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 送花

第二十六節 送花

楊天鴻神色如常,對答如流:「還有一個我給了賀師兄。」

孔進坐直身子,恢復了之前倨傲的神情。他給自己到了一杯酒,仰脖飲盡,頗為玩味地注視着賀州:「我還說老賀你什麼時候轉了性子,這麼好心幫人傳話?搞了半天,你是收了好處,幫人辦事啊!」

賀州沒有否認,他先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楊天鴻,然後將視線轉移到孔進身上,輕輕嘆了口氣:「按照我之前的想法,本想將這孩子直接殺了,這樣一來,兩個核桃都是我的。」

孔進對此並不覺得驚訝。他微微頷首:「這才是你老賀的做事風格。不瞞你說,第一眼看到這核桃的時候,我就覺得應該有兩個,成對才是。」

賀州認真地說:「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對。如果換了別人送一顆給我,我肯定要想方設法讓他把另一顆老老實實拿出來。這種奇珍異寶,怎麼可能白白放過?」

孔進點頭讚許:「沒錯,這才是正理。」

賀州側身指了一下楊天鴻:「然而這孩子不同。當日盧師、你,還有蘇仙子帶他上山,當着我的面,盧師說過:楊天鴻是他的僕人。」

孔進又點了點頭:「這的確是盧師的原話。」

賀州將身子朝着孔進那邊挪了一些,神色有些複雜:「孔師兄你應該是知道內情的。我今天就想從你這裏求證,盧師為什麼要這樣說?」

孔進淡然笑道:「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他將當日在碼頭和船上發生的那些事情簡略複述一遍。

「說起來,我也算是這位楊小師弟的救命恩人。」孔進已經完全明白了前因後果,這顆文玩核桃拿在手上也覺得心安理得:「所以他送我寶物以示感恩,理所應當。」

停頓了一下,孔進抬手指著賀州笑道:「你就不一樣了。你不知道其中的內因,以為這小子真是盧師的僕人,想來與我也有關係,再加上什麼能幫我與蘇師妹成為伴侶之類的話,因此就算你知道核桃是一對,也不敢對他下手,逼迫他拿出另一隻核桃。」

賀州很乾脆的認輸:「正是如此。孔師兄聰明絕頂,果非虛言。」

這的確是他的真實想法。

文玩核桃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成雙成對的。

昨天晚上在內堂,賀州得了一隻核桃,心中就已經生出貪念,想從楊天鴻那裏得到第二個。

修士不等於善人。為了修鍊,殺人奪寶很正常。

前提是殺人手段必須隱秘。

然而想歸想,賀州根本不敢輕易動手。

原因很簡單:他不知道楊天鴻與盧偉業之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僕人的概念很廣。

身穿黑貓服飾的也是僕人,而且深受主人寵愛。

再者,楊天鴻提出請自己幫忙傳話,也很乾脆的告訴賀州可以幫助孔進追求蘇靜霜。

在不確定楊天鴻是否存有後手的情況下,賀州就算明明知道他手裏還有一隻文玩核桃,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如果換了其他普通門人想要以此寶作為進階的手段,賀州根本不容他活,直接一刀砍翻,搜屍尋寶。

所以楊天鴻那句「我能幫助孔師兄追求蘇師姐」是關鍵。

接下來,才有了今天這頓晚宴。

能在勉進堂執掌數十年,賀州絕非一般人。

心中奪寶未成的怨念很快被他拋棄。賀州想清楚其中關節的,直接把自己的站位選定與楊天鴻一起。

修鍊才是根本,眼光要放長遠些。

孔進在修鍊方面已經遠遠走在自己的前頭。這種人,千萬不能與其結怨。

既然選擇了幫助楊天鴻,那就索性幫到底。

九歲的孩子就能有這番見識,若是以後修鍊有成,勢必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所以賀州與孔進一樣,都很好奇:楊天鴻究竟有什麼方法能讓蘇靜霜對孔進產生好感?

為了表明態度,此時賀州就代替孔進問話。

他轉向楊天鴻:「說說你的想法。如果真能幫助孔師兄得到蘇仙子的青睞,我可以代孔師兄答應,絕對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着,他將擺在桌上的那瓶鍛體丹向外挪了一些。

孔進盯着楊天鴻,目光灼熱,有些緊張,更多的還是陰狠。

男人嘛,在喜歡的女人話題上大多表現如此。

這相當於被外人知曉了自己的內心秘密。

如果得到幫助也就罷了,事成之後肯定有謝禮。

可若是不成,還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那就別怪老子不客氣,一刀將其宰了,用你的人頭來堵眾人之口。

