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節禮

117節禮

五月初五,是大齊朝隆重的傳統節日——「午日節」(即後世的端午節)。據《齊歷歲時》記載,因仲夏登高,順陽在上,五月正是仲夏,它的第一個午日正是登高順陽天氣好的日子,故稱五月初五為「午時節」。

因五月初五時值仲夏,是皮膚病的多發季節,古人又有以蘭草湯沐浴去污的習俗。漢代《大戴禮》裏便有「午日以蘭湯沐浴」的記載。

依大齊人的習俗,在「午日節」的這個節日裏。男女老少無論貧富貴賤,家中都要備些粽子,喝些雄黃酒。當然,還有一些地方則會舉行請龍神、祭龍神和龍船競渡等活動。

五月初五,也是夏季中一個驅除瘟疫的節日。到了這一天,大齊境內的家家戶戶都會將艾草、菖蒲(蒲劍)用紅紙綁成一束,然後插或懸在門上。謂之斬千邪。

「午日節」中還有一個必不可少的重要儀式,即當日無論貴賤,人們家中均會舉行一個用艾葉洗澡、驅蚊的洗禮。因為人們相信:經過用艾葉的這一番洗禮,可以驅走疾病,能夠安全的渡過這個夏日多蚊的季節。

艾草代表招百福,是一種可以治病的藥草,插在門口,可使身體健康。在我國古代就一直是藥用植物,針灸裏面的灸法,就是用艾草作為主要成分,放在穴道上進行灼燒來治病的。

菖蒲(蒲劍)則屬天中五瑞之首,象徵驅除不祥的寶劍。更因為它生長的季節和葉片呈劍型的外形被視為感「百陰之氣」。插在門口可以避邪。所以方士們則稱它為「水劍」。而大齊北方、京都周邊一帶,則稱菖蒲為「蒲劍」。

到了「午日節」的這天,娘家人都會派人早早的去到婆家,將自家新嫁或已嫁之女接回娘家,與娘家人一起過午日節。因此,「午日節」又被人們稱之為出嫁女「歸寧日」或「女兒節」。

丞相府自然也不能脫俗。一大早,相府的大管家李程便奉自家老爺李銳安之命親自帶人趕着馬車,到侯府城郊別院來接雲宜小姐(輕眉)回娘家過節。

相府的下人們聽聞此事,俱感到疑惑不解,私下議論紛紛。從前小姐未嫁時,也不見老爺對小姐有多疼愛。難道老爺心疼小姐在侯府的悲慘遭遇,起了慈父之心?再者說接出嫁的女兒回娘家,畢竟屬於后宅之事,也是主母(大夫人)的分內事。怎麼也不至於要老爺親自安排呀。更奇怪的是太太,從前小姐未出嫁時捧在手心裏都怕摔著。可現在大小姐在侯府受了罪,也不見太太傷心動怒。反而對新入府的那位小姐噓寒問暖,寵愛有加。難不成嫁出的女兒真成了潑出的水?出嫁前後的地位大大的不同。

下人們哪裏曉得真相。李銳安急於接女兒雲宜(輕眉)回府,不過是為了查探別院之事,阻止輕眉在別院破土動工。以免暴露別院隱藏的秘密。礙於當前選秀的要緊時刻,李銳安不能大張旗鼓地打上門去質問。只得借女兒回門時「好好商議」。他自是知道這個便宜女兒不好惹,也不能惹怒她。生怕一個不小心,把大女兒雲怡入宮選秀的事給攪合了。

李銳安相信,只要李家姐妹易嫁之事有一星半點的傳聞入了皇上耳中,李雲怡就別想着安安穩穩地踏進皇宮大院。

當日輕眉討要的那個別院,李銳安自是不願意將別院送與便宜女兒的。只是迫於無奈,便宜女兒的殺手鐧太厲害。李銳安來不及想出什麼更好的對策打發她,只得忍痛割愛。

李銳安不是不想「接走愛妾」,給愛妾換個更隱秘安全的地方。只是事出突然,一時半會找不到安置的地兒。再者李銳安也是託大,即使便宜女兒知曉了別院的秘密,也不至於做出什麼過分的事吧。別院裏藏着的那個人雖是她親娘,可他也是她的親爹呀。難道她還能把自己的親娘給搬到別的地兒去?

