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都是可憐人

第六百六十七章 都是可憐人

這個放羊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此前邵曦等人在沙織城中結識的艾麥拉。

「竟然是這個孩子,他怎麼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放羊?」

「公子認識這孩子?」阿甫熱勒轉頭對邵曦問道。

「嗯,我們前去樓蘭國時曾經途經沙織城,也正是從這孩子口中得知沙織國與樓蘭國之間的關係。

「這才讓我動了將樓蘭國戰馬弄到沙織國來放養的念頭,說起來這孩子也算是我們初到這裏之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阿甫熱勒點了點頭。

之前邵曦將偷運樓蘭國戰馬的計劃告訴他時,他便知道幾人曾經到過沙織城,只不過沒想到,邵曦在沙織城內竟還有這樣一個放羊的朋友。

「看起來他是遇到麻煩了,而且遇到的是和我當年同樣的麻煩,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也有幸遇到一個像掌柜那樣的人?」

阿甫熱勒這番話說得很有意思。

看得出,他從艾麥拉的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所以忍不住發出了這句感慨。

但這番感慨中,似乎還有着別的含義。

當年自己也曾遭遇羊群被馬匪搶奪之事,恰巧被關玉城遇到,於是出手將馬匪打走,幫着阿甫熱勒保住了自己的羊群。

也正是因為此事,阿甫熱勒放棄了自己的牧羊生活,心甘情願地跟在關玉城身邊當一個夥計。

而如今,他們面前的艾麥拉不正是當年的阿甫熱勒嗎?

同樣也是被馬匪搶奪羊群,而這個時候恰巧被邵曦幾人撞到,那麼此時阿甫熱勒說這句話的意思就多多少少有一些在提醒邵曦了。

遇到這種恃強凌弱,欺凌弱小的事情,邵曦身為一個身懷武功,心有俠義之人便不可袖手旁觀。

更何況這孩子邵曦原本還認識,此時若是不出手相助,於情於理實在是有些講不過去。

其實阿甫熱勒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希望邵曦能夠出手幫幫這孩子,只是如今他已經將邵曦認作自己的主人,並沒有向邵曦提出要求的資格。

若是直接提出請求,又顯得自己成了這件事情的主導,就算邵曦出手相幫了,似乎也只是因為自己提出了請求。

所以阿甫熱勒很聰明地用了一種旁敲側擊的表達方式,告訴邵曦此事他理當出手,但這一切又都是邵曦自己做出的決定。

阿甫熱勒只是隨口發了句感慨,整件事情的主導權都在邵曦的手中。

這麼做既表達了自己希望邵曦能幫助艾麥拉的意願,同時整件事又都是作為主人的邵曦自己做出的決定。

如此既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又給邵曦留足了面子。

不得不說阿甫熱勒的確是個很聰明的人,也難怪能從當年一個放羊的孩子最後成為關玉城身邊最信任之人。

他這麼一說,邵曦面對此事倒不得不管了,原本艾麥拉便曾經幫過自己的忙,如今眼看着他被馬匪欺負,邵曦理應出手相助。

更何況此時阿甫熱勒已經將邵曦架了起來,竟將他與當年的關玉城相提並論,搞得邵曦有些哭笑不得。

合著此事自己若是不管的話,不論是從本事上還是從道德上,就都成了與關玉城對比的反面形象。

看來今天這件事是不得不插手了。

其實當邵曦看到艾麥拉的那一刻便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阿甫熱勒並不知道邵曦的想法,所以才來了這麼一出。

對於邵曦而言,別說那孩子是艾麥拉,就算不是,他也絕對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

此時阿甫熱勒已經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就更要管了。

「阿甫熱勒,你要相信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有關前輩那樣的人存在,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

