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仍是少年
乒乒乓乓！
瓶瓶罐罐的敲擊聲，吵得王宇皺起眉頭，就是不肯睜開眼，拉起被子把頭給捂住。
可是房間里的聲音不但沒消失，反而變本加厲！
有人拿着雞毛撣子掃掃書桌，還開關着衣櫃，咿呀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刺耳。
「嘖……」王宇不耐煩地掀開被子，然後大叫，「媽，你非要早上六點多就在我房間打掃衛生？」
母親這下子也不打掃衛生了，索性開始罵人，「老娘現在不打掃什麼時候打掃。」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跟豬一樣，老娘幫你打掃衛生，你一天還嫌東嫌西的。」
「有本事你自己打掃！」
母親罵了一陣子又不解氣，乾脆就把王宇的被子給掀了，將就手裏的雞毛撣子在王宇的身上一陣亂掃。
「咳……」
王宇被雞毛撣子上的灰給嗆得拚命掙扎。
母親覺得不解氣，反手拿雞毛撣子照着王宇的屁股上就抽了兩下。
王宇怪叫了兩聲，穿着褲被衩子從床上跳下來，衝到客廳，朝正坐在客廳里看報紙的老爸大叫，「王建耀，你也不管管周天芬，她打你兒子！」
王建耀就連報紙都懶得放下，「那我也打他兒子？」
王宇：「算你狠！」
衝進衛生間，看了看鏡子裏那張年輕二十年的臉。
摸了摸臉龐和下巴，三天沒刮，依舊沒有扎手的鬍渣子。
過了這麼多天，王宇終於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
尿個尿，高壓水槍的威力讓王宇覺得年輕……真好！
結果王宇剛從衛生間里出來，母親周天芬又開始罵起來。
「王宇，你是不是狗，你尿個尿能不能對個坑尿……」
「老娘給你剁了，你信不信……」
剛和父親坐在桌邊的王宇頓時哆嗦了一下子。
然後看到周天芬那張極度不耐煩的臉。
以前，王宇是覺得煩。
現在，能看到母親這張還沒出老的臉，王宇更多的是滿足和高興。
對面的牆上掛着電子萬年曆，上面顯示的時間為2004年，四月。
房子的裝修上面，客廳與飯廳還有老套的隔斷。
冰箱、電視、DVD、公放、音響上有統一了制式的服裝，全是周天芬拿白色毛線鈎出來的方巾搭在上面。
他們這一代人，似乎喜歡給傢具穿衣裳。
以前王宇不懂，現在他知道這是愛惜，對東西這樣，對人，也這樣。
「媽，我都聽你話回來工作了，你怎麼還不高興？」
王宇把嘴裏塞得圓圓的，口齒不清地嘴欠，「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濱海呢！」
「滾滾滾，老娘看着你就煩！」周天芬的飯都沒吃完，就收拾著碗盤子進了廚房。
王建耀趁著老婆搶碗的時候，把最後一口粥包在嘴裏，這才算完事。
父子倆往沙發上一坐，就聽見廚房裏傳來乒乓的聲音，哪是在洗碗？分明是在撒氣。
王建耀點了支煙，他是不會主動給兒子散煙的。
不過王宇倒也自覺，從他老子的紅驕子煙盒裏掏出一支來點上。
老王坐沙發，喜歡弓個身子，雙肘撐腿上，歪著個頭一邊看電視一邊抽煙。
「別怪你媽，她不是在跟你發脾氣，她是在怪我！」
王宇瞅了老王一眼，不太理解。
王建耀說，「你媽覺得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就算不是應屆的主體專業，回到本單位，也不該去幹個小調度！」
「她怪我抹不開面子去求人！」
王建耀把煙頭往嘴邊一喂，半天也不抽一口，似乎有意要考校一下兒子，斜着眼問，「你說，我為什麼不求人把你調到別的崗位上去？」
王宇的煙離煙灰缸還有點距離，不過為了瀟灑，指尖一彈，煙灰飄了一點在茶几上。
「人情都是等價交換，人家肯幫你，說明你也能幫得上人家。」
王宇的笑容有點玩味的樣子，「核算中心的財務主任，哪能輕易欠別人的人情？」
王建耀怔了怔，不是因為兒子能看出這當中的門道，更是因為兒子剛才的氣質更像是個職場當中混跡多年的油子！
這怎麼可能呢？
王宇讀懂了父親表情的意思。
這些都是小意思，如果這都讓你驚訝，以後下巴都會習慣脫臼……王宇的笑，讓王建耀看不清深淺。
王建耀緩過神來，「你能明白這些道理，我就放心了！」
「我以前常說，男兒志在四方，多出去走走看看，增長見聞，別留遺憾！」
「可是你媽覺得，外面的生活，哪有在父母居住的城市自在？」
「她就想你回來！」
「我理解她想兒子，不想把屎把尿拉扯大的小子遠走高飛！」
「你別怪你媽！」
王宇是一個獨立的人，並不會把父母的話當參考意見。
如果上輩子真如了周天芬的意，也就無法積累什麼人生經驗。
不過選擇這個東西就是把雙刃劍。
王宇自由的同時，也錯過了保護爸媽的最佳時機。
不過，王宇又在心裏問過自己，「我在的話，就能保護他們嗎？」
上輩子能不能不知道，但是這一次，應該是沒什麼難度的。
王宇飛快地把煙給吸得只剩個煙屁股，把煙頭一杵……
耳邊響起王建耀的囑咐，「在單位上要尊重老同志！」
「調度的責任重大，跟大家要搞好關係！」
「遇到不懂的多問！」
看到兒子抽煙抽得這麼急，王建耀還一臉不解，「抽這麼猛做什麼？」
王宇轉臉就一本正經地看着他，「爸，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周天芬正好從廚房當中出來，當場就炸了，「王建耀，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子起床才把茶几抹得乾乾淨淨的，你就弄一茶几的煙灰？」
王建耀的臉皮子抽了一下，半張著嘴看着兒子。
剛剛心說兒子長大了，會關心人了，結果……
狗東西……王建耀罵了一句，不過還是默默地把鍋給接了過來。
王宇聽到老媽罵老爸，嘿嘿地咧著嘴笑。
誰知道，周天芬反手就是一巴掌，「笑，笑個屁你笑，你屁股上長釘子了是不是？」
「才整理好的沙發墊子，你就坐成皺巴巴的……」
「滾！」
大意了！王宇嘀咕了一句，看看老爸，溫和地笑着，眼神當中彷彿在說，「你看蒼天饒過誰？」
王宇深吸了一口氣，外面天空很藍，從老爸自信的笑容和老媽打我的力氣判斷，他們身體還康健，而我……
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