當然,李銳安也做了兩手打算。他想着等嫡女雲怡入宮之事落定后,再將別院從雲宜(輕眉)手裏拿回來。無非是耍些手段…….。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即使便宜女兒貴為威武侯的正妻,為了自己在夫家的地位,也不敢與他這個親爹鬧騰。有一個強大的娘家支持,總比被娘家人捨棄要好吧。

然而,李銳安的算盤終究是打錯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的這個便宜女兒,就是要與他作對的。要別院的目的就是為了搬走自己的「親娘」。了卻義父楊程(亦即李銳安的弟弟李銳程)的心愿,讓義父與楊月圓合葬一處。至於娘家不娘家的,人家楞是不在乎。錯了,也不是不在乎,是人家根本沒把李家當娘家看。

李銳安將別院轉與女兒時曾諄諄告誡她,不能在別院內大肆動工,以免毀了別院風水…….。

輕眉對李銳安的要求不置一詞,當場翻了個白眼給他。心道,「我修建自家院子,還要你來指手劃腳?去!哪邊涼快去那邊站着。」

別院轉手。李銳安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命人日夜盯着別院,有個什麼動靜也好及時來稟報。李銳安擔心那個便宜女兒根本沒拿自己的話當在別院裏大動土木,侵擾「愛妾」的清修。

事實證明,李銳安的擔心一點也沒錯。別院的地契一到手,輕眉便開始了一系列動作。又是在別院招人,又是整修院子,忙的不亦樂乎。

李銳安聽下人稟報后,立即派了李富帶着人去查探動靜。卻被別院新任管家在別院門口擋了回來。對方聲稱,「王妃有命,此處已不再屬李府管轄,為她的個人私產。嚴禁閑雜人等擅自進入。」

李銳安聽后氣得當場摔了兩個茶盞,破口大罵,「孽女!養不家的白眼狼。枉費老夫這般掏心掏肺的對她,為她備了那許多的嫁妝…….。如此看來當初大婚前她與老夫立下的那個協議,並不是賭一時之氣。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才下的決定。」李銳安此時終於恍然大悟,「那個孽女擺明是要與我李家劃清界限。也好,老夫倒要看看,沒有了娘家支持,一個弱女子如何在威武侯府生存下去。」

回憶父女幾次交鋒,李銳安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那個多年不見的便宜女兒不是個等閑之輩。今日若是換做大女兒雲怡嫁入威武侯府,怕是早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請求援助。可是這個多年未見的便宜女兒不但至今沒有跑回娘家哭訴,還幾次讓劉家人丟了臉面。

李銳安心下明白,皇上對李家權傾朝野,把持朝政,心懷怨恨。對李家嫡女入主後宮雖然甚為不喜,但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反對。只能暗下尋思法子阻擾。當初為李劉兩家指婚,實際上也是為了阻止李家身份最顯貴的嫡女雲怡入宮。

因為李家直系中符合選秀年齡的女子,除了嫡女李雲怡,其他的女子都是庶女。而李家旁支中即使有兩個符合條件的嫡女,無論是個人條件還是家世,都不是十分理想。她們即使被選入後宮,也難以出人頭地。

「朝堂賜婚」——昊帝齊仲煌這一手棋確實下的妙,打了李銳安一個措手不及。試問,哪個臣子敢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違抗聖旨。李家權勢再怎麼大,李銳安再怎麼囂張,也不至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皇上硬頂。

