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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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蘅平靜地注視着曲紅蓼,蓬萊來人也不算是太意外。

「什麼簍子?」丹蘅漫不經心地問。枯榮落在地上,像是斬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淵,她在這頭,而曲紅蓼在另一頭。

曲紅蓼笑着詢問:「師姐覺得呢?」

丹蘅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自靈山十巫聯合帝朝後,仙盟更是將帝朝視為眼中釘。在帝朝私自敕封三十六尊神祇后,更是憤怒交加。只是因仙盟內部之事未定,暫時騰不出手來對付帝朝。如今我替仙盟斬了大秦敕封的偽神,仙盟不該感恩戴德嗎?「

曲紅蓼嘆了一口氣,她道:「可是師姐,仙盟之事尚未終結,如今仙盟沒有與帝朝起衝突的的打算。」

丹蘅聞言一臉漠然:「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曲紅蓼擰眉,只覺得眼前的丹蘅越發顯得陌生。她不想跟丹蘅在這件事情上爭辯,只是道:「師尊知曉師姐你去醉生夢死樓的事情了,她請你回蓬萊。」

丹蘅只是覺得諷刺,十年前她也一直將蓬萊當作家,可在心死之後,她沒有家了。崑崙不是,蓬萊同樣不是。對上了曲紅蓼的雙眸,她輕呵了一聲:「當初將我送出蓬萊的就是她,我為什麼要回去?」

曲紅蓼辯解道:「師尊也是為了你好。」

「師妹,你還不明白嗎?一切強加於我的東西,都是在摧毀我。」丹蘅勾了勾唇,忽地面色一變,笑嘻嘻道,「師妹,你回去吧,告訴我的母親,我要替元綏守節。我不是崑崙或者蓬萊的弟子,我僅僅是元綏的未亡人。」

對於丹蘅說的話,曲紅蓼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元綏隕落了,可她從丹蘅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哀慟之色。元綏的死給她帶來的可能不是痛楚,而是一種解脫。定定地望着丹蘅,片刻后,她抬袖施了一禮道:「師姐,得罪了。」話音落下,她的袖中便飛出了數道閃爍著紅芒的法符,朝着丹蘅飛掠而去。

蓬萊道宗乃道門傳承,底下支流眾多,除了主修的金丹大道之外,尚有占驗派、符籙派、外丹派等法脈,曲紅蓼輔修的便是符籙之道。此刻她踏着禹步、掐着手決,一道道赤火便憑空生出。

「當真要打嗎?」丹蘅笑容微微收斂,她偏著頭望向了一臉慎重的曲紅蓼,心中其實有了答案。她這師妹歷來聽話,母親要她將自己帶回,那麼她就會拼盡一切達成此事。丹蘅一伸手,將枯榮刀握在了掌中。只是在動手間,她忽地察覺到一抹氣機的變動。眼神微閃,在假意應對后,反倒是裝出一副力有不逮的模樣。

丹蘅在崑崙的那十年,誰也不知道她的功行如何了,包括曲紅蓼。只是她想,能一刀斬了神龕的,想必修為不會弱於人,故而在丹蘅示弱的時候她心中警鈴大作。騰出了左手在腰間的佩囊上一抹,一道金光耀耀的繩索憑空飛出,在夜色中颯颯作響!

是捆仙鎖!

丹蘅的神色倏地一變,為了將她帶回去,曲紅蓼連這樣的法器都帶出來了。她自然是不準備束手就擒,可曲紅蓼袖中又掠出了一道玄光,細看來是一張氣機更為飽滿的、不知道出於哪個長老之手的定身法符!曲紅蓼喝了一個「定」字,丹蘅周身靈機頓時一凝,彷彿奔騰的江河被一道閘門阻住。她被困不到一息,可這短暫的時間足以捆仙鎖落在她的身上!捆仙鎖可不像定身法符那般容易掙脫。

就在電光石火間,一支梅花枝斜里刺了過來,將那如金龍般的捆仙鎖朝着外頭輕輕一撥。梅花枝條只是凡物,只是被一股浩蕩的靈氣包裹着,才能與捆仙鎖對撞,在靈氣潰散后,枝上的一簇梅花紛紛揚揚的灑落,而枝條則是化作了齏粉被風吹散。

丹蘅見狀面上浮現了一抹笑意。

鏡知果真在附近!

