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商承寧的辦公室和想像中差不多。
灰白黑簡約裝修，皮質沙發，一張很大的辦公桌以及旁邊的書架。
也許，總裁都喜歡這樣的格局。
音落不太喜歡，他覺得這樣的色調會顯得冷。
他喜歡暖色的東西。
環視一圈，音落將視線轉到房間里唯一可以稱得上暖色調的東西——角落裏的一扇門上：「那是洗手間嗎？」
「是休息室，裏面有洗手間。」商承寧以為他好奇，「要進去看看嗎？」
音落搖頭：「不用。」
他剛坐到沙發上，外面就有敲門聲：「商總。」
商承寧：「進來。」
進來的是個扎著頭髮的男人，對方朝音落的方向看了眼，瞬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音落同時也看向他。
他覺得這個男人挺眼熟。
系統：【這是段暮澤的經紀人楊安，你以前問他要過男主微信號。】
「……」
這……尷尬了。
音落不自然到手指都絞在一起：【你早點跟我說，我就不來了。】
楊安也並未將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音落身上，片刻就朝向商承寧：「商總，明天去劇組的事……」
商承寧看出他是覺得有人在不方便，但也沒有顧忌在場的少年：「上午九點，你安排一下。」
「行，那我下午先過去。」楊安又說了一些工作上的事，說完就離開了辦公室，臨走關門前還朝音落那邊瞥了眼。
上午九點。
好早啊。
音落覺得自己當面說不出「帶我一起去」這種話，想着還是發微信問對方。於是便沒了在這裏待的心思，起身隨便找了個理由：「家裏找我，我要回去了。」
商承寧透著冷淡的鏡片的神情看不真切。
並沒有強留，只是道：「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
到家后，系統突然提醒宿主好感度漲了，還漲了五點。
對這種莫名其妙漲好感度的事情，音落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這五點好感度讓他想跟着商承寧去劇組裏的心情越來越迫切。
可商承寧會同意嗎？
光是想沒用，音落決定試試。
拿出手機，點開和商承寧的對話框，他咬了咬下唇，試探性地發過去：【你明天就不在霧城了嗎？】
*
辦公室。
剛處理完工作的男人，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抽出張紙巾擦拭鏡片。
門突然開了——
商承寧連頭都沒抬，進他辦公室不敲門的也就李添一個。
兩家是世交，兒時就認識了，雖然性格不同但竟也能玩到一起。
商承寧繼續擦拭鏡片：「怎麼到我這裏了？」
「都一個多月沒見了。」李添沒繼承家業，喜歡全球各地到處跑，性格也是比較隨和不羈的那種，「商大老闆這個月都在幹嘛？」
商承寧還沒開口，旁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他帶上眼鏡，是音落髮來的消息：【你明天就不在霧城了嗎？】
回復完之後，男人垂眸，繼續盯着那一塊屏幕。
「跟誰聊呢？」李添看出來商承寧在跟什麼人聊天。要知道他這位朋友從小到大都冷得很，不僅一直沒微信，更不會耐心跟人打字。
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不是吧？我就不在這兒一個月，你就找到對象了？」
聽到「對象」兩個字時，商承寧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停滯。
他微怔的樣子在李添看來完全是陷進去了：「長什麼樣子啊，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你談戀愛，還以為你性單戀呢。」