楊天鴻將竹籃提至身前,掀開覆在表面的那塊藍色蓋布,然後將雙手后平放在膝蓋上,滿面恭敬的模樣。

籃中之物賀州早已知曉,卻不明白具體的湧出。此刻,他端起杯子緩緩喝酒,心裏充滿了好奇。

孔進盯着籃子看了很久,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籃子裏裝滿了鮮花。

天嵐山上到處都是野花。紅的似火,黃的似金,白的如雪,朵朵吐艷,競相開放,千姿百態。

這些鮮花遍佈山野,只要有心,隨處可以採摘。

孔進很聰明,看到這些鮮花,頓時醒悟過來,不太確定地問楊天鴻:「你的意思是,把這些話送給蘇靜霜?」

楊天鴻略一躬身,以悠揚的聲音說道:「很多女人都喜歡花,蘇師姐也不例外。」

在山上的這幾個月,楊天鴻無時無刻不在觀察。

雖然因為身份和修為的緣故,他無法進入外門和內門,然而通過與其他人之間的交談,以及自己觀察所得,楊天鴻基本上摸清了這些修士的日常生活習慣。

簡單來說就是兩個字————修鍊。

達到一定境界的修士想要變得更強。

實力弱小的修士每天都在咬牙追趕。

在歸元宗是沒有「中間」這個層次的。無論外門還是內門,所有修士眼裏只有強弱之分。

強者可以得到更多的修鍊資源,還可以得到名師指點。

比如孔進。

門派每隔幾年就有大比,弱者到時將被剔除,取消原有的待遇。

比如賀州。

這種無比可怕且強烈的壓力如達摩克利斯之劍般高懸於每個人頭頂。

哪怕是最懶惰的人在這種環境裏也會變得勤奮,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的高考衝刺班。

科學實驗證明,當人類被禁錮在一個小圈子裏的時候,原有的生活習慣會受到影響並改變。

為什麼小升初和中考,家長拼了命也要把孩子送進名校?

名校老師的教書水平就一定比普通學校老師好嗎?

這種話純粹扯淡。

真正優秀的其實是學生。

所有千挑萬選的好學生聚集在一起,年級班級綜合考試平均分想低都難。

更重要的,這些孩子無論學習自覺性還是自我控制能力都很強,有着極其強烈的求知慾。

修士喜歡漂亮妞,高中生同樣也要經歷青春期。

在歸元宗,男性修士不會主動送花給女性修士。

在他們看來,征服女人的唯一方法就是實力。

只要進入築基境,自然會有鍊氣境的女人主動貼上來。

凝氣境的修士身邊從來不缺低階女修。

到了金丹境,基本上是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沒有問題。

這個道理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最好的例子就是蘇靜霜。

她現在是築基七階,在此境界一下,無數男修打破頭的蜂擁追求。

楊天鴻侃侃而談。

孔進與賀州聽呆了。

尤其是孔進,心中的明悟之感一波連着一波。其實很多淺顯的道理他也懂,只是平時關注修鍊,很少往其它方面去想。此時被楊天鴻稍微提點,頓覺如醍醐灌頂,眼前豁然開朗。

「你是說,只要送花給蘇靜霜,她就會喜歡我?」孔進急急忙忙地問。

楊天鴻朗聲笑道:「送花是一門學問。」

說着,他從花籃底部拿出三個瓷瓶,依序擺開。

這些瓷瓶顏色素雅,都是高度一尺左右的闊口瓶。

楊天鴻拿起事先準備好的剪刀,從籃子裏拿起一枝山茶,剪掉部分莖葉,將花枝插入瓶中。

接下來,是一根精心挑選過的竹枝。

潔白的野菊非常普通,卻是必不可少的陪襯。

最後,是一叢修剪過的松針。

楊天鴻學過插花,他屬於具有藝術細胞的那類人。

看着擺在桌上的插花完成品,孔進嘴唇微張,眼裏充滿了驚訝與欣賞。

賀州右手死死捏住空酒杯,鼻孔中長長噴出帶着酒意的濁氣。他雖是百歲老人,在這方面卻有着比孔進更好的眼光與感悟。

有那麼幾秒鐘,賀州明顯感覺封固已久的道心略有些鬆動。誰能想到區區一件插花作品竟對自己產生了如此神奇的效果。

楊天鴻伸手指著枝長最高的紅色山茶頂端,指尖沿着花枝緩緩向下移動,在瓶口位置停住。

「插花也是一門學問,但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深。只要搭配得當,最普通的野花野草也能變成一件藝術品。」

「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應該有個名字。這件插花作品叫做「傲艷」。」

孔進反應很快,他指著紅艷美麗的山茶花朵,急切地問:「這個可以調換對嗎?可以換成其它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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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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