直到丞相府嫁女的花轎抬進威武侯府邸,與威武侯完成大婚儀式后,齊仲煌才真正地放下一直緊提着的心事。他志得意滿的以為,自己已徹底杜絕了丞相嫡女執掌後宮的可能。

齊仲煌還是高興的早了點。不管怎麼說,李銳安能高踞丞相之位,把持朝政多年,豈肯輕易認輸。老奸巨猾的李銳安很快便安排了一出瞞天過海,姐妹易嫁的把戲。不僅將一個被丟棄多年的庶女嫁進了威武侯府。還利用威武侯府中發生之事,為李家爭取了不小的利益。

李銳安很清楚,此次朝廷選秀中大女兒雲怡能否順利入主後宮,難度很大。若是在謎底最後揭曉前,一個不小心被皇上知了李家姐妹易嫁的真相,只怕又會生出什麼波瀾。依著皇上如今對李家人的厭煩態度,他必定會在李雲怡踏入後宮之主的路上設置重重障礙。只怕一個疏忽,便會落個滿身不是。

便宜女兒雲宜(輕眉)斷言:即使礙於太后和李氏家族的壓力,皇上不得不將丞相嫡女李雲怡納入後宮,也必定會遷怒於李雲怡身上。被皇上嫌棄的嬪妃,不但自己在宮中的日子不好受,也不會給家族帶來利益。

太后和李銳安俱對輕眉說的這番話感到深以為然。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出現,他們一致同意採納輕眉的建議——那就是在選秀時事先做好安排,使皇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自覺自願地挑選上李雲怡。他自己選中的人,總不能自己否定吧。

這個計劃,被輕眉私下稱之為「請君入甕」。嘻嘻。只是如何才能讓皇上配合,選中設定的目標。則需太后和丞相大人經過一番精心策劃,周密部署方可成事。當初輕眉與李銳安說好,她只負責提供實施方案,具體執行人則由李銳安自己解決。

儘管李程態度恭敬,帶了不少節禮上門。好聽的話兒更是說了成車,且欲將姑奶奶(王妃)接回丞相府邸度節。卻被秦嬤嬤以王妃重病在身需要靜養,不宜出門見風為由,婉言拒之。

「這…….」李程目瞪口呆,像是被從到腳地淋了一盆冰水似地。勉強地笑着應了一聲,「是嗎?」心裏暗暗叫苦。來之前老爺再三叮囑,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把姑奶奶接回相府。

一時間,屋子裏陷入了一片死寂中。良久,李程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頭,他這才發現自己額頭上好象有水漬,「嬤嬤,煩您再去通稟一聲……話氣中帶着濃濃的不置信。

秦嬤嬤接過小丫鬟手裏的新茶,親自端給李程。對李程嘆道,「不是我不應你,實在是無法可用.。王妃剛吃了葯,必得靜卧一個時辰。不能有絲毫驚擾。這些日子太醫天天上門看診,光是喝下的葯湯就有幾大缸…….。」秦嬤嬤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的不得已。

李程默不作聲飲著茶,半晌才放下茶盅,告辭回府。

秦嬤嬤領着小丫鬟恭送李程出得花廳,吩咐橙兒帶着人去把侯府準備的節禮裝上車,讓相府大管家帶回去。

走近德熙院,只聽院子裏面絮絮嚷嚷的聒噪。秦嬤嬤心中疑惑,卻見一名小丫鬟走出來,喜氣盈盈地回道,「方才紫怡姐姐吩咐,今日過節王妃發下賞錢,讓奴婢們趁這會兒空閑,都去賬房領了。大夥正在熱鬧呢……」

「嗯,知道了。」秦嬤嬤頷首,揮手打發走了小丫鬟。轉身去往西廂。

西廂有兩間屋子。裏面一間屋子小巧不大,卻是三面通窗,因此輕眉特意佈置做了書房。書案後頭整面牆壁都挖空做成書格,一欄欄的書格按照分類放着書冊。外面這間則放置了幾張座椅和矮几,作為平時親近之人說話之地。

秦嬤嬤進去時,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有外間屋子裏坐着兩個的小丫鬟,靜悄悄地做着針線活。聽見動靜,小丫鬟急忙放下手裏的活站起身迎了上前,「嬤嬤來了,快請進去。」