邵曦這句話是想讓阿甫熱勒知道,自己不是關玉城,但是自己會做和關玉城同樣的事。

自己做的一切並不是因為關玉城,而是因為他自己原本就是與關玉城一樣的人。

行俠仗義,鋤強扶弱,原本便是修武之人應有的品德,當年的關玉城是這種人的代表,而自己也同樣是擁有這種品質的人。

並不是因為當年關玉城曾做了這些事,所以如今的自己才會做這些事,而是擁有這種品質的人原本便會這麼做。

他想告訴阿甫熱勒,關玉城是關玉城,邵曦是邵曦,他們的身上有着相同的東西,但是他們並不用誰來代表誰。

今日自己出手幫助艾麥拉,絕不是因為當年關玉城幫助過阿甫熱勒,而是在遇到這種事情時,無論是關玉城還是自己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邵曦知道,多年來關玉城在阿甫熱勒的心中始終都是一個十分光輝的英雄形象,阿甫熱勒會不自覺地將所有人都拿來與關玉城進行對比。

而在這些年的對比之下,他發現自己此生遇到的所有其他人都無法與關玉城相比,所以他才會覺得這世間只有關玉城才是那個高大、偉岸的形象。

而邵曦想讓阿甫熱勒知道的是,這世間不僅僅只有一個關玉城,還有很多與關玉城一樣的人。

關玉城並不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值得讓阿甫熱勒畢生景仰之人。

阿甫熱勒當然也聽懂了邵曦的話中之意,他知道是自己狹隘了,他不該將邵曦和關玉城拿來做對比。

因為邵曦有着自己的行事風格和準則,不管邵曦做什麼事情都只代表他自己。

哪怕如今他做的事與當年的關玉城一樣,但那也只是他自己想去做,絕不接受任何人以關玉城的名義來對他進行道德綁架。

雖然二人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且沒有明確地在言語中表達出各自的意思,但話中有話,雙方也都各自表達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時阿甫熱勒心中感到有些慚愧,他不該對邵曦的人品還抱有任何的懷疑態度,更不應該以關玉城作為標準來評判邵曦的人品。

邵曦永遠是邵曦,他永遠都不會是關玉城,邵曦身上的東西也許會與關玉城相同,卻從來不是因為關玉城而來。

那是獨屬於邵曦自己的品質,與任何人無關!

「是我多言了,在此給公子賠罪,請公子莫怪。」

邵曦拍了下阿甫熱勒的肩膀,滿臉微笑地回了句「你沒有說錯任何話,又何須賠罪?關前輩也是我仰慕之人,我自然理解你的心情。」

說完此話,還未等阿甫熱勒反應過來,邵曦已經從赤兔上縱身飛起,躍向艾麥拉和那群馬匪之間。

人還未落地,便一腳將為首馬匪手中的彎刀踢飛了出去。

當那群馬匪反應過來的時候,邵曦已經站在了艾麥拉的身前,將艾麥拉擋在自己的身後,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站在原地。

笑着對這群馬匪拱手說道:「在下看各位都是江湖中人,何必要為難一個孩子?

「大家出來都是求財,為了謀生也都不易,不如給在下個面子,需要多少銀錢開口便是,何必要強搶這孩子的羊呢?」

那群馬匪對邵曦的突然出現一時間都感到十分驚訝,因為這裏離沙織城已經很遠了,附近也不是什麼交通要道,怎麼會有人突然間出現在這裏?

說起來,這群馬匪倒也挺可憐的,因為人數少,規模小,真正能搶到大筆錢財的那些行商大道都被實力強一些的馬匪所佔據了。

他們若不是實在混不下去了,也不會跑到這麼一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來碰運氣。

能夠遇到一個放羊的艾麥拉,已經算是他們今日撞到了大運,終於能將羊群搶回去讓大家都飽餐一頓。

這群看上去有些衣衫襤褸的馬匪見自己出來搶幾隻羊都有人插手阻撓,自然心中覺得不爽。

本來就已經吃了上頓沒下頓了,如今居然還有人跳出來要攔他們的活路,一個個拚命的心思都有了。

不過為首被邵曦踢飛彎刀的那個匪首看上去倒是一個頭腦冷靜之人,畢竟他是唯一一個親身感受到邵曦那一腳有多大力量的人。

他心裏知道,今日遇到的可能並非是尋常的過路人,在尚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先不要貿然與對方發生衝突。

他帶着手底下這些兄弟本來就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若是真的招惹到什麼不該招惹的人,實在是得不償失。

於是向邵曦行了一禮,開口說道:「不知這位兄弟是哪方的神聖?我們這幫兄弟也只是出來混口飯吃,今日勢必不會空手而歸。

「兄弟若是要出手阻攔,便是斷了我們這幫兄弟的生路,只怕就算我能答應,我手下的這些兄弟也不會答應。」

能去商道上搶錢,誰又會跑到這荒野里來搶羊呢?

