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歸去來兮

三人的談話最後不歡而散，殷太知想留他住宿，李百川沒有攔著，但元邵自己拒絕了。

他離開了學府，卻不知從何處來，往何處去。一股悲意湧上心頭，彌散出去，成為月光的寒意。

元邵靠在學府門前走廊的欄桿上，身旁站着兩個李百川吩咐來的護衛。

那月亮的模樣和藍星上的大差不差，只不過體積上大了幾千倍而已，望月思鄉，在哪都一樣，在他眼裏，那月亮便是熒的臉，滿天繁星便是熒的淚。月亮緩緩地移向中天，他心中的煩悶隨着時間有增無減。睜眼閉眼便是兩個世界，女兒剛剛有了意識自己就與她們分別，這短短几天時間的大起大落讓他內心鬱結了難以排遣的黑暗。

「大哥哥？」

「嗯？什麼事。」元邵回過頭，看到李之之的臉，對這個像是與他的女兒長得分外相近的女孩，他並不排斥。

「你不去睡覺嗎？學府有很多空房間可以用的。」

「用不着，睡不着。」

「那之之也睡不着。」李之之也學元邵趴在欄桿上，抬頭看天。

「那顆是南辰，這顆是搖光，那顆是南極星。」李之之指著星空說道。

「是么？」兩個世界的星辰的命名巧合地相似著，但元邵並沒有太大興趣。

「你知道這顆叫什麼么？」李之之的手指指向一顆星星說道。

元邵順着李之之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裏有一顆散發着幽藍色光芒的的星星，在滿天繁星中很是普通，但元邵的心臟不明地悸動了一下。

「不知道。」

「千叔說，那叫藍星。」千叔大概指的就是前任涼州總督千行，兩人認識倒很正常。但千行來自藍星，那他應該也知道……

「藍星不會發光，」元邵如是說，「那只是一顆行星。」

「咦！是這樣的嗎？可是……可是……」李之之似乎沒有這方面的知識，或許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但她說的話，元邵已經相信了，看着那顆星星，他有種熒曾在上面的感覺，他不相信自己，也可以不相信科學，但他相信熒。那顆星星是藍星。

藍星燃燒起來了？細思極恐，他也不想多想，思緒被勾到與熒的甜蜜記憶里，痴痴地笑着，他想着：其實當一名孔乙己也不錯，安心的做着自己的夢；他的內心很平靜，他已經沒力氣動身去尋找了，或者說，沒有希望了。

他能感受到身體里流淌著一股神奇的力量，很是奇妙，但所謂玄之又玄者，乃是眾妙之門，他有預感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有這股力量有關，他對這力量也沒有好感。

……

李之之想哭，身旁人身上冒出的死氣就快要凝成實質，瀰漫在她的鼻腔里，壓迫得她快要窒息。

背後的兩個守衛已經換成了殷太知，這死氣可以侵蝕走廊的石材，他一邊修復著走廊的地板，一邊分心保護李之之。

殷太知沒有讓李之之離開，李之之顯然把元邵當成了千行，殷太知覺得這是個機會。五年前李之之想要攔住前往戰場的千行，被殷太知阻止了，然後千行死了。同樣的錯他不會再犯。

……

他快要死了，李之之有這種預感，元邵的狀態和五年前上戰場前的千叔一樣，別人看不出來，但她就是感受得到，自從五年前那件事之後，她就對絕望的人很敏感。

李之之想干點什麼，什麼也好！

「要，要睡覺嗎？」

「不……」元邵正要拒絕，卻扭頭看見李之之那張和自己女兒長得分外相似的臉上掛着豆大的淚珠。

如果那個世界的我長睡不醒，女兒會為我而哭嗎？

不會吧，反而會記恨丟下她們的我吧。元邵有些無奈地想着。

和思思真像啊——他這麼想着，已經不打算拒絕了，睡吧。

他背過身，靠着走廊的欄桿坐在地上，看到地面上被腐蝕得猙獰的地板，元邵向殷太知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然後仰著頭，看着正中天的碩大月亮出神。

李之之也靠着他的肩膀坐下，身體一抽一抽的，臉上還掛着淚水。

那股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沒有消散過的煩躁渙然泯滅，眼皮變得很沉，渾身酸痛。

元邵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出熒的臉。

……

佛祖啊，你說，有沒有輪迴……

如果有，權且借我一世，讓我重生到熒的身邊，還她一世之恩……

剩下千萬世，便隨你了……

可否？

可……否？

……

……

……

元邵從來不信佛，但當他睜開眼看到熒和思思的臉時，第一個想法是做夢；第二個想法是把基地的地下室改造成寺廟，供佛；第三個想法是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