商承寧腦中浮現出音落的樣子：「長得，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漂亮。」
李添更好奇了：「有沒有照片，快讓我看看。」
「沒有。」
「……」
「還真小氣。讓我看看怎麼了？」李添鄙夷道，「真想知道對方是個什麼神仙，能讓你成了盯着手機的望夫石。」
手機連續震動了兩下。
商承寧點開，看到消息后微怔——
音落：【那我是不是要好幾天看不到你了？】
音落：【能不能帶上我一起？我保證不亂跑，會乖乖待在你身邊的。】
商承寧被這撒嬌一般的語氣弄得心跳不齊。他幾乎能想像到，音落說這些話時，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大概是蹙著眉，臉上掛着不高興的情緒。
可還是漂亮的。
最後，穩重的商總自己也沒意識到，嘴角早已揚起寵溺的笑。
朝沙發上的李添道：「是個特別黏人的小朋友。」
*
連續四個小時的拍攝終於結束了。
段暮澤回休息室換衣服，換完衣服后坐在化妝間里的沙發上假寐。
楊安帶着幾個化妝師進來，見段暮澤在，跟他商量：「其他房間沒位置了，小張這兒還有個特效裝要化。」
段暮澤沒抬眼：「嗯。」
楊安知道他是同意了。
他朝段暮澤那邊看了眼，對方眉眼看起來有些疲憊，胳膊上的一些細傷和灰塵還在。
這部戲的導演要求高，喜歡抓小細節，稍微不滿意就要重拍。所以光是一個滾下山坡的鏡頭就拍了十幾遍。
當然，段暮澤也沒說過什麼。
楊安將化妝師安排好就離開了。房間里有人，段暮澤就算疲憊也睡不着，乾脆睜開眼。
旁邊的男演員正在化受傷的特效妝，大半張臉全是類似於傷口的紅色顏料。
段暮澤突然就想到了音落脖子上的那幾個指痕。
嫣紅的顏色比這種顏料漂亮多了。已經過了四天，那些指痕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已經消失了？
胡思亂想之際，有人到了門口。
「張姐，小許，快出來，有咖啡喝！」
化妝師停下手裏的活：「早上就聽說商總要過來，咖啡居然還有我們的份。」
「那當然不是商總買的，是跟商總一起來的人買的。」
「啊？助理嗎？」
「應該不是。我看商總對他很客氣，組裏還有人喊他什麼『音小少爺』，哎！不愧是小少爺，那臉長得……皮膚還特別白！」
門外的人剛說完，就看見原本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突然起身。她這才看到段暮澤，以為是自己打擾到對方休息，嚇得立刻閉了嘴。
段暮澤冷著一張臉走過去：「他在哪？」
「……在……在最裏面的休息室里呢。」
話音剛落，段暮澤加快腳步離開了。
音落是專門為他來這裏的嗎？
光是想到這些，段暮澤的心跳幾乎就要從胸腔跳出來了。而這種不穩的跳動，在見到房間里那抹清瘦挺拔的身影后，越發強烈。
他不懂這種情緒是什麼，只是知道，在見到音落後，原本疲憊失落的心情就不見了。
【宿主，段暮澤在你身後。】
音落拿起手邊準備好的咖啡，轉身，朝男人看去。對方緊皺着眉，臉上的神情複雜。
他看不明白。
於是將咖啡遞過去：「你要喝嗎？」
音落剛喝完咖啡，嘴巴被冰得很紅，像是一捏就能擠出水。
他又朝段暮澤靠近了點，那雙淺色的漂亮眼睛就這麼看過去：「給你加了雙份的糖，別人都沒有。」
*
一杯咖啡換了十點的好感度，音落總算舒心了點。
來之前他並不知道，山裏的環境這麼艱苦，中午溫度高到嚇人。休息室是臨時搭建的，並沒有空調，不過商承寧給他拿來了大風扇和冰塊，也有製冷效果。
咖啡是音落昨晚就預定好，今早花了三個小時的冷鏈送到這裏的。
音落：【我想到一句詩。】
系統：【汗滴禾下土？】
