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親

史桁沒想到，古代的年居然讓他過的比現代還累，每天都在走親訪友，除了四王八公之外，還有其他世家需要交際，整整走到正月十五頭一天才總算消停下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語：「拜年都把我累瘦了。」

司皓祤送給他的護衛傅青走過來：「您那是練瘦的，不要賴別人。」

史桁無奈：「我說你能不能不偷聽我說話？」

傅青耿直搖頭：「我沒偷聽，剛好碰到了，史大人讓您過去一趟。」

史桁起身去了史鼐的院子，香姨娘跟史樾還有史錦雲正在一塊吃飯，看到他進來香姨娘有些發怯，畢竟上次史桁真的差點割了她的脖子，誰也沒想到他如今會變得這麼混不吝。

史桁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直直看向史鼐敷衍的行了個禮：「老爺。」

史桁以前都是跟在他身後叫他爹的，可自從上次生病之後，他幾乎就再也沒叫過爹，每次都是冷淡又疏離的喊老爺，史鼐想說什麼，最後又嘆了口氣：「明日賈府的貴妃娘娘要回家省親，和順親王遞了話，讓我們明日一同去賈府。」

史桁不用猜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再僵持下去對和順親王大業不利，他肯定急了，所以想借賈元春省親的名頭給幾家說和一下，這個結果是必然的，史鼐賭氣這麼久無非就是覺得他自己的臉面掛不住，如今南安王府丟了臉，賈府也服了軟，史鼐的面子找回來了，肯定不可能繼續僵持，至於史夫人跟史桁，從來都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老爺要去哪裏，不用跟我說。」史桁態度依舊冷淡。

「你也要一起去。」

「沒空。」

「這是和順親王親自下的命令！」

「他的命令是聖旨嗎？」

史桁說完就轉身準備離開，然而史鼐已經掐准了他的性子，不急不緩道：「你娘明天也會去賈府。」

史桁猛地回頭瞪着他，哼了一聲拂袖離去，史鼐看着如今對自己態度不屑的兒子，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飯了。

香姨娘在一旁柔聲勸著，又殷勤的端起碗要喂他，史鼐卻頭一次覺得她的貼心有些煩人，想到今日自己通知史夫人一起去賈府時，史夫人同樣態度冷淡，就覺得一陣心煩意亂。

史夫人要去，史桁就不得不去了，不然以和順親王的變態，明日指不定會給史夫人什麼難堪。

第二天一大早，府里就兵荒馬亂的忙活起來，史桁記得紅樓夢裏寫過賈元春直至晚上才到賈府，便勸著史夫人不必着急，吃了午膳才在史鼐等急了的眼神中上了馬車。

賈府眾人早已經恭候在府外，今天不止史家人來了，南安王府、北靜王府、還有和順親王等人居然都來了，一開始宮裏的太監還擺着架子不肯告訴賈府具體省親時間，一看到和順親王的儀駕到了，這才趕緊討好的主動說出賈元春傍晚才能到。

等的腰酸背疼的賈家人這才疲累的暫時回去，賈政幾人忙着招待和順親王等人，史桁就趁機去找黛玉，拿出自己專門給她帶的點心：「快吃幾塊，不然一會兒還有的站呢。」

黛玉好奇的拿起來看了看：「這是什麼點心？怎麼從來沒見過？」

史桁笑道：「餅乾，比較抗餓。」

他今天就是為了給黛玉做這些，才一直耽擱到中午出門的，然後又把盒子打開，拿出幾塊綿軟的蛋糕：「這個你應該喜歡。」

黛玉嘗了嘗，眼睛一亮，好奇的笑道：「都說君子遠庖廚當，你居然會做這些。」

「只給你一個人做過，就連我娘都沒嘗過我的手藝呢。」主要他也不敢讓史夫人發現他會做吃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黛玉心思輕輕動了一下，低頭緩緩笑開。

這時，門外響起一陣笑聲，緊接着賈寶玉、薛寶釵跟賈探春等人走進來，看到史桁在這裏時尷尬了一瞬，都看向緊跟後面走進來的史湘雲。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黛玉笑着站起身圓場：「今兒是什麼好日子，怎麼都聚集到我這兒來了？」

