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路遇

第一百四十一章路遇

「你買這麼多糧食做什麼?」

楚明秋嚇了一跳,回頭看卻才長吁口氣,腦筋閃電般的轉動起來,拍拍小胸脯,浮起天真的笑容:「我說寬元,別不聲不響的在後面,俺的膽子小,這要嚇壞了,老媽可不依。」

「你的膽子可不小,」楚寬元故作嚴肅的盯着他:「跑這麼遠,還上黑市買糧,膽子還小。」

楚明秋見楚寬元的目光盯着土豆下面的糧袋,知道被他看出來了,他立刻換成一幅愁容:「沒辦法,你也知道,家裏人口多,穗兒姐姐又懷孕了,又要添一口人,對了,寬元,你那特供本還在用嗎?要不借我使使。」

楚寬元哭笑不得,那特供本還是夏燕懷孕后,岳秀秀才還給他,要不然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到他手上。

「那可不行,在夏燕手裏呢,要不那天你找她要去。」楚寬元試探著說道,果然楚明秋皺起眉頭,嘆口氣:「唉,你那媳婦,就是個嘴上馬列主義者,真要讓她出點血,立刻變成資產階級,我說寬元,當初你怎麼就看上她了,你找老婆的眼光可比不上你爸爸。」

看着楚明秋作出的老氣橫秋,楚寬元氣不打一處來,夏燕再怎麼有問題,也是他老婆,就這樣當作他的面編排,這面子上落不下來。他扳著臉說:「你這孩子,不就是個特供本嗎,就編排起人來了。」

「切,」楚明秋嘆道:「寬元,別說三叔我沒提醒你,你那媳婦,要想讓她演王寶釧是絕不可能的。」

楚寬元心裏那個堵,可這氣又沒處發去,論輩分,確實是他三叔,他就是想否認都不行,可要反擊又不知道該從那說起。

讓楚寬元很鬱悶,每次遇上楚明秋便束手束腳。王熟地在前面聽不下去了,他扭頭看了眼楚寬元,楚寬元那張臉漲得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蹬車累的。

「大……,寬……,楚副區長,」王熟地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楚寬元,一時間連續換了三個稱呼:「您別跟小秋計較,他這段逮誰跟誰過不去,連六爺都頂撞了好幾次。」

楚明秋若無其事的含笑看着楚寬元,他就是想將楚寬元氣走,省得他多事。楚寬元緊蹬兩下,趕上前與王熟地並排走在一起。

「熟地叔,在前面歇息下。」楚明秋看到前面路邊有塊樹蔭,這燕京地面上,只要不在太陽下曬,很快便能涼快下來。

王熟地稍稍遲疑才答應下來,他們在剛才就歇過一次了,本想一口氣騎到城邊再歇息,沒想到楚明秋又叫歇息了。

將車停下,楚明秋也從車上跳下來,順手拿個水壺,倒了杯水給王熟地,卻沒有給楚寬元。楚寬元也不在意,他也想清楚,楚明秋這樣對他不過是岳秀秀的原因。

在岳秀秀和楚明書的事上,除了楚芸說了幾句,楚家再沒別人說什麼了,可楚寬元感覺得到,楚明秋吳鋒穗兒對他的態度都有微妙的轉變,特別是楚明秋,每次見面都要涮他幾句,那語氣就像開玩笑,可讓他倍難受。