「是誰?!藏頭藏尾!」曲紅蓼面色一沉,眸中幽暗。若是她一人藉助法器,尚有機會將丹蘅帶回蓬萊,可要是丹蘅有幫手,這事情就難辦了。

「她不願意跟你走。」清泠的聲音如玉石,鏡知從暗處走來。她的身姿挺拔如寒松,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大袖道袍,衣袂隨風擺盪。

曲紅蓼擰眉:「閣下是?」

沒等鏡知回答,丹蘅便搶先一步,笑吟吟道:「你不覺得她很眼熟嗎?」

曲紅蓼心頭微微一震,她細細地打量著鏡知,想要從她的身上找尋「熟人」的影子。視線一寸寸往上,在看到被素紗遮住的眼眸時,她眉頭不由得蹙得更緊。「元……元綏?」

此刻寂然無語的鏡知身影逐漸地與元綏疊合,的確有那麼八分相似。在脫離了醉生夢死樓里時婀娜風流的模樣,她更像是一位清心寡欲的道者,而不是那兼濟天下的儒。丹蘅望着鏡知看久了,面上笑容收斂,眉頭也蹙了起來。

「師妹,你說我該不該跟你回蓬萊呢?」丹蘅將視線轉到了曲紅蓼的身上,她笑了起來,艷色如刀。

鏡知淡然道:「我名鏡知。」

曲紅蓼心中起了疑,她越看鏡知越覺得她像元綏。可元綏不是死在了神魔戰場嗎?崑崙那邊已經向天下宣告此事了,難不成他們想要藉機迷惑另外三宗?曲紅蓼憂心忡忡,又見鏡知護著丹蘅,知曉不可能將丹蘅帶回去了,索性放棄了這個念頭,直接離開。

曲紅蓼走後,鏡知轉向了笑容越發明艷肆意的丹蘅,蹙眉道:「為什麼要誤導她?」

「是誤導嗎?」丹蘅一挑眉,幽幽地凝視着鏡知。

「你其實應該跟她回去的。」鏡知又勸。

丹蘅輕笑道:「要是你真這樣想,剛才就不該走出來。」她轉身湊近了鏡知,微涼的指尖落在了如玉雪般的面頰上,輕輕一拂,便擦過了那用來掩蓋一切的素紗。

鏡知噤聲不語。

丹蘅又道:「若是你覺得有大勢力庇護更好,為什麼要離開醉生夢死樓?為什麼要出現在清州府?想要藉此勸我回頭嗎?」

素紗宛如無物。

鏡知垂眸望着丹蘅,她一身染血的青衣已經換下了。此刻環佩叮噹作響,緋色的長裙重重疊疊,可她周身寒光凜冽,像是一柄從艷光中刺出的無情刀。

她聽到了一道嘆息,好似是渺遠的地方傳來。

「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不想回頭。」

「可那是什麼樣的路呢?」鏡知詢問,語調中是發自內心的困惑。

「逍遙遊?」丹蘅偏頭,眨了眨眼。一身的冷峭化去,此刻的她好似嬌俏的少女。

在丹蘅的身上,鏡知看到的仍舊是一片茫茫的海。只不過她極為識趣,沒有再刨根究底,原本以她們的關係,就不該像現在這樣。思考了一會兒,鏡知道:「我要走了。」

「不送。祝你前程似錦,找到自己的道路。」丹蘅抬頭看月,末了又添一句,「多謝。」

不管她是不是元綏,既然是殊途,何必久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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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死的道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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