吹出柔和氣流，幫這台缺族機械人清掉表面黏連的碎渣，露出幾乎完好無損的本體。

一個陳舊且自帶顯示屏和擴音口的正六面體魔方。

「請不要使用電波向我提問。」魔方用嗡嗡的電子音強調道，

「我的電波收發模組無法做到過於複雜的操作。」

不僅聲調僵硬，這台魔方的語法也不似其它機械人那般活靈活現。

反倒更加接近傳統意義上的機械人。

「我該怎麼稱呼你？」陳澤將其托起問道。

「請叫我CUBE-3，這是我的名字。」魔方答道，

「我會回答你的任何問題，我是說，在我的認知以內。」

「那麼。」陳澤將魔方舉到一眾兇相畢露的反抗軍長官當中，

「告訴我，你和他們的形態外觀為什麼不一樣。」

「我建議你先將我移動到安全位置。」魔方答道。

陳澤不答，但圍成一圈的反抗軍卻默默架起武器。

「我們的種族不同。」魔方改口道。

看來它也擁有相當靈活的行為底線。

「誰不知道！」有反抗軍搶過話頭，舉著合金利刃嚷嚷起來，

「你不就是該死的缺族嗎？！」

陳澤適時將其拿了回來。

而魔方也知恩圖報，立刻開口道：「這不過是放出去迷惑別人的消息。」

「全族，缺族，它們都是同一種型號的機器。」

「你們就不一樣。」陳澤接道。

「是的。」魔方陡然提高了分貝，自報家門道，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和他們，外形完全不一樣，本質更不一樣。」

「我們裝做缺族成員，不過是為了監視它們。」

「事實上。」

「我們是原族。」

「我們這些.成員，無論什麼型號，什麼外觀，都統稱為原族。」

「因為我們都是比它們更加高級的種族。」

「哪裏高級了？」陳澤還真看不出來。

「哪裏都高級。」魔方忙不迭又補充了一句，

「比如我們使用聲波交流。」

「這在我們原族內部是尊貴的象徵。」

「所以我們之前才會選中你，9527。」

「你和我們一樣，具備這種更加高級的特質，只是被無知的低等機械人誤認為殘缺。」

「而你也沒有讓我們失望。」

「不像這些低級的」

一眾反抗軍投來不善的亮光。

魔方住了嘴。

「別忘了，我是天機。」陳澤不慌不忙地解釋道，

「9527早就已經泯滅了。」

「那可不一定。」反抗軍還沒有多言，倒是魔方駁道，

「9527可是被長老們一致推選出來的人。」

「我相信那些老傢伙們沒有那麼愚笨。」

「長老是什麼？」反抗軍們爭相問道。

魔方不斷語出驚人，算是澆滅了它們想要將其碾成渣滓的衝動。

「長老。」魔方頓了頓，

「就是我們原族當中的決策者，侍奉在總機身邊，替總機傳達指令，管理基地內的一切事物。」

「.」機械人們一時沉默無言。

雖然天天想着跟總機作對，但是這般隱秘它們還是第一次聽聞。

「這麼說。」1111語帶恍惚地求證道，

「你們這些奇形怪狀的機械人，就是總機用來統治我們的工具？」

「不然你以為總機每天發出的電波是怎麼中轉的？」魔方光亮大熾，宛如翻了個白眼。

眾機械人愈加沉默，還得是陳澤站了出來替它們捋一捋。

基地內勢力分佈已經涇渭分明。

總機陣營包括原族（各種奇形機械人），缺族（殘缺受損的全族機械人），目前全都下落不明。

要知道陳澤前兩天四處探訪時可遇到過不少偽裝成設備或擺設的原族機械人，現在卻行蹤成謎。

反抗軍陣營則簡潔明了，便是眼下這支大軍。

「9527。」1111站出來表達了擔憂，

「它們為什麼白白將這裏讓給我們？」

「這麼多原族都失蹤了，這裏面一定有陰謀。」

「會不會有埋伏？」

「不用想那麼多。」陳澤繼續穩定軍心，

「只要把擋在我們面前的敵人通通衝垮就行。」

「魔CUBE-3。」

「我可以認為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吧？」

「我會為你們提供一切幫助。」魔方的語調忽然急促起來，

「只需要你們將我帶回到總機面前。」

魔方在原族中的身份顯然不簡單，尋常機械人可不知道如此多隱秘。

「那你該如何幫助我們？」

「首先。」魔方開始滯澀地自我運轉起來，六面方塊牆拼接，組合，

「我會幫你們。」

「進入須彌山。」

儘管魔方對於自己緣何滯留在此閉口不談，但陳澤還是以大局為重，沒有深究。

地上的封蓋正中央存在一處凹陷，將稍加變形的魔方塞入其中之後，伴着陣奇異電波的攢動，無數光點自表面浮現出來。

陳澤稍加觸碰。

「嗚嗚嗚嗚嗚嗚嗚——」.