楚寬元心裏有事,也在那停下來,這讓楚明秋有些失望。王熟地給楚寬元倒了杯水,又將掛在肩上的毛巾遞給楚寬元,楚寬元接過來一聞,濃烈的汗味差點將他熏了一跟斗。

「我說寬元同志,你這可是小資產階級,不就是點汗味,那可是勞動的味道。」

他的動作被楚明秋給看見了,楚明秋趁機又刺了他一句。楚寬元依舊沒有用王熟地的毛巾,他從挎包里拿出自己的毛巾,邊擦汗邊問。

「我說小叔,你一天到晚不上學,整天到處玩,老師不說什麼嗎?」

「這重要嗎?老師要有意見,我還能這樣到處跑。」楚明秋淡淡的說,楚寬元反守為攻,他心裏倒生出點好玩的感覺:「楚副書記,您這是上那去了?怎麼就你一個人?」

當楚明秋叫楚副書記時,楚寬元總覺著怪怪的,可楚明秋的神情語氣看上去又挺誠懇。

「哦,下公社呢,到基層了解點情況。」楚寬元說道,他心裏有種吃了蒼蠅的感覺,甚至不想說什麼試驗田。

「我知道了,白塔公社今天收割,集上的人今天都傳遍了,昨天紅星公社冒出三十萬斤,今天白塔怎麼也要弄個三十五四十萬才行吧,今天他們多少?」

沒等楚寬元回答,楚明秋就笑道:「我看他們還是氣魄不夠大,要換我,怎麼也要報個百萬斤,這才有臉出來見人。」

「你當是鬧着玩啦,……」楚寬元有些不高興,正要責備,楚明秋卻一下打斷他,笑道:「本來就是鬧着玩,你還就當真了。」

楚寬元一下就被噎住了,好一會才定定的看着他鄭重的說:「小秋,論輩分你是我小叔,可你的年齡畢竟還小,好些事你不懂。我要提醒你,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上次你對劉書記和孫副書記說的,他們都告訴我了,小秋,別以為就你聰明,就你明白,別人都是糊塗蟲。你想過沒有,人家是不會認為這是你的想法,會以為是爺爺和***,***帽子可還拿在別人手上。」

楚明秋的心漸漸下沉,他後悔了。上次劉書記問了句,他回答說是自己的想法,可,問題是,誰也不會相信這是他的想法,誰都會猜測這是六爺或岳秀秀的,這對岳秀秀將來摘帽及其不利。

楚明秋的氣勢一下消沉下去,楚寬元從水壺裏倒出些水,把毛巾浸濕,擦了擦臉,一陣風刮來,渾身上下舒爽透了。

「還有辦法挽回嗎?」

楚寬元抬頭見楚明秋怯生生的望着他,讓他忍不住好笑,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他這表情了,每次他有求於人時,便是這副樣子。

「唉,我已經替你說清楚了,放心吧。」楚寬元搖頭說道。

「太好了,」楚明秋高興的叫起來,那可憐樣一掃而空,立馬神采飛揚的拍著小胸脯:「還是楚副書記厲害,我對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

「打住,打住,你再噁心我,小心我不愛護小朋友了。」楚寬元有些哭笑不得,楚明秋嘆口氣:「好吧,不想聽好聽的,我就說點不好聽的,將來,我說將來,你要倒霉了,我會幫你一次的。」

楚寬元楞住了,沒想到楚明秋嘴裏吐出這樣一句話,他奇怪的看着楚明秋,可楚明秋神情卻很鄭重,不像是在開玩笑。

「哦,那你說說,我怎麼倒霉了?」楚寬元笑道。

「宦海無常,什麼事都說不定,我不知道能幫你多大的忙,但肯定可以還你個情。」楚明秋慢悠悠的望着他,他很篤定,那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生的革命,楚寬元肯定是革命對象,他有大把機會。

楚寬元沉默了會才點點頭,然後才又撿起剛才的問題:「聽你們剛才說,買了不少糧食,幹嘛買這麼多糧食?」

楚明秋想了下,還是不敢告訴他真實想法,便笑了笑:「家裏糧食不夠吃,現在糧食都定量了,我和狗子的正是長身體時,飯量又大,虎子和勇子也經常在家吃飯,家裏糧食怎麼夠吃。」

說到這裏,他嘆口氣:「原來還有議價糧賣,農村集市也有糧食賣,現在也都沒有了,我擔心以後糧食管制越來越緊,所以想多備點糧食。」

楚明秋語氣很誠懇很坦率,楚寬元也沒細想便點點頭,他知道現在有不少人在家吃飯,糧食這麼緊張,誰家容得了那麼多人吃飯,要不是六爺的特供本,恐怕早就支持不下去了。

這個時代是糧票時代,每個人每個月多少斤糧食,國家規定得死死的,不會多一斤,也不會少一斤,誰要多吃,家裏其他人便只能少吃,虎子和陳少勇在家吃飯已經很大度了,狗子卻是完全的農村戶口,沒有糧食定量,只能吃楚家的糧食。