薛寶釵率先反應過來，也跟着笑道：「想看看你躲在屋裏偷吃什麼好東西。」

黛玉讓紫娟把史桁帶來的一盒糖果打開，抓了一碟子放在桌子上：「瞧，你們有口福了。」

糖塊晶瑩剔透，做成各種誘人的顏色，大家都不曾見過這種糖，圍上去好奇的問：「這是什麼糖？看上去跟寶石一樣，都捨不得吃了。」

黛玉也被難住，她竟然忘了問糖果的名字，只好為難的轉頭看史桁。

史桁垂眸輕笑，小聲提醒她：「琥珀糖。」

其實如今也有琥珀糖，只是與史桁做的不一樣，在坐都是小孩子，難免被這些好玩的東西吸引，便坐下來熱鬧的討論起糖果來，方才的尷尬也被大家忘在腦後，然而他們本來也跟史桁不太熟，如今又夾了個史湘雲，所以也沒什麼人搭理史桁。

黛玉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不停在旁邊跟他說話，史桁倒沒什麼感覺，對於不在意的人他向來不放在心上，只是黛玉的在意還是讓他覺得挺暖心的。

賈寶玉一回頭看到黛玉正跟史桁說的熱鬧，全然沒注意他們這些人，心裏頓時有些不是滋味，又氣史桁之前給史湘雲難堪，便故意揚聲叫道：「林妹妹，我前兩日得了只鸚鵡很是機靈，想着你肯定會喜歡，一會兒我就讓人給你送過來掛在房檐下，以後讓它陪你解悶兒！」

黛玉的注意力果真被吸引過去：「什麼鸚鵡？」

賈寶玉便立刻興緻勃勃的跑到她面前：「說是西洋那邊才來的，前幾日我去北靜王府做客，北靜王爺送給我的，說是等調、教好了還會說話呢！」

黛玉臉色卻是一變：「什麼臭男人的東西也要給我送來，我不要！」

賈寶玉也不生氣，急忙給她說了兩句好話，坐在旁邊的史桁卻是上了心，想着或許自己可以幫她找一隻過來。

史湘雲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這些天她住在賈府也看明白了些事，這裏是待她很好，可一旦與賈府利益衝突時，她就是個身份尷尬的客人，賈母縱然疼愛她，但畢竟還有其他人，尤其邢夫人最近話里話外沒少諷刺她，讓她如坐針氈，可以前她還能發脾氣說回去，如今卻連這話都說不出口了。

史家再不好，但畢竟是她名正言順的家，她可以理直氣壯的住着，然而如今徹底撕破臉，連最後一絲體面也沒了，要說史湘雲心裏沒有懊悔也不可能。

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王熙鳳笑着走進來：「正好你們都在這，也省的我再跑腿，趕緊都收拾一下，時間差不多準備出去了。」

小輩們顯然沒有長輩那麼熱情，只一個個唉聲嘆氣又要出去受罪，史桁回頭看了一眼，低聲吩咐紫娟再給黛玉裏面加件衣裳。

也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史桁看見再出來時，史鼐已經跟南安王府跟北靜王、還有賈政等人和好了，一行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其樂融融，史夫人跟在賈母身邊，雖然臉色有些僵，卻也附和的乾笑着。

這次出去等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有提前開路的太監騎着快馬過來通報：「貴妃娘娘就要到了，快站好迎候！」

大家連忙恭敬起來，一大群宮人浩浩蕩蕩出現在街頭，史桁一抬頭，看到一輪明月懸空高掛，今日是十五，月亮很圓很大，月光甚至比錯落在街兩邊的宮燈還要亮堂，照着賈元春明黃的轎子更顯得尊貴，史桁不知為何突然就想到一句話：

月滿則虧，今晚可不正是月滿之夜！

轎子落地，賈府一眾人全跪下行禮，正在這時，街邊打更的聲音清晰傳來，戌時了！

打更聲結束，轎子再次起行，賈元春並未在門外下轎，一群人又浩浩蕩蕩跟在她的身後，到了前院時外男就全止住腳步，等候一會兒傳喚。

史桁心不在焉，他記得本朝可從未有過宮妃夜裏省親，而且縱觀史書，他似乎也找不出有夜裏省親的妃嬪。

古人講究夜間陰盛陽衰，各種鬼魅會在夜裏橫行，皇上特意安排賈元春在這個時間省親，難道有什麼深意？

賈府眾人可沒想這麼多，宮裏只給了個今兒十五宮裏事情多的理由，他們也就樂呵呵的不放在心上了，頭頂上煙花不斷不斷炸開，鞭炮齊鳴，還有各種彩樂開始奏起，好一副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熱鬧氣氛。

史桁正有些心不在焉，一個宮人走出來：「史大爺，貴妃娘娘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