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世問計思享樂 皇叔錯言陷忠臣

第7章 二世問計思享樂 皇叔錯言陷忠臣

胡亥初繼位,加之年幼,又得李斯輔佐才得以登基,對其還頗為尊重和忌憚,聽其言上朝理政,批閱奏書,然不過數日便覺無趣,然又不敢懈怠。

一日,胡亥召趙高嘆曰:「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朕已君臨天下,只想日日吃喝玩樂,上保宗廟社稷,下安黎民百姓,快活到老該是何等愜意,然眼下政務繁忙,奏書如山,朕每日忙碌,為天子如此,何樂之有?」

趙高本就無理政之能,自為郎中令后也碌碌無為,朝中大臣皆有輕視,然因其親近胡亥,故此也無人敢當面譏諷,但趙高有自知之明,況矯詔篡位全是他一手策劃,倘若泄密,自己必然死無葬身之地,因此每日也是憂心忡忡不敢太過高調,今日胡亥突然如此發牢騷,趙高自然也便乘機蠱惑,便答曰:

「陛下富有天下,駕馭萬民,本該如此輕鬆快活,陛下既問及,臣便直言,願陛下斟酌留意,就算斧鉞加身亦不敢避也。」

胡亥擺手曰:「愛卿有滔天之功,今朕亦心有所感,故而召愛卿閑談,就算言有差池,朕豈會怪之,愛卿直言無妨。」

趙高拱手曰:「那便恕臣斗膽,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百官皆有猜疑,而諸公子皆為陛下兄長,百官又為先帝所置。陛下初立,不服者眾,此乃變數也。今蒙恬囚於陽周,蒙毅囚於代郡,百官皆恐,如此形式,陛下安得輕鬆快活焉?」

胡亥連連點頭,問:「愛卿所言甚是,如此奈何?」

趙高心喜,曰:「陛下欲為自在天子,坐穩江山,唯有嚴法苛刑,令有罪者坐誅收族,滅大臣而遠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所親信者近之。如此,則朝廷安穩,百官恭順,陛下可高枕無憂,日日輕鬆快活也。」

胡亥聽之怦然心動,然卻又心中微恐。

雖然生於帝王自家,自小多見宗親相殘,亦見始皇帝生殺予奪重刑治吏,然他初登皇位,要對滿朝文武重臣下手,仍有怯意,何況真要如此,若無李斯支持他亦不敢為之,故此,不久之後胡亥又召李斯入宮詢曰:

「朕昔聞韓非子言:堯治天下時,草木為舍,野菜為羹,冬御獸皮,夏就麻衣。禹王繼位,為治洪水東西奔走,三次過家而不入,勞累不堪,最終病死他鄉。為帝王者皆如此辛苦,此之皆本意乎?今大秦富足強盛,布帛如山,積粟如海,兵多將廣,朕既富有天下,理應享盡榮華富貴,若整日勞累受苦,如何有心思治理天下,朕眼下只想享樂而已,丞相以為如何?」

李斯聽罷臉色驟變,與始皇帝勉勵勤政不同,胡亥治國理政不僅毫無天賦,更無興趣,整日只想吃喝玩樂,開始還有所收斂,但隨時日變化,這種心思也越發明顯,如今竟然明目張膽說出口來。

如若任憑胡亥如此想法,長久下去大秦必然混亂,但胡亥卻是他和趙高二人串謀矯詔輔佐登基,三人乃是一船之客,李斯無論為國為己,都不能視而不見,亦不能苟同附和。

更何況,他亦聽聞天子不久前曾召趙高奏對,趙高定然對天子有蠱惑之言。

趙高此人心胸狹窄,私心極重,嫉賢妒能,非為良臣,曾經數次於天子近前饞陷蒙氏有罪,欲殺之。

而李斯亦清楚趙高與蒙毅素有仇怨,當初趙高犯罪,李斯正任廷尉。

趙高欲除蒙氏,非是為國,實乃公報私仇。如今他又蠱惑天子縱情享樂,如若阻止,不僅天子生怨,更會與趙高結仇,因此思量再三,李斯拱手曰:

「陛下所想,臣自然贊同,然天下初定,先帝又崩駕不久,陵寢未完,六國之地又亂象橫生,非是享樂之機也,臣請陛下效仿先帝,勤政治國,待天下安定再享樂不遲,老臣也會鼎力輔佐,少讓陛下勞累!」