這麼多人吃糧,糧食自然緊張,楚寬元知道楚家長期在黑市買糧,對此他也理解,不如此,楚家也沒辦法。

「爺爺讓你管家,你呀,」楚寬元嘆口氣:「既然沒那麼大的金剛鑽,就別攬那麼多瓷器活。」

楚明秋嘿嘿笑了笑,沒有反駁,他知道他已經瞞過了楚寬元。王熟地在旁邊一聲不吭,家裏除了幾個孩子,另外還有他和熊掌,時不時也在府上掐油,所以倆人都堅決支持楚明秋儲糧,即便再累,王熟地也要出來蹬車。

楚寬元問了下六爺和岳秀秀的情況,特別是岳秀秀在工廠里的情況。六爺現在的精神頭不比以前了,雖然不像犯病,可身體大不如以前了。岳秀秀在廠里還好,不少老工人暗地裏照顧她,還算順利。

楚明秋也問了下楚誠志和楚箐,提起楚誠志,楚寬元便忍不住搖頭,這傢伙在學校經常調皮搗蛋,到了淀海區委大院,很快便成了院裏一霸,楚箐倒還好。、

除了楚誠志,讓楚寬元還有些頭疼的便是常欣嵐,常欣嵐在家裏不管事,可生活上要求高,什麼時候作什麼,穿什麼吃什麼,都有一定路數,可夏燕偏偏就看不慣,經常故意打亂她的節奏,倆人發生不少爭執。

楚明秋聽着楚寬元的訴說,他忍不住搖頭,當初他就覺著常欣嵐到楚寬元那,肯定要和夏燕發生衝突,看着楚寬元為難的樣子,楚明秋覺着他好像又沒那麼討厭了。

「寬元,我看你那老婆就是多事,大嫂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怎麼可能一下子轉過來,她呀,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

楚寬元苦笑搖頭,楚明秋看出來了,楚寬元想讓常欣嵐回楚府,要不然也不會給他說這麼多,可楚府現在就剩下這麼些人,常欣嵐雖然不生事,可也不做事,要照顧她,又要生出一大堆事來。

楚明秋不接這個茬,楚寬元也不好開口,畢竟那是他媽,他不能把她推出門外去。倆人又閑聊了會,楚寬元騎車自己走了,楚明秋本想抓個免費勞力,也沒機會開口。

「咱們也走吧,熟地叔,再過幾年,我再長高點,就能騎車了,到時候,咱們倆人換著蹬。」

「可別,這活可不輕,」王熟地蹬著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楚明秋想了下說:「熟地叔,你家裏存糧了嗎?」

王熟地心裏咯噔下才說:「我家裏,我家裏那存得下糧,幾個小子正是吃得的時候。」

王熟地家裏有五個孩子,最大的兩個已經工作了,剩下三個還在讀書,此外還有兩個老人跟着他,日子過得照樣緊巴巴的。

「熟地叔,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你和熊掌叔也該存點糧,別心疼錢,家裏沒錢了,給我說一聲。」

「小……,小秋,我還是不明白,幹嘛買這麼多糧呀,這糧食倒出都豐收了,就算府里消耗大,也犯不着存這麼多。」

如果在最初還只是覺著府里糧食消耗大,可楚明秋持續買了幾百斤糧食,王熟地和熊掌都禁不住犯疑。

楚明秋雙手攤開撩在車沿上,懶散的望着天空,天空湛藍,幾朵白雲悠悠的飄在天上,從後面過來輛公交車,司機摁響喇叭,王熟地將車向旁邊靠靠,那公交車從旁邊繞過去,帶起黃色塵土。

楚明秋沖着公交車屁股豎起中指,這個時代的燕京城車不多,比起前世縣城的車還不如,而且道路的狀況也遠遠不如前世,基本上都是土路,汽車一過,塵土飛揚。

除了汽車,道路行走的還有馬車,楚明秋前世除了在電影里見過,那裏見過真的,這一世在最初還引起他的興趣,可看多了也沒覺著有什麼,相反卻對馬車的後遺症非常反感,路上時不時有堆馬糞,臭氣熏天。

「小兄弟,買這麼多菜呀。」

從後面過來輛馬車,趕車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車上拉了堆西瓜,楚明秋打量著那匹棗紅色的馬,馬身上汗津津的,沾滿塵土。