【……不是。是「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但段暮澤他連笑都不笑。】
【……】
跟系統腹誹完后，音落見段暮澤站在那裏不說話，主動道：「你不喝嗎？」
說完，又晃了晃自己手裏的咖啡：「我這杯也加了雙份糖，一點都不苦。」
沉默片刻，段暮澤終於低頭嘗了口。
男人抬手的時候，音落看見他手臂上有斑駁的灰塵，不止是灰塵，仔細看還有細小的傷口。
可能是拍戲時弄傷的。
音落並沒有帶葯過來，也就沒提這事，於是又仔細看了遍傷口，還好不是很嚴重。
「看什麼？」段暮澤冷冽的聲音突然響起。
音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縮起肩膀：「沒什麼……」
說完后才後知後覺自己被男主高冷的模樣震懾到了。他可是反派，不能這麼丟臉。於是又揚起脖頸：「看一下也不行么？」
段暮澤怔住。
對面的少年神情高傲，看起來倒真有幾分小惡霸的模樣。只是沾染了粉色的耳垂完全出賣了他。
怎麼看都像是害羞。
【好感度+3。】
來不及分析這點好感度是從哪兒來的，門外就有工作人員來了。對方的視線在房間里的兩人身上來回幾圈，震驚片刻才朝段暮澤道：「段老師……下場戲要拍了。」
又是個刷好感度的機會。
音落說了聲「我也去」后，立刻跟上出門。
身後，段暮澤的視線落到了他的後頸上。
指痕變得很淺，幾乎要消失了。
*
外面的太陽很烈，音落被安排在了一個陰涼處。
儘管帶了商承寧提前給的小風扇，他還是覺得熱，臉頰上沁出一層細汗，整張臉白里透粉，變得更加稠麗。
劇組裏有不少人都看偷看他。
音落絲毫沒察覺到，注意力都在段暮澤身上。這場戲拍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一個小時后，終於拍完了。
天氣很熱，他在這邊穿了個短袖都覺得難受，更何況段暮澤拍得並不是夏天的戲，身上的衣服一層套一層。
音落打算將自己的小風扇送出去，以此漲點好感度。然而剛走幾步，就有個工作人員不小心撞到他。
旁邊有道粗糙的門，音落的手腕就這麼蹭過去。
——疼。
工作人員正搬着重物，滿臉的汗，見撞到音落，嚇得立刻就要把東西放下來：「……沒事吧！？」
音落朝手腕上看了眼，蹭掉了一塊皮，周圍的皮膚也跟着紅起來。
而不遠處，段暮澤身邊，有助理拿來了一個落地風扇。
他的小風扇應該沒什麼用了吧。
音落抿了抿嘴唇，忍着疼，跟工作人員道：「……沒事。」
手腕上已經開始滲血，片場開始清理。音落沒再繼續待着。外面有商承寧安排好的車和司機，他坐上后直接回了附近的酒店。
在酒店裏洗完澡，換上寬鬆的乾淨衣服，音落才舒服了點。但手腕上的疼痛依舊沒辦法忽視。
原本血跡被熱水衝掉，傷口已經開始紅腫起來。
音落動了動手腕，這才發現是扭到了。
他有點想哭。
刷了下手機，附近比較荒涼，沒什麼藥店。情緒開始低落起來，音落準備去衛生間，涼水可以緩解疼。
突然有人敲門。
音落過去開門，商承寧正站在外面。
「我聽他們說你提前回酒店了，不是說——」在發現音落紅着眼睛，有些不對勁后，男人聲音頓了下，「怎麼了？」
對方溫和的聲音讓音落眼中的霧氣瀰漫得更多了，眼淚打濕了睫毛，看起來很可憐。
尤其是，還朝門口的男人慢慢露出手腕：「……很疼。」
商承寧看到后，下去問前台，不過前台也只有創口貼和棉簽。
他看着少年安靜接過這些的模樣，心臟軟了一片，伸手揉了揉對面人的頭髮，安慰道：「我幫你先清理下傷口吧，你單隻手不方便。」
音落將門又打開了一點，好讓對方進來。
門「砰」一聲關上——
走廊的盡頭，段暮澤臉上的情緒在昏暗的燈下晦澀不清。
只是，拿葯袋子的手狠狠攥了攥，凸顯出幾根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