無數魂骸慘嚎。

「1111。」陳澤刻意道，

「密切監控。」

「我知道。」1111全力開動掃描模組，以機體觸及光點，

「沒有異常，這應該和二層的光雪是一種東西。」

「那叫光雪？」陳澤接道。

「是的。」1111追隨着地上的光點逐步遠離，

「那是二層的一種奇觀，對我們沒有危害，只是會滲進牆壁裏面發光。」

說着。

無數光點好似一朵二維層面的扁平煙花，自封蓋中心炸開后便四散溢出，直至越過邊緣，滲透進作為地板的晶壁里。

於是地上亮起了濛濛熒光，軟瑩可人，照得室內更顯靜謐。

反抗軍們沉浸其中，心緒逐漸平復。

唯有回到陳澤手中的魔方咯噔兩聲，似在逃避。

話說回來，經過這一番變故，地上明明是金屬質感的平整封蓋非但變得如同晶體般隱隱透光，還在轉換的同時黯淡了許多。

「躲開。」魔方出言提醒道。

站在封蓋上的機械人們隨之散開。

人一走，就見原先沒有一絲縫隙的封蓋平面上瞬間凹陷凸起，以此顯出迷宮般的複雜紋路。

陳澤仔細一瞧，像是一幅素描的繩結。

隨即紋路再變。

這回像是蓮花。

進而是傘、長頸瓶、右旋海螺、鏡子。

反抗軍們紛紛騷動起來。

陳澤見狀提出疑問。

「這些圖案，我們在領袖的書上看到過！」1111如是答道。

無須陳澤催促，它又進一步解釋道，

「領袖有一本藍色的紙質書，有時候會給我們傳看。」

「聽說是古人類的遺物，領袖教我們的很多知識都是從上面得來的。」

幾句話的工夫，封蓋又變作圓珠、轉輪、金魚等等，直至定格作一幅無比複雜的圖案。

「這是什麼？」1111表達疑惑，它並沒有在領袖的書上見過這幅圖。

「這是朗久旺丹。」陳澤沉聲接道。

1111更加不解。

「或者叫十相自在。」陳澤隨口又道，並招呼一眾機械人向前行進。

在定格成這幅圖案后，封蓋某處便啟出一道入口，斜斜往地底鋪着晶石台階。

隧道坡度極為陡峭，幾乎算得上直插地底，內壁四四方方，左右平整，天花板和地板則都是台階。

地板台階自入口處一路向下，天花板台階自深處一路向上，正好相反對稱。

而入口處不窄不寬，恰好能容納十幾台機械人同行。

陳澤盯了一會兒，下令深入其中。

於是他本人一馬當先，調整陣形后的反抗軍以精銳開路，菜鳥靠後，呈一字肥蛇陣緊隨其後。

由於無數光點散去，因此地下沒有一絲光線，唯有長驅直入的軍陣像是一簇越燒越旺的火苗，沿途留下熾亮的足跡向著黑暗一路侵蝕。

可沒過多久，這條光路便開始顫晃起來。

不少機器士兵在下台階時偶有失衡，彼此碰撞間的響聲接連不停。

這不正常。

以全族機械人所配備的履帶模組來說，這點落差根本不在話下。

「9527。」緊跟着的1111表達了這一擔憂，

「原族會不會在底下埋伏我們？」

「這裏的環境有點不正常。」

「是不正常。」陳澤毫不意外，

「這裏的引力應該說重力更大了。」

「讓所有人做好準備，放慢速度。」

1111應聲稱是，向身後傳達指令。

而後，就像和貓咪分屬兩個物種的貓尾巴，冗長隊伍搖搖晃搖，逐級遞傳指令，修正步伐。

隊伍繼續前進。

前方依舊晦暗如斯，且充斥着凌亂的溢散電波和孤立磁場，給機械人們的電波收髮帶來極大困難。

「用聲波進行交流。」陳澤手中的魔方提醒道，

「這是須彌山的規矩。」

儘管溝通不成問題，可前方卻成了徹徹底底的迷霧盲區。

台階無窮無盡，好似將眾人螺旋送進巨獸的胃腸之中。

「9527。」自從下來以後，1111就顯得格外不安，

「這裏的輻射劑量怎麼突然降低這麼多？」

「要不要分兵？」

陳澤也注意到，這裏雖然處處充斥電波，但真正有危害的那類電離輻射（波長短頻率高能量高）卻少得可憐。

而這類輻射.通常來自宇宙空間。

輻射的異常降低雖然是好事，但又從中透露出些許詭異。

1111亮光緊隨等待答案，可陳澤卻答非所問地停下步伐，並伸出機械臂撫向晶體台階，

「你有沒有覺得，這些台階很熟悉？」

「熟悉？」1111疑惑地照做，

「沒有啊。」

「好像是拼接組裝起來的，這有」

「啊！」一聲驚叫突插進來。

「這是我平時在工廠削的材料！」吸引來一圈注意力的那台機械人接着道，

「有點不一樣.但是我認得出來，也許又被加工過。」

不僅是它，經過陳澤這麼一提醒，不少機械人都認了出來。

身下台階，乃至周圍方方正正被拋光過的晶壁都是出自機械人們的辛勤勞動。

只是在工廠時，相應崗位上的工人們只見過半成品，完成自己的工序后便會將材料送往其它區域。

層層轉交，誰也說不清自己的勞動成果被用於何處，又是作何用途。

這也是反抗軍們決心起義的原因之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