邵曦打眼看向對方的這群人,一個個不說是破衣爛衫,卻也都是十分的狼狽,看得出他們在馬匪這一行里混得也是相當艱難。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有些時候真的分不清什麼是好人,什麼是壞人。

打家劫舍的馬匪也未必就是人們心目中想像的那些大奸大惡,十惡不赦之人。

這些人若是能夠安居樂業,誰又願意出來做這種勾當?

常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其實有的時候,可恨之人難道就沒有可憐之處嗎?

看這群馬匪中老的老,少的少,有些明顯能看出是父子或是叔侄一類的親屬關係,想必這些人從前也都是些老實本分之人。

只是這世道不公,將很多人逼得不得不以這種方式來尋求生存之途。

邵曦從馬匪首領的話中也聽得出,他們並非因為貪婪才幹這一行,而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可以想像,他們在出來干這種勾當時,他們的背後也許還有着父母、妻兒等着他們回去養活。

在從烏海國前往樓蘭國的這一路,邵曦也曾遇到過不止一夥的馬匪,一般情況下邵曦都會給一些銀錢將他們打發了。

這並不是因為邵曦懼怕這些馬匪,這麼做一方面是為了要給自己減少些麻煩,更重要的是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出於無奈才做了馬匪。

邵曦也是秉持着能幫一時是一時,只要他們做得別太過分了,給一些銀錢幫他們臨時解決溫飽倒也無妨。

眼前的這群馬匪依舊是這種情況,所以邵曦也並未曾想過要將他們如何,只是希望能將眼前之事解決,幫助艾麥拉保下自己的羊群,僅此而已。

這群馬匪若是要求並不過分的話,邵曦倒並不在意拿出些銀錢來將他們打發了。

想必這些人有口飽飯吃,也並不願意出來做殺人越貨的勾當。

從之前雙方的爭吵與推搡中就能看出,他們並不是那種濫殺無辜、冷血殘忍之徒,所以眼下的這件事並不算太難解決。

「在下乃是中原人士,前往樓蘭國經商,途經此地有些事情要辦,今日在此偶遇各位。

「剛剛在下已經說過,需要多少銀錢各位開口便是,只是不要再為難這放羊的孩子了。」

艾麥拉此時也認出了邵曦,連忙拉住邵曦的衣袖問道:「邵公子,你們又回到沙織城了?怎麼也會跑到離沙織城這麼遠的這片荒野來?」

邵曦笑着拍了拍艾麥拉的肩膀,那意思是有話回頭再說,先將眼前之事解決了。

那馬匪的首領見邵曦主動提出以錢財了事,倒也沒有再去為難艾麥拉的意思。

十分乾脆地說道:「這位兄弟既然是前來西域經商的,想必也知道在這片沙漠中生存有多艱難。

「我們這群兄弟也都是拖家帶口,被逼無奈才走上這條路。

「今日兄弟若是肯出十顆銀豆,讓我的這群兄弟和家眷能吃上幾頓飽飯,我們自然不再為難這孩子,不知道這位兄弟意下如何?」

十顆銀豆對於尋常人來說可不是一筆小錢,可在邵曦看來,眼前的這二三十個馬匪再加上他們的家眷,十顆銀豆也只夠他們這些人解決短期內的溫飽。

說起來,這伙馬匪倒還不算貪心,只是為了養家餬口。

邵曦伸手從懷中掏出一袋銀豆,甩手便扔給了馬匪首領,那馬匪首領接在手中打開一看,頓時一臉的震驚之色。

「這……!這一袋足有一百顆銀豆了,兄弟竟然如此大方,我替手下的這幫兄弟謝謝你了!」

邵曦擺了擺手,對面前的這些馬匪說道:「謝就不必了,在下看得出各位也的確都是因為生活所迫,而並非大奸大惡之人。

「只不過各位這樣下去並非長久之計,在下這裏倒是有一條致富之道,只是不知各位可有興趣?」

「致富之道?」

此時包括馬匪首領在內,所有馬匪的眼中都在放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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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照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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