「是呀,大叔,你們這是送哪去呀?」楚明秋問。

倆人就一前一後就這樣聊起來,老頭有點自來熟,楚明秋的長相和年齡又很有欺騙性,很快便把老頭的話給勾出來了。

馬車和拖拉機是現在農村的主要運輸工具,馬車夫和拖拉機手就如同前世的司機一樣走南闖北,周圍幾十里上百里的情況都了解。

「您要買菜最好上大礦去,那裏的煤礦工人多,好些人寧肯多走幾十里也要上那去,為啥,能賣出價呀,工人有錢,糧食也多,他們的糧食都定在五十多斤。」

煤礦工人和鍊鋼工人在這個世代是高收入階層,他們的糧食定量是最高的,每月五十多斤,有些特殊工種的甚至高達六十多斤,是普通人的一倍;而且煤礦工人的工資也高,比普通工人高出三分之二。

「糧食?糧食也有,我說小兄弟,家裏人多不夠吃吧,對,那就上大礦去,大峪、大台、永定、王平、龍泉,上周我才走了一趟,我在大定還買了幾十斤黃豆。」

老頭很是得意,馬車夫和拖拉機手在農村也是高收入階層,工分高,外水多,象這老頭拉這車西瓜到城裏,他們總是踩着飯點到目的地,這樣客戶總要請他吃頓飯,如果路上能碰上需要拉貨或搭車的,還能掙點外快。

老頭在這生活了大半輩子,將附近集市的情況一一告訴楚明秋,楚明秋聽得津津有味,這大礦就是指頭溝煤礦,頭溝的煤礦從前清時便開始開採,有很長的歷史了,燕京老人一般都稱其為大礦。

楚明秋心裏高興,這下算是遇上組織了,立馬在心中決定下周便去頭溝煤礦看看,另外儲存的糧食可以分多種,黃豆大豆之類的也可以存些,這些東西比糧食更容易儲存。

在城邊與老頭分手,老頭停下來在大車店外喝水,楚明秋覺著老頭是在等候飯點,這飯點一到,他便進城了。

接下來的兩周時間裏,楚明秋和王熟地跑了幾趟頭溝煤礦,老頭還沒真沒忽悠,頭溝煤礦的收穫遠遠大於其他地區,每次都能收穫上百斤糧食,最出奇的一次是,他遇上頭溝糧站的,糧站的人告訴他,最近糧站要處理一批糧食,為秋糧入庫作準備,這批糧食不需要糧票,就是價格稍高。

楚明秋大喜之下,一下買了八百斤,把王熟地嚇得,這三輪車根本裝不了,楚明秋轉身便租了兩輛馬車,把這八百斤糧食拉回家。馬車夫開始還以為是某家食堂買的,待送到楚家衚衕后,才知道是為家裏買的,讓他們驚訝萬分,總覺著這家人肚子太大。

花房已經裝滿了,可楚明秋還在四下買糧,六爺都不得不過問了,這都夠吃兩年的了,還在買,有那個必要嗎?

「當然!」楚明秋叫道:「老爸,這飢荒一來,可不知道要多久,有糧食總比沒有好吧;多總比少好吧。」

「你就真認為有飢荒?」吳鋒搖著頭,不但他,就算六爺岳秀秀都是將信將疑,他們沒有阻止他,可也沒完全相信,現在家裏不但堆了大批大米小米白面,還有玉米乾麵,還有土豆紅薯黃豆,地窖里還堆著各種菜。

楚明秋看着他們疑惑的神情,他也搖搖頭:「這樣吧,老爸,老師,咱們就打個賭,兩年之內,必然出現全國性的飢荒。我要贏了,將來你們答應我一件事,我要輸了,你們隨便。」

面對楚明秋的自信,六爺和吳鋒還是滿肚子疑惑,想了半天,還是告訴他,讓他動靜小點,不要太張揚,象這樣一次性買幾百斤糧食的事再不要作。

「放心吧,老爸,我有分寸,您沒注意,我回家的路線和時間,都是在人少的時候。」

「放屁,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真以為你瞞住了全世界。」六爺語氣一下變得嚴厲:「人家現在不過是不想管你,若真出現你說的飢荒,那時候便會想起來。」

楚明秋倒吸口涼氣,他立刻冒出個想法,將家裏的糧食分散,藏到他名下的那些房子裏去,六爺見他臉色陰晴不定,略微想想便知道他打的什麼算盤,便傲然說道:「瞎想什麼!你老爸我,還沒死呢。」

楚明秋心裏那點陰霾立刻煙消雲散,對呀,老爸雖然老了,可老虎就是老虎,那怕垂垂老矣,依然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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