輕眉懶懶地倚在軟榻上的丁香色錦緞大迎枕,眉宇間略有些倦意。看見秦嬤嬤進屋打起精神坐直身子,「走了?」

依著輕眉的性子,什麼丞相府什麼節禮,與自己何干?除了對大哥李玉軒尚存幾分好感,她根本就不想與李家沾上邊。只不過目前還不到與李銳安撕破臉的時候。不得不忍着性子,與李家人面上保持和睦相處,以免引起他人懷疑,招惹麻煩。

說起來,輕眉與李銳安不過是合作關係。李家為了讓李雲怡順利入主後宮,輕眉則是為了把母親楊月圓的遺體接出去。外加噁心一把當今皇上——他不喜歡李雲怡入宮,輕眉就偏要幫着李家成了這事。有句話說的好,這世上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永久的利益。

既然這會兒還不到與丞相府撕破臉的時候。該送的節禮還是要送的。原本輕眉還打算自己破費,讓陳伯外出採買些東西回來交差。卻是被秦嬤嬤給攔住了。秦嬤嬤道,按照規矩這節禮應是由侯府操辦,錢兩什麼的也應由公中出才對。

紫怡一向機靈,聞音知雅,笑道,「嬤嬤說的不錯。主子您是這侯府獨一無二的女主人。節禮自是應該由公中置辦,沒理由讓咱們自個兒掏私房錢給侯府充面子。這銀子能省一點是一點……。」

「你個葛朗台!看把你給精的,就依你們說的去辦。」輕眉樂的大笑。

紫怡立即去了前院交代陳伯,讓他派人去侯府通知管家準備節禮。還沒等陳伯把人派出去,侯府那邊的節禮已送到了。原本想藉機大鬧一場的紅棠等人立時傻了眼——英雄無用武之地。想鬧也鬧不起來。

輕眉沉默半晌說道,「曹彬衣是個聰明人。」

「小家子氣,見不得大場面。」秦嬤嬤氣哼哼地說道。她越看侯府準備的節禮就越是惱火。堂堂威武侯府,備的節禮也太過普通,哪裏能拿出手?秦嬤嬤很生氣。她認為這是成心打王妃的臉。氣沖沖地要去侯府找人理論,卻被紫怡給好言勸住。

紫怡說道,「嬤嬤在宮中多年,多少也該知曉劉李兩家的糾葛。王妃嫁入侯府這些許日子,遭遇到的那些事有幾個能受得了?府中今日能想着給老爺太太置辦節禮已然不錯。若是從前怕想也別想。」

輕眉淡然一笑,說道,「紫怡說的是。侯府本來家底就不厚,除了俸祿和莊子少許收益,別的怕是也找不出。東西不多,也算是份心意吧。」頓了頓,輕眉又說道,「旁人的事咱們管不了,自己的事卻是少補得的——紫怡,這過節了。過節費可不能少喲。傳我話,每人賞一百個大錢過節。管事的賞兩百。你們幾個一人賞一個銀錁子。」

「謝主子賞。」幾個丫鬟一聽,俱低低的齊聲歡呼起來。

輕眉屋裏的銀稞子,是她結婚的時候從丞相府帶來準備打賞定製地。都是一些元寶、梅花、蓮花、金桔等吉祥樣子,每個大約有二兩的銀子。威武侯府的管事一個月的月例不過二兩。二兩銀子。是一筆很大的算目了。

秦嬤嬤心中一寬,笑道,「謝主子賞賜。」自跟着王妃后,王妃無論是錢財上還是為人處世上皆大度,從未有半點虧待她。讓她感到自己下半生有了依靠。

聽完秦嬤嬤的稟報,又商議了幾件事後。輕眉將手裏端著青花茶盅慢慢放於案几上。交代於秦嬤嬤,「我身子疲乏的很,想好好歇息一日。紫怡有事要進城去,府里的事就交與你和陳伯處置。沒什麼要緊事不要讓人打擾。」

「奴婢省得。」秦嬤嬤低頭斂襟行禮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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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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