胡亥一聽心有不悅,然也不好再言,於是此事暫罷。

待李斯離去,胡亥於宮中拂袖怒曰:「先帝先帝,先帝已死矣,今朕是天子,何故事事效仿耶,朕不過想過的舒坦些罷了,李斯殊為可惡。」

胡亥不過憤懣之言,然宮中宦官內侍,盡皆趙高耳目,不久此言傳入趙高耳中,趙高既怒且喜,於書房撫案自語曰:

「李斯如此為之,正合吾意,當日與其串謀矯詔之時,汝故作忠臣,要夷我三族,哼,老夫謹記不忘,日後待有時機,定然要夷你三族,一泄心頭之恨。」

李斯自不知當初矯詔串謀前一番義正言辭之語,竟然為自己埋下一條抄家滅族之禍根。

眼下新帝繼位,然卻不善理政,幾乎事事都需他親力親為,故此每日忙碌不可開交,亦無心思去細細揣摩上意,更何況在李斯看來,胡亥年輕貪玩實在情理之中,還需仔細輔佐教導,方不負這番矯詔謀逆之舉,只要胡亥坐穩大秦皇帝位,他也才能保住自己的相位與權勢。

不過為防止趙高蠱惑胡亥太深,並由此威脅自己權勢,李斯接連上疏,循着胡亥心思,提出諸多治國方略,這些方略亦合李斯一貫強法治國之術,獨斷專權,酷法治民,如此正合胡亥之意,於是悉數照準,編纂法令推行天下,百姓更加敢怒不敢言,六國之地怨氣日甚。

趙高雖然此次蠱惑天子落於下風,然其復仇之心不死,屢屢在朝堂彈劾誹謗蒙毅,誣陷其罪。

十一月,天寒地凍,雪淹關中。

一日臨朝,趙高又奏天子,請殺蒙毅,群臣默然,皆暗自哀嘆,趙高眼下為郎中令,權勢僅次丞相,又是天子近臣,出入隨行,如此處心積慮要殺蒙氏,眾人皆畏之。

胡亥本不忍殺,此時朝堂又冷若冰窟,只想快快散朝歸後宮與眾嬪妃取暖飲酒作樂,故頗不耐煩,卻見子嬰出列奏曰:

「陛下,臣昔聞趙王遷殺良臣李牧而用顏聚,燕王喜用荊軻計而背秦約,齊王建殺先王忠臣而用后勝,此三者,皆因君上背舊例而喪國,並陷死地也,蒙氏,皆忠良功臣,陛下若棄之,非賢君之道。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不納眾智者非能報君,殺忠臣而用無德者,必內失功臣之信,外寒將士之心,此乃取禍之道也,非明君所為,陛下當學先帝,親賢士而遠小人,納善諫而用良臣,方可治天下也。」

子嬰,始皇帝胞弟,雖同父異母,然素有賢名,宗親與諸公子素敬之。此言一出,頓時朝堂議論紛紛,遂有宗室勛貴出列奏曰:「殿下善言也,望陛下納之。」

頃刻間,又有數位大臣出列附議,曰:「臣等請陛下寬恕蒙氏!」

胡亥此時卻內心竟生怨恨。

他本不善治國,整日只喜花天酒地尋歡作樂,上朝議政也並無太多主見,然有李斯趙高等三公九卿輔佐理政,朝廷運轉依然有條不紊,因此便自以為賢德,然百官卻事事要其效仿先帝,使其頗為不滿,然卻又不敢不遵,故此越發厭惡先帝二字。

蒙氏兄弟他的確有心放之,故此趙高雖百般詆毀,胡亥亦未曾鬆口,一直拖而未決,至今已逾三月,今日他本想依舊敷衍幾句散朝,然不曾想皇叔子嬰竟然發話,而且用詞頗重,將其與三位亡國之君相提並論,胡亥頓時心頭怒火起,擊御案曰:

「皇叔之言固有理,然蒙毅受先帝令祭名山祈福諸神,陛下卻崩於巡遊途中,其罪難恕。朕非亡國之君,蒙氏也非忠良之臣,朕念往日之功,加之陛下陵寢未成,故未曾降罪,今日朕便殺之,看何人再敢多言。」

胡亥說完,遂令御史曲宮往代郡問罪。

滿朝文武皆驚,無人再敢多言,子嬰更是懊悔,臉色灰敗,他萬不曾想,自己一番忠諫,卻事與願違,不僅未曾救得蒙毅性命,反而惹怒天